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新舍友
“欢欢!”白新月刚要跟着追出去就被服务员截住了,“哎!您这桌还没结帐呢!”
白新月匆匆忙忙结了账跑出来,见贺亦欢一个人站在门口,那对男女已经不见了踪影。
商场人流量大,人头攒动间稍微一个错步就追不上了。
白新月也不知道该松口气还是惋惜,走上前去拍了拍贺亦欢的肩膀:“回家吧欢欢。”
贺亦欢看了他一眼,没动。白新月安慰道:“这世界上不好的事情多了去了,你不是救世主,不可能帮助所有人的。”
贺亦欢垂眸,他知道白新月说得对,他只是不甘心。他出来的时候不小心被脚下的水滑了一下,再抬头时人已经没影了。
此番错过,谁知道那小姑娘命运会是如何,他本来有阻止的机会的。心里忽然漫上一股无力感,有的时候贺亦欢总有一种感觉,觉得自己应该被赋予更大的能力,不说救万民于水火,起码能拯救身边的人,但是事实却总是失望。
每个人小时候都有一个英雄梦,可是长大了,才发现自己就是个普通人。
他曾经一直以活的稀里糊涂而自豪,觉得这种与世无争的心大是最好的状态,但是劫机事件后却萌生了些从来没有过的英雄感和冲动。他虽然不确定是不是自己阻止了劫机,但是冥冥之中觉得一定和自己闯进驾驶舱有关系,或许当了一次英雄。
当英雄很短暂,那种救人的成就感却难以消散,像一种染上就难以戒掉的瘾,在心底回荡出经久不衰的涟漪。
但不是次次救人都能成功的。
贺亦欢默然,思来想去又觉得自己又些可笑,自己二十多的人了,还像那些十几岁的中二少年似的每天想着拯救世界,他只是个平平无奇的研究员罢了。既然已经回来,就不该再想那些神神鬼鬼,既然帮助不了别人,那也只能让自己不再想。
想明白了就不那么抑郁了,贺亦欢搂住白新月的肩膀,拍了拍:“走吧,回家。”
商场里人声鼎沸,两人坐电梯下楼,贺亦欢虽然不当英雄了,但满眼绿油油的数字却还没消失,眼睛都要花了,他心想这幻觉持续效果还挺久……不过现在还有另一个重中之重需要他解决。
“喂,”贺亦欢揉着眼睛用胳膊肘怼了一下白新月,“把新房客电话给我。”
白新月走下电梯警惕道:“干什么欢欢?该不会是要把他骂走吧。”
“想什么呢,”贺亦欢微笑,“我只不过想要告诉他一下,咱们那地段冬天暖气不热,夏天空调不凉,晚上楼下野猫叫,白天大妈广场舞。而且他的两个舍友都是gay,来者不拒见人就扑。”
“天爷!”白新月惊呼,“为了把那人吓走你竟然连老脸都不要了!还要拉着我的老脸一起!我才不是gay!”
白新月护住手机转身就跑,结果被贺亦欢一个熊抱兜了回来:“站住,交出手机不杀!说你是gay你就是,长得就是个小受样,装什么直男!”
两人笑闹成一团,贺亦欢身手敏锐,白新月不敌,被他抓住了手腕,正要反击,却忽地感觉贺亦欢踉跄了一下。
白新月回头:“欢儿?”
方才闹得不亦乐乎的贺亦欢忽然按住了太阳穴,倒退了几步。
在他的视野中,人们头顶绿油油的数字忽然开始闪烁,一个个逐渐弱化直至消失不见。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他刚才一直是用体力维系着绿色数字的显示,而现在体力消耗到了极限,数字也就失去了“电源”似的。
而与此同时,极度的疲惫感涌上来,贺亦欢只觉得头晕目眩,疲惫至极,几乎站立不住。
他究竟是怎么了,先是飞机上莫名生还,再到如今透支体力看到绿数字……
周京的话忽然如同惊雷般在耳边炸起:“你个千年老妖有什么脸装良家少男啊!”
贺亦欢眼前天旋地转,景物全部化作满天雪花,尖锐的耳鸣几乎阻断了一切外在声音,他想要抓住什么,却直接向后倒了下去。
白新月:“欢欢!”
出乎意料,贺亦欢并没有如预想中砸在地上,身后伸出一只手,贺亦欢落入了一个结实的怀抱。这个怀抱并不太温暖,却有力而强壮,贺亦欢的后脑好像枕在了那人的胸肌上。
这么大……肯定不是白新月。
“你没事吧。”一道极其有磁性的低沉嗓音从自己身后响起,贺亦欢几乎能感觉到他胸口的共鸣。
想不到我有一天也会遇到这种偶像剧情节,贺亦欢尴尬的要死又有点想笑,他睁开千斤重的眼皮,满眼的雪花,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影。
不过那声音很温柔,光听声音就知道脸肯定长得不错。
但贺亦欢没有往男人身上投怀送抱的习惯,说了声“抱歉”,强撑着想要站起来,双腿却一点力气都没有,又摔了回去,那人身上若有若无的草木淡香涌进他的鼻腔,贺亦欢尴尬的要死了,却没来由地觉得这味道有些熟悉。
真好闻……
思绪忽然有些不受控制,一些让人脸红心跳的模糊画面猝不及防的出现在脑海中,那些陌生的记忆让贺亦欢呼吸一滞,还没来得及反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心跳已经毫无预兆的加速狂跳了起来。
对爱情过敏的症状发作了。
“唔!”这次中招的是头部,贺亦欢只觉得脑袋像是被电钻狠狠打了个窟窿,他猛的捂住脑袋,原本就头晕目眩,现在又加上头痛欲裂,这酸爽简直能让他立刻升天。
贺亦欢用尽全力脱离男人的怀抱,一头扎进了白新月怀里。
“欢欢你怎么了!”白新月急忙抱住他,“头疼?”
