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许宛像进了滚烫油锅的水。
老男人们揣好各自的鬼胎,揣摩说话的语气,有不经意的谄媚讨好,有恰到好处的挑逗,姑娘是男人们饭局最好的调剂,话题由干燥变的湿润,素局也变作了荤局。
许宛笑的恰到好处,话说的滴水不漏,不过分熟练,又带着青涩的诱人。
有了她,这次饭局才算完整。
男人们目光被她张合的红唇吸引,可最后总要定格在胸前那二两肉上。
满桌菜都索然无味了。
这才是今天的主菜啊。
等饭局进行到了高潮,男人们开始高谈阔论,吹着不知道哪来的牛,国家大事、落马高官、股市动荡。
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许宛听着笑着,心却不知飘哪了。
窗外应是下雨了,哪怕在嘈杂的包间也能听到雨水打上玻璃的闷响,诺大的玻璃窗被腻白纱帘遮挡,玻璃被打的透亮,连纱帘都变轻薄了。
这座城经了洗刷,明日霾该清了吧?
“听说你最近接了新工作?”
许宛转头就对上张油腻面庞。这个油腻绝不指外貌,这些男人为维持住体面,穿的比谁都光鲜整洁。
中年男人不动声色端起酒杯,若有似无的目光透过酒杯,像条游蛇,从她的眼鼻唇滑到深处。
许宛略垂眸,皓腕轻抬,拿起酒杯。
抬头时笑意盈盈,满目都是崇拜依赖,“这次的工作还不是因为您之前提携,要不是您,哪有今天的许宛啊!”
见招拆招,顺着男人想听的话说。
男人显然被她眼里的崇拜愉悦,又暗道许宛是个识时务的,他刚才所言不过试探,幼鸟长出翅膀易生它心。
既是聪明人,那他就递把梯子过去。
他看了眼许宛,满意挂在眉间。酒杯端起,大咧咧对着另外几个男人道:“这姑娘好啊,漂亮又聪明。”
那豪爽带醉的一嗓子,很快让她成为焦点。
几个男人立马应和着,也不知是给男人面子,还是乐得讨好美人儿。
“还不快去给刘总他们倒酒?”
男人贴着许宛耳垂说话,微熏的酒气透过皮肤,耳边晕出淡粉。耳垂上的湿润让许宛难堪,她握杯的手紧了紧,四周男人的起哄声让她窒息,像是泡在酒水罐子里,憋闷眩晕。
嘴离开那刻她迫不及待伸手抓住瓶身,淡淡的体温侵在瓶身上,心下着落了。
许宛往过走着,高跟鞋发出轻细脆声,体态多轻盈,看纤细的腰部线条就能了解。
被称刘总的人在她未到时就起来了,拿着酒杯“深情”对望许宛袅袅纤影。
许宛敬了一圈酒,每敬一人就像打场仗,化解各种刁难调笑,有趣又不能轻浮。
这群男人可不喜欢胸大无脑的花瓶。
等到了刘总面前,从倒酒起就有几道黏腻视线黏在她身上,难受又无从下手。
又要叫经纪人来了。
她心中叹息,敬酒动作也没停下。
做完这一切还没松口气儿,就有只作乱的手掐到她腰上,她本能的一僵,手中酒杯差点摔毯上。
四周笑声顿起。
可她想的却是那杯子,还好没掉下去。
她不敢回头,找到那双手又能如何?
现在走了得罪人事小,回头就被嚼成骨头渣儿了。
她的行为没有顺着男人意图走,显然是败兴的。
果然,她才坐下,身边男人就把不满显露出来了。
纵使说的很低,可她还是听到了。那“不识抬举”四字不是说她,还能是说谁呢?
许宛也不恼,借口去了洗手间。
给经纪人发完消息后,她看着镜中自己一阵恍惚,过去也是个极心高气傲的,怎么现在就成了这样呢?
