5、(005)
《表妹且娇且妖》
晚来风徐/文
第十五章
姚黄温婉又柔顺的朝父母微微一笑,道:“阿爹,阿娘说得对,我已经没事了,你赶紧去忙你的事吧。”
姚阔对于女儿的贴心、懂事十分欣慰,道:“我虽来得匆忙,却带了你爱吃的边关小吃,等你肠胃好了,再让府里的厨娘给你做了吃。”
大男人也有这样婆婆妈妈的时候,说到底是一片慈父心肠。
姚黄越发眼里涌泪,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孺慕之情,却终是忍不住催促道:“阿爹别管我,我好着呢。”
这孩子倒会宽人的心,好什么啊?
姚阔摸摸姚黄的发顶,心疼的道:“爹的牡丹都瘦了。”
他长年不在家,三年回京述职一次,待不了两天就又走,就算在京里,又大部分时间都在宫里,等回府时,姚黄早就睡了。
十五年,他和自己闺女相处的时间屈指可数,好像每次回来,姚黄都有着惊天动地的变化,不知不觉间,她就从小小的粉团子长成了明媚娇艳的大姑娘。
而他这个做爹的,给女儿的却少之又少。
姚阔心里愧的慌。
姚黄正摸脸颊。
的确,下巴都尖了,两腮也没肉,只剩一张还算细滑的面皮。
她朝姚阔嫣然一笑,道:“爹,养几天我一准儿就会吃胖的,到时你可别嫌我。”
这话逗得姚阔哈哈大笑,他是知道自己这个闺女没心没肺,只要醒了就能吃能睡,还真像她说的,养几天就能把瘦下去的补回来。
她能说出这话来,可见意识清明,是真的醒了。
姚阔道:“不怕你能吃,就怕你不吃,放心,你吃不穷阿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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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容易等他一步三回头的走了,许氏挨着姚黄坐了,怜惜的看着她,问:“牡丹,你感觉怎么样?这几天你可吓死娘了。”
姚黄已经好多了。
虽然对前程仍旧十分忧心,可凡事急不得,急也没用,好在还有时间,可以容她慢慢考量。
眼见许氏形容憔悴,不比自己这个病号强多少,猜着她一片慈母之心,这几天自己病着,她不定受了多少煎熬。
姚黄避重就轻,安慰许氏道:“阿娘,我真没事,就是累,浑身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还有疼。
许氏果然松了口气,道:“累是肯定的,你接连高烧不醒,好人这么躺几天身子也虚了。”她接了许嬷嬷端来的鸡汤,道:“你先喝几口鸡汤,我让梁太医给你再诊诊脉。”
姚黄乖巧的道:“嗯,我都听娘的。”
她伏进许氏怀里,暗自忏悔道:不管以前如何,以后她一定乖乖的,再不给爹娘惹祸。
想到这儿,喃喃道:“阿娘,我以前是不是太让你们操心了啊?”
许氏是个护短的,自家闺女从来没有不是和不好的地方,但凡姚黄和人有争执,一定是别人欺负了她,统统都是别人家孩子的错。
乍听姚黄这话,她心里一阵酸软,轻揽着姚黄道:“傻牡丹,你一直都很好,爹娘从来都以你为傲,没有为你烦心过,你爹在边关拼死拼活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咱们娘俩,为了你日子过得更恣意一些吗?你别听外头人胡说八道,她们那是嫉妒。你什么都不必怕,凡事都有爹娘替你担着呢。”
姚黄忍不住破涕为笑,娇软的道:“我知道阿爹阿娘是天底下最好的阿爹阿娘,所以我以后一定好好孝顺爹娘。”
父母为子女计,可以牺牲一切,反过来同理,她也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姚家重蹈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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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和殿,肩宽腿长、稳如山岳的姚阔直挺挺的跪在景成帝跟前,眉目低垂,十分虔诚、愧悔的道:“微臣前来谢恩。”
景成帝才醒,只着青色团龙常服,慵懒的坐在雕龙髹金宝座上,懒洋洋的故意羞他:“什么救命之恩?”
“小女病重,多承陛下派太医诊治,若非陛下仁慈,只怕小女……”到底舍不得说一句半句不好的词,姚阔嫌晦气。
他道:“臣半生只得一女,说她是微臣的性命一点儿都不夸张,她若安好,臣在外戍守也安心,可她若有个三长两短,只怕臣也活不长。”
景成帝玩笑的道:“你确定是朕对令媛有救命之恩?朕怎么听说满京城都宣扬你家的黄牡丹得了失魂症,需要有大德高僧或是杀气极重之人才能驱邪招魂?要谢也该谢祝医秦兴吧。”
姚阔苦笑,道:“不过是街头巷议,无稽之谈,诸位太医殚精竭虑照顾小女,劳苦功高,但陛下择心仁厚,感激涕零,万死难报。”
行,还算他不糊涂。
景成帝道:“你家的黄牡丹也不算小了。”
姚阔道:“是,再过一两个月便要及笈了。”
“朕救的是她,便是谢恩,也该她亲自来谢。你这当爹的管得太多了吧?”
