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抉择

渡边拓真跟中谷亭有很像,在拍戏方面都是精益求精,重质不重量,这是她第一次跟中国演员合作,为了更加全面地了解、配合自己的演员,她甚至稍微改了改剧本,把孟夷光在校园里回眸笑的那一段戏安排在武大樱花盛开的时分去拍。

所以在正式开机之前,她和副导演还有监制等人第一次来到了中国,想要了解了解在美丽的神州大地上的风土人情。

渡边拓真不想兴师动众,所以米歇尔只安排了他们几个人晚上小聚一下,接下来的几天带他们四处转转,当作旅游。

沙棠的剧半个月之后就要开机了,最近各种通告排得满满当当,自打上次两方团队聚会之后,她跟孟夷光两个人就再也没见过,即使是除夕夜,她们也只是零点在微信上发了一个新年快乐的表情,并且在二十四小时之后又发了一句生日快乐。

上午拍摄完杂志内页之后,她甚至来不及换个造型就急急忙忙赶去另外一个城市参加公司为她举办的生日会,这是她第一次举办生日会,一般只有顶流才会安排这种活动,不然连本都收不回来。沙棠的生日在大年初一,本来团队还有点担心会不会到场的人会比较少,但门票一开售,没用到几秒就全部售罄,官博里一大堆哭着说没抢到的。

“喂,妈?”再开一个小时的车就差不多能到现场了,沙棠接起妈妈打来的电话,以为她是要祝自己生日快乐,脸上还带着笑意。

“棠棠……你,你能不能来医院一趟?”

沙棠骤然握紧了手机:“是不是爷爷……”

沙母强忍着哽咽的声音:“可能快不行了。”

沙棠没忍住泪水马上掉了下来,怎么会这样,前天她去医院看爷爷的时候爷爷还笑着说等出院了要给《国色天香》写影评的。

“克里斯蒂。”沙棠颤抖地握着手机,看着她,“我爷爷快不行了。我……”

克里斯蒂握住她的肩膀:“先把泪擦一擦,别着急。”克里斯蒂用纸巾帮她边擦眼泪边说,“我们现在的位置刚好处于一个中间点,从这里去医院大概要一个半小时,如果继续往前开的话,到生日会现场也要一个小时。怎么选你自己决定。”

沙棠重新把电话放到耳边:“妈,我等一下给你打回去。”

“先停车。”克里斯蒂对司机说道。

司机把车停到路边,克里斯蒂拍了拍她的背:“回去?”

“我爷爷会生病,都是因为我。”从当时沙爷爷因为纪与昆的事情受到威胁和恐吓起,心脏就出了很大的问题,后来虽然出院了,但是医生也说了随时都会复发。这次他重新入院,就是因为旧病复发,“我无名无势,我被欺负,才会这样。”

克里斯蒂握着她的手,听她说。

“生日会会场有几千个人在等我,医院里我的亲人在等我。”沙棠笑了,眼泪顺着脸颊划过她的酒窝,“你说我该怎么选啊克里斯蒂?怎么选呢?”

“回去吧,沙棠,别让自己后悔。生日会的事情我来处理,退票或者延期,有我。”

“继续开吧。”沙棠擦了擦眼泪,靠回车背上。

“你确定吗?”

“你再问,我就不确定了。”

“小张,开车。”

沙棠有点想吐,她望向窗外,外面一片漆黑,她看不到疾驰而过的风景。她拿出手机,拨了一通电话。

“夷光。”

“沙棠,怎么了?”

“你有事吗?”沙棠故意把自己的声音掐细,不想让她听出自己刚刚哭过,“不是,你有空吗?”

孟夷光冲助理摆了摆手,她正在试今天去同渡边导演吃饭要穿的礼服:“你先说什么事。”

“你,你能不能替我去医院看看爷爷。”

听她这么说,孟夷光马上就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了:“好,我这就过去。”

沙棠点点头,眼泪又掉到了手背上:“谢谢。”

米歇尔听孟夷光说今天的饭局要先取消掉的时候觉得自己血压都要升上去了,要取消不是不行,但至少早点说吧,人家渡边导演都已经出发了,她这里又说不去了,刚拿了个影后就开始耍大牌,这算什么事。

“很抱歉,米歇尔,但我真的去不了了,你先帮我跟渡边导演解释一下,回头我亲自去跟她赔礼道歉。”

车里,克里斯蒂叹了一声气,说:“沙棠,其实我也经历过这种事情,我当时跟你做了同样的选择,所以,刚刚我希望你能做出跟我不一样的选择。因为这种遗憾,可能会伴随你很久很久。”

“我知道。”

克里斯蒂摸了摸她的头发:“打个视频过去吧,记住,不要哭,你笑起来好看。”

屏幕有点模糊,但很明显能看出来沙爷爷整个人都呈现出来一种很虚弱的感觉,他甚至已经睁不开眼睛,没办法发出声音了。

“爷爷,我是糖糖,你,我,我这就回去看你了呀。”

“爷爷,你听得到的吧?”