贺亦欢俊脸惨白,疼的只能哼出一个鼻音:“嗯……”
怎么又对男的过敏啊……不对,又?自己之前对男人过敏过吗?
男人淡笑着看着他,目光落在贺亦欢的腰上,笑意中有些意味深长的味道。
离开那人,头疼的症状逐渐缓解,不过晕眩的疲惫感却还没有消失。贺亦欢靠在白新月身上,把他当拐杖,勉强抬头看向男人,发现竟然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帅。
那男人穿着精致考究,一身黑色的风衣就像是韩剧里的男主角,长相非常英俊,轮廓分明。这种面相其实是有些冷峻的,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可此时他看着贺亦欢的眼神却很柔和深邃,这种柔和中和了线条的冷硬,让人感觉非常舒服,就连路过的行人都在偷偷看他。
“谢谢……”贺亦欢勉强直起身向男人道谢,心想自己不会真的是个颜控吧,看到帅的连性别都不顾了就心动?然而同时,心里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却越发强烈,“我们在哪见过吗?”他没忍住问。
钟尧站在原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应该没有,我最近刚搬到这座城市,这里也是第一次来。”
他扬了扬左手的袋子,贺亦欢这才注意到他提的是这家商场下面超市的购物袋,看上去像是刚采购完,袋子里的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像是要搬新家。
刚才他就是用一只右手接住了他,贺亦欢一个成年人的体重猝不及防的砸过去,他竟然连向后退一步的动作都没有。
“一上楼就撞上你,倒也是缘分。”男人向着他走了过来,像是要再扶他,“你看起来不太舒服,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我没事,可能是累着了……”贺亦欢赶紧拽着白新月后退,他已经恢复了大半,只是脸色还有些苍白,男人的目光让他又有心跳加快的趋势,他赶紧暗暗掐了白新月一下。
白新月呲牙咧嘴地对那人摆手:“对对对,我送他回家就好,多谢您。”
男人没说什么,点了点头,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离开。
贺亦欢拽着白新月的胳膊转身后立刻小声催促:“快快快,快走……”
不能再呆下去了,再看那人一会儿他得疼晕在商场里。
“这人怎么了吗?”白新月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倒着小碎步,悄悄回头看了那人一眼,“欢儿你刚才咋了?要不要去医院看看,你的脸白的像是抹了墙灰似的,看起来好虚。”
“我本来就白,”贺亦欢纠正,“再说,这不叫虚,这叫病若西施。”
白新月:“我看你靠在那帅哥怀里的时候更像林妹妹见了宝玉。”
贺亦欢:“……”
他的脸色发红,咳嗽了一声:“不用去医院,我是犯了……那个……”
白新月不懂:“哪个?大姨妈?”
“大姨妈个头!”贺亦欢面红耳赤的怒道,“过敏!”
白新月愣住,没明白怎么回事,一秒钟后忽然顿悟,指着贺亦欢大叫:“你你你对男人过敏??贺亦欢你单身太久被逼成gay了!”
“小点声!”贺亦欢红着耳朵捂他的嘴,还没走出多远,可别让后面那人听见。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是光想想那个人的长相,都有头疼起来的趋势。
“这是特例!老子不是gay!”贺亦欢恼羞成怒、头晕难耐,急需找个人撒气,“把你手机给我,我要给那新房客打电话,今晚我要睡养生觉,说什么也不能让那混蛋住进来!”
白新月刚想说不,就被贺亦欢一盒眼神摄住了,哭丧着脸老老实实把手机双手奉上:“贺大爷,你不再考虑考虑,每个月省四千块钱呢……”
“考虑个p......”贺亦欢虽然此刻冷汗淋漓、比林妹妹还虚上几分,刀子嘴的底气却丝毫没受影响,直接按下了通讯录里“新房客-钟尧”的呼叫键。
钟尧,什么狗名字,一听就是个抠脚糙汉。
叮铃铃——
清晰的铃声忽然从身后响起。
电话被接了起来,磁性低沉的男声同时从话筒里和背后传来:“喂。”
贺亦欢僵住了,白新月也僵住了,两人不可置信的同时回头。
隔着川流不息的人群,贺亦欢清晰的看到了钟尧,他站在原地和他隔空对视,眼底似乎有些惊讶,又有些深意,淡笑声从手机中清晰地钻进贺亦欢的耳朵:“哦?我的新舍友原来是你们。”
这简直是电影般的情节,很多年以后,贺亦欢依旧记得钟尧向自己走来的那个场景。他裁剪得体的风衣随着大步靠近的步伐而向后掀起,英俊得让周围商场里纷杂的背景全部失色,只剩下微微上扬的笑意:“我们的缘分,当真是不浅呢。”
“别过来!”贺亦欢脱口而出,然而已经晚了,他的心脏跳动的远比嘴巴更快,在钟尧靠近的瞬间,大脑就是像是被钢针猛地穿透般剧痛,他眼前一黑,直接栽到了下去。
丢人,太丢人了。
模糊间,他仿佛听到了周围人群的惊呼,草木香气袭来,他又落入了钟尧的怀里。
五分钟之内往人家人家怀里三番两次的躺,贺亦欢啊贺亦欢,你可真是绝了。他神志不清地蛄蛹了两下,自然是没有挣脱的,那只有力的大手搂在他腰上,抱的更紧了。
白新月急切的说了句什么,然后钟尧镇定的声音响起:“我是医生,交给我吧。”
原来是医生啊……
不过怎么有种感觉,似乎钟尧看到他疼晕了好像有点开心似的?恍惚间看见他笑了一下似的。
错觉,一定是错觉。
贺亦欢的意识终于陷入了彻底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