除了张脸还有什么呢?偏生这张脸也要月月烧钱,一切……她有的一切都要付出代价。
每日茫然,几近崩溃边缘。
她不知道该怎么做,从小到大什么不是自己撞墙上才明白的?就这样跌跌撞撞的长大,进了圈子继续跌跌撞撞,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她已经认不清了。
许宛从包中取出粉饼,缓缓上了一层。
困在一潭死水的生活,不参加这些饭局,就一丝波澜也无了。
还是回去等经纪人来救场吧。
许宛走到包间门口,看着雕刻复古花纹的门把出神,抿了抿唇还是握上了。
才往下拉,就被两个字定住。
宋家。
这个家族等级极高,有她这个外人在场,这群老狐狸可不会讨论。
许宛缓缓放下门把,细细听着里面动静。
声音陡然降低,前面说的很快她没听清,往前走小半步,贴上门才听到最后一句。
“宋总儿子几年前和家里就断绝关系了。”
这句完了没人出声,只有几声拉凳子的响动。
又过了半晌包间内响起此起彼伏的打火机声,“怎么就断绝关系了?小的出去乱搞?”
“你可别瞎编排,宋总想让儿子出国学别的,他儿子偏学医!矛盾不就来了?”
“他儿子我记得得二十一了?怎么出这档子事儿?”
“我也是前阵子在医科大见他儿子留心了,才知道几年都没回去过。不过瞒的确实好,上头一点风声都没有。”
“医科大?那他儿子挺厉害,不像我家那小子,在国外一天到晚混日子。”
“宋铖这孩子从小就学习好,我去宋家见过,就是不大爱说话。”
说话的男人有点吹嘘的意味,故意把名字带上拉近关系,可不论如何,在场都没人有资格进宋家。
果然话一出口,就被一等一恭维递烟,就算心知肚明男人意图,可能进宋家门还是有两把刷子,至少人脉到位。
至于儿子断绝关系的事男人们都没兴趣,宋家就那一个独子,断绝关系?谁信啊。
连许宛都不信。
她进去后反倒没人搭理,大家都忙着求门路,哪有闲心搭理她这么个一个物件儿。
物件不就是给人取乐吗?
一直到经纪人带走许宛,许宛还在沉思。
经纪人恨铁不成钢看着许宛,“你是不是发脾气把他们惹恼了?”
许宛躺在后座,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惹恼吗?好像有。发脾气?没有吧。
“梦姐,有毯子吗?刚酒喝多了难受。”
李梦叹气,还是取了个毯子过去。她和许宛除了工作关系亦是朋友。不然怎么手底几个新人来了,还顾着她这么个十八线。
许宛听着窗外的雨声心里乱轰轰的,脑中一会是包间门口听到的话,一会儿又是雨打在玻璃窗上的样子。
“许宛,你现在还年轻,有的是机会红。年轻人要有冲劲啊!别一天死气沉沉的。”
其实李梦说完这话也没谱,许宛除了张脸一无是处,论演技吧?机会少,又不是天赋型艺人,这也没办法的事。可真让许宛走些旁道吧?她自己又放不开。
娱乐圈最不缺美女了,再别提更新换代那么快,观众都喜新厌旧。
许宛闭上眼,空调被往上拉,只露出一双眼睛。
她为了红放弃尊严来这种饭局,拿到的都是小到不能再小的工作。要真说大投资,哪有那么多大投资?圈内也有女星被大投资看上,可她没这命。可委身于现下这种人,她又不愿意。
眼高这毛病,不知道让她错过多少机会。
演艺圈最忌心高气傲,她就是个典型。
现在她这典型已经开始来这种饭局了,以后万一再放低身段呢?
“梦姐,我知道。”
“怎么音沙着啊?是不是感冒了?”,李梦回头,看到的却只是许宛的背影。
她突然想起十九岁孤身来京的许宛,许宛长得漂亮身段好,她起了签她的念头,可还是坏心吓她。
然后小姑娘哭着说,“梦姐,我缺钱,你让我做什么都好。”
那个哭的鼻涕泡都出来的傻丫头,和现在这个许宛,其实都没有变。
那会儿许宛人小小的,心多傲啊。
可现在……
“要不…你找个人嫁了吧,之前不还有个小开追你吗?你合约这块别操心,姐帮你解决。”
许宛明白李梦的意思,找个小开起码物质上不用担心,李梦此刻起了恻隐心,趁这时答应是最好的机会。
可……
物质上有了,失去的尊严呢?
嫁给谁才能保证在吃人的名利场不被欺负?
她莫名的想起包间外听到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