“爷爷,不是说要看我拿最佳女主角的吗?很快就可以拿到了。”

“爷爷你是在等我吗?”

“爷爷……”

整个过程她都没有哭,到达会场的时候克里斯蒂发现她的手心被掐出了好几道血印子。

孟夷光赶到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彼时沙棠刚刚进入生日会现场。她蹲在床前,轻轻握住沙爷爷的手,有点凉,还有点抖。

“爷爷……”

沙爷爷睁开了眼睛:“是糖糖啊……又来看爷爷了。”

“是啊,爷爷,你看。”孟夷光晃了晃手里的奖杯,“我拿到最佳女主角的奖杯了,厉不厉害,糖糖也当上影后了。”

“嗯,我的孙女,最厉害。”沙爷爷嘴唇苍白,一直张着。

“爷爷,我在。”孟夷光握着沙爷爷的手力道渐渐加深,“你不用担心我。”

沙爷爷又把眼睛闭上,说不出什么话来了。沙棠的父亲和姑姑去问了医生,医生说就只剩这最后一口气了,不肯闭眼是因为还有心事。大家现在围在这里,其实就是等着他咽下这最后一口气。

沙姑姑在走廊里哭得头晕目眩,被沙母扶着,开始反胃呕吐,嘴里边喊爸爸边流鼻涕。

“夷光。”沙姑姑把孟夷光叫出去,同她说,“爸爸最疼棠棠了,他现在把你当成了棠棠,你跟他说,让他睡吧,他太累了……你让他睡吧。”

孟夷光心里也难受,虽然是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可是这是比她的家人待她还要亲的一家人啊。

“爷爷。你在看什么呀?”孟夷光在沙爷爷的耳边轻声问道,他发现沙爷爷时不时就会睁开眼睛看看墙上的钟表,“你在等谁吗?”

沙爷爷没办法说出来一句完整的话,孟夷光只能隐约听到生日两个字。

“生日。”孟夷光把自己听到的内容重复出来,对大家说,“今天是小棠的生日。”

一直隐忍着的沙父听到生日这两个字哭了出来,跪倒在地上:“爸……”

沙母也跟着跪下,同沙父一起哭。

聪慧如孟夷光,见此情形,晓得为什么沙爷爷明明这么痛苦,却不愿意闭上眼睛了。

沙奶奶被沙姑姑扶着,她一边擦泪一边说道:“这老头子,他怕他这一闭眼,孩子以后都没办法再过生日了。”

他不想把孙女儿的生日变成他的忌日。

他已经语无伦次、神志不清了,可即使是这样,他依然记得,今天是孙女的生日。

沙棠赶来的时候,沙爷爷已经穿好寿衣了,她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爷爷!对不起,孙女来晚了……”

孟夷光把她扶起来,揽住她的肩膀:“节哀。”

“对不起,爷爷……”

“爷爷走得没有遗憾。”孟夷光用指腹帮她擦了擦眼泪,“他很放心你。”

大年初一,这一天,是阖家团圆,吃饺子,贴春联,一家人其乐融融去大街小巷上套圈,买糖葫芦和烤地瓜的日子,是充满了欢声笑语的一天。

这一天,沙家的大家长走了。

刚刚在生日会现场,台下的粉丝手里挥舞着荧光棒,举着写着“棠”字的灯牌,她听着粉丝们齐声为她唱祝你生日快乐,边笑边哭。

粉丝以为她感动的掉眼泪了,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个世界上最疼她的人马上又少了一个,她的爷爷要走了,他正在病床上等他,但她正在台上对着台下的人笑。她好想哭,但是她还要笑。

人不由心,心不由己。

作者有话要说:基本上已经写完了,所以就更快一点吧。这样大家看的连贯。这篇文呢可能不算很甜,但是是he,文案里已经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