姚阔被噎得无话可说,难堪了一瞬,道:“小女才醒,精神不济,等她稍愈,臣定然让她进宫叩谢天恩。”
顿了下姚阔又道:“谢恩只是其一,臣此来,实为请罪。”
景成帝抬眸瞥他一眼,搁在膝上纤长的手指轻叩了下,预示着他心情不错,并没有被打搅的烦躁。
他曼声道:“请罪?卿何罪之有?”
“臣无诏入京,罪该万死,恳请陛下降旨重惩不怠。”
景成帝呵了一声,隔着铜制金釉三足香炉里冒出来的香烟,他的神色也变得悠远澹然,像是台基之上被万民敬仰的神祗,透着几分冷漠和疏离。
他道:“别说,你的确有些日子不曾回京,朕也怪想念爱卿的。”
姚阔面皮发涨,以首顿地,愧疚难言:“臣有愧陛下信重,惶恐不已。”
景成帝啪一拍桌案,冷声道:“知罪你还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你知不知道。”
姚阔无奈的申辩:“陛下,微臣实是有苦衷。”
景成帝不容他分辨:“苦衷,好你个苦衷,就为了你闺女,你不惜违反朝廷旨令,不经宣召,私自入京?你也近不惑之年了,不是愣头青毛小子,凡事孰轻孰重,心里自有考量,难不成还等着朕教你不成?”
姚阔伤感的道:“小女性命忧危,臣实是心急如焚,这才明知顾犯。陛下,您也知道臣子嗣艰难,成亲近二十载,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女儿。知她性命垂危,臣若不理不睬,那何堪为人父?”
景成帝气得鼻子都要歪了,他皮笑肉不笑的道:“你倒是全了为人父的担当,那你又何堪为臣呢?你不是贩夫走卒,一味的只顾儿女情长就够了的。
你姚家世代深受皇恩,高官厚爵,大楚朝对你们姚家,对你不曾有任何慢待,你只顾着你的女儿,又置天下万千百姓的儿女于何顾?”
姚阔苦笑道:“臣深知有负皇恩。”他捧出印信,道:“臣自知万死难酬其责,不堪担当大任,也无颜再愧领皇恩,请陛下重罚。”
景成帝一拍龙案:“姚平野,你能耐了哈?犯错的是你,朕竟然都说不得了?骂你两句你就要给朕甩脸子使性子,这是想拿辞官威胁朕不成?”
姚阔无耐:“臣不敢。”
到底要他怎么样?
不该犯的罪也犯了,他已经束手就擒,任打任罚,陛下还不依不饶,是非得逼着他自刎谢罪呗?
他低头,可惜进殿前腰间挎刀就已经被收缴,他想自刎也做不到。
景成帝问他:“我问你,今日你肯为了你女儿的病,千里奔袭,私自入京,他日有人以你女儿为质,要你背叛朕,你待如何?”
姚阔毫不犹豫的道:“臣时刻记着陛下的恩威,不敢有忘,边关平安无事,臣自然焦心妻女,可事涉家国安危,臣一家上下俱可牺牲。真到了那时,臣就是粉身碎骨,也必定护得陛下周全。”
这话说得倒还中听。
景成帝不怀疑姚阔的忠心,但他此举风气不可长,凭他再心有法规,可因小失大,因私废公就是不行。
他冷笑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儿,信你这等狡辩巧言?你女儿有姚夫人照料,又有朕亲派的太医,你尚且忧心不安,真到了她性命攸关的时候,你哪儿还有心思忠君爱国?”
姚阔挺身,目光坚毅的道:“陛下,事有轻重缓急,臣心里有数。”
景成帝盯着姚阔看了好一时,冷沉的脸色终于有所和缓,摆一摆手,道:“平野,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你别辜负了朕对你的厚望。”
姚阔以头深深叩地,道:“臣不敢。陛下所言,臣一字一句,铭记在心,不敢有忘,臣发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景成帝叹了口气,道:“罢了,既已知罪,那就下去领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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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有国法,姚阔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景成帝虽说稍加留情,可这惩罚仍旧有点儿重,姚阔被降了一级官职,又罚了三年俸禄,还被打了一百军棍。
饶是他长年打磨筋骨,可这一百军棍也不是轻易受得住的,打到七十,他就已经昏死过去。
圣旨随后就到了姚家,景成帝命姚阔连夜出京。
竟是半点儿体恤和怜悯都没有,哪怕他病,他死,也得死在边关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