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讹我

敲门的声音也一同吸引了餐厅中两叔侄的注意。

魏延泽与魏寄和同时回头,魏寄和脸色很难看,铁青得跟生吞了秤砣一样。

魏延泽倒是一派云淡风轻,优雅而绅士地为身旁的空盘布菜。

乔离站在餐厅门口,头皮发麻,四肢僵硬,那么问题来了,现在他应该直接逃跑还是上前质问魏延泽为什么那么凶猛?

他的菊花到现在都隐隐作痛。

“站着做什么?”魏延泽眼角视线斜斜地扫过他,语气平静,甚至有点让乔离以为是错觉的亲昵:“傻了?”他问。

“魏…魏爷。”乔离差点忘了变女声,强迫自己镇定,冲对方点了点头。

他没搭理魏寄和,魏寄和就那样目光阴晴不定地瞪着他。

“来坐。”魏延泽说。

乔离踩着沉重的步伐,夹紧尾巴坐到离两叔侄都很远的地方。

魏延泽抬头看了他一眼,乔离垂眸。

魏寄和虎视眈眈盯住乔离。

气氛紧张而怪异。

魏延泽布好盘中早餐,端着瓷碟站起身,他走到乔离身边,像一位绅士优雅地招待他的爱人,魏延泽俯身将盛满早餐的瓷碟轻放在乔离面前。

“多吃点。”掠过他时,魏延泽在他耳旁轻声说:“你体质弱了些,总是容易昏过去。”

乔离:“……!!!”

轰的一声,乔离面红耳赤,还要强装什么都没发生过,捡起陶瓷筷和银勺,若无其事地用早餐。

魏寄和冷笑:“延泽,你看上这女人了?”

乔离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什么都没听见。实际上,他现在恨不得揍魏寄和一顿,但寄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我忍。乔离默默啃沙拉。几片菜叶被他当人骨头一样嚼得嘎吱作响。

“二叔,这件事爷爷已经知道了。”魏延泽顺势在乔离身旁坐下,抱臂望向魏寄和:“爷爷的意见是,你暂时不能留在国内,他让你去非洲子公司,机票楚钧订了。”

强上魏延泽未婚妻不成,还被魏家掌门人当场抓个现行,这个下场已经算轻的了。

要是平常,魏延泽绝不可能分出心神担忧一个陌生女人,更不会在他逞凶时突然出现,魏寄和千算万算都算不到魏延泽竟会对素未谋面的乔鸢上心。

非洲子公司去年才起了个头,这分明叫下放。

魏寄和咬紧后槽牙,盯住魏延泽,狞笑:“行,魏延泽,你最好把这女人看紧了。”

乔离手一抖,魏延泽握住他,向他传去无声的安抚。

熟悉的触觉,乔离倒抽凉气,曾在他意乱情迷时摸遍他身体每一寸的手,掌面并不那么光滑,有些属于强大雄性的粗糙。

奇怪的,安心。乔离诧异地想。

他其实从小到大都胆儿小,不敢交朋友,怕被发现性取向,不敢处对象,怕暴露身体残缺,不敢有太多要求,因为他本就是个孤儿,不敢踏足社会,于是选择读书到留校。

把自己埋进故纸堆里,一厢情愿地假装钟爱学术,看上去生人勿近,其实每天都活的战战兢兢。

魏家的任何一个人,就连扫地厨子,乔离都不敢招惹,遑论魏家最有权势的魏延泽与魏寄和。

事先他根本没想到,救他一命、和他滚床单的陌生人就是魏延泽,然后他们还滚了第二次,并且此人是他的代嫁对象。

没有比这一刻更尴尬的时候了。

乔离深深地相信,现在魏延泽已经在怀疑他是个女装大佬。

手腕上属于魏延泽的掌心温度滚烫,乔离打了个哆嗦,假装没听见,专心啃三明治。

魏寄和放完狠话,摔门而去,偌大的餐厅现在只剩下魏延泽和乔离。

乔离借吃东西掩饰尴尬,魏延泽便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直到乔离喝了牛奶,嘴角有奶渍,魏延泽才拿起餐巾递给他。

乔离伸手接过,不好再隐瞒下去,用本来的男声回答:“谢谢。”

熟悉的声音,魏延泽心念微动,尤其在床上,能变成悦耳的、令他血脉贲张的求饶和呻|吟。

“你可能不想和我这样的人结婚。”乔离放下餐巾,魏延泽不动声色的温柔让他胆子稍微大了些,于是主动说出来:“但我妹妹已经有了爱人,她不能和你结婚,非常抱歉。”

“没关系。”魏延泽道,他也不想随便找个女人结婚。

“哦哦,那就好,”乔离起身向他鞠躬,“那…非常抱歉,我、我先走了,打扰您了。”

“爷爷想见你。”魏延泽仍旧笔挺地坐着,望向他。

言不对题,现在是谁想见谁这个问题吗??

“可是我,是男人。”乔离有点结巴,因为他很紧张,面对魏延泽,紧张得满手心都是汗。

面前的人可是魏延泽,动辄便在欧美市场上掀起腥风血雨的魏延泽!

隔壁商学院每天都要把魏延泽拉出来做案例,在商学院里走一圈,能听见不下十次“我国优秀企业家魏延泽”,日了狗,他和优秀企业家干了数不清多少次,还吐槽对方是泰迪精。

“没事,我带你去。”不等他拒绝,魏延泽起身,自然而然地牵住乔离,带他走出餐厅。

宁北世家的宅邸大多依山而建,魏家也不例外,老爷子住在山脚下的禅房,卧病在床。

虽说是久病,但老爷子看上去精神矍铄、红光满面,魏延泽带他走到门口,静静地等着乔离先进去。

没有比现在更尴尬的时候了,乔离头皮发麻,硬着头走进檀香弥漫的禅房。魏延泽跟在他身后。

“延泽,”见人进来,老爷子放下佛经,笑容慈祥和蔼,“这是孙媳妇?”

乔离回头望向面无表情的魏大佬,不大懂魏延泽的意思,但已经被对方发现是男非女,他也没必要再欺骗一个老人。

于是乔离上前,在老爷子榻边半蹲下身,歉疚地说:“我不是,爷爷。”

“哦……”老爷子面露失望:“我以为延泽终于找到能陪伴他的人了。”

“我是男人。”乔离摘下假发坦白道,老爷子眨了下眼睛:“现在女娃都爱装男孩子?”

乔离:“???”

“为了你,延泽不顾家族反对,一力要求将寄和调去非洲,我还以为你们互相喜欢。”老爷子的伤心写在脸上:“娃娃,你不想和延泽结婚,所以装男孩?”

我没有,我本来就是男人!乔离头顶女装大佬四个大字石化,然后裂开。

“咳、咳咳——”老爷子弯身咳嗽,乔离忙扶住,轻抚老人背脊。

“爷爷病很多年了。”魏延泽端来温水,服侍老人喝下。

“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啦,”老爷子轻拍乔离手背,语气温和,“这辈子最后的期望,就是延泽能找个称心的人。爷爷晓得寄和对不起你,但延泽心肠好,跟了他你绝不吃亏。”

“可是……我……”乔离犹豫,他和魏延泽原本是不相干的陌生人,他就是代妹嫁过来而已。

老爷子咳得更加厉害,魏延泽望着乔离,眼神无辜而单纯:“爷爷很喜欢你。”

“我同意!”话没经过大脑就脱口而出,乔离满头黑线:“我同意我同意,爷爷您好生休息。”

老爷子瞬间变了个人一样,嗽也不咳了,气也不喘了,红光满面哈哈大笑:“好!乖孙媳妇儿!”

乔离:“……”咋觉得在讹我呢?

爷孙俩还有事说,乔离先离开禅房回客房换衣服。

他前脚刚走,后脚魏延泽就满面诚恳朝魏老爷子道:“爷爷,谢谢您。”

魏老爷子比了个精神百倍的大拇指:“乖孙儿,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