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嘴对嘴才行

钟尧看?着他?的眼睛:“报酬?”

贺亦欢很认真,他?的睫毛在魔界的阳光下泛着浅金色,和琥珀色的瞳孔相?得?益彰,让人移不开视线。

“嗯。”他?说,“我的伤口那么深,治起来应该挺费事的吧,我不知道妖界的通行货币是什么,但是你这次救了我的命,只?要?你提出来,我都会尽力?去做。”

其实这个时候钟尧应该开心,毕竟通过这次的治疗他?已经赢得?了这一世亦欢的初步信任,可以顺利的进一步接触,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钟尧却想起了亦欢曾经的样子?。

那时候的亦欢绝对不会跟他?这么客气,他?后院那颗种了五百年才长成的落霞树,刚长出果子?的第二天被亦欢偷去吃了,被他?抓个现行,亦欢一边舔嘴唇一边懒洋洋的躺在树杈上晃悠,坏笑着说:“大不了还你一夜春宵,有本事就来拿。”

心里忽然堵得?难受,钟尧看?着亦欢和曾经别无二致的眼眸,却意识到他?内里最重要?的东西已经深深的掩埋住了。无论是亦欢自己还是别人做的,那些东西连同记忆一起却被死死的封印在最深处,钟尧疯了一样的想找回来,却始终进展缓慢。

桑诘阴冷而?幸灾乐祸的笑声犹在耳畔:“你大可以试试,用灵力?钻进他?的神?元最深处把?记忆刺激出来。看?看?是你先找回他?的记忆,还是他?的神?元先四分五裂成碎片。”

饕餮冰狱里,钟尧的手指紧攥到手背上青筋崩出:“他?为?什么会对我有恨意,明明是他?负了我……你究竟知道些什么!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桑诘眯起眼睛,晃悠的深入骨缝的锁链,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声音像极了嘲笑:“你求我啊,求我我就告诉你。”

钟尧七百年间找遍三届,可唯一知道当时贺亦欢为?什么背叛他?引来天兵的,似乎只?有桑诘。可无论钟尧用尽各种酷刑,桑诘却咬死不肯透露一个字。他?沉醉于这种藏匿在背后将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感觉,即便他?已经沦为?钟尧的阶下囚百年,这种恶趣味却始终不减。

而?钟尧明明知道从他?那里什么答案都得?不到,却依旧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过去,幻想着或许有一天疼痛和折磨能让他?吐出一两句真话,但直到目前为?止,都只?有失望。

魔可以通过积怨增长灵力?,桑诘的灵力?正在越来越强,饕餮冰狱已经快困不住他?了。一天前他?忽然挣脱铁锁,杀了守卫越狱而?出,若不是钟尧及时从赤莲的地宫赶回来把?他?重新踹回去,险些就要?酿成大祸。

被重新用钢钉铁锁束缚住的桑诘浑身是血,却依旧对钟尧冷嘲热讽,他?蛊惑人心的能力?明明在钟尧身上不起作用,说的话却像尖刀一样刺进了钟尧的心脏里:“他?这次重伤还不是因为?你,如果你当时在,他?又怎么会差点被那些凡人捅死,他?所有的痛不欲生都是你带给他?的!……”

钟尧自然不会容忍他?这些屁话,酷刑轮番而?上,惨叫声堵住了桑诘的恶毒的讥讽,却堵不住他?眼底疯魔的狂笑,有一瞬间,钟尧几?乎觉得?他?是对的。

自己用了七百年找到亦欢,等来的却是一张白纸,而?自己如今所做的,只?是在纸上留下尖锐的划痕。

如果真的是亦欢主动封印起了记忆呢?或许亦欢觉得?累了,虽然对自己有过内疚,但是时间太久已经不重要?了,他?宁愿忘掉一切,以人类的身份重新开始,只?是为?了抛弃前尘过往,再不回头。

自己是不是也应该放手呢。

就算他?害过自己,如今七百年沧海桑田,当初的一切早已尘埃落定,各自重新开始,难道不也是一种选择吗。

又或许他?的记忆和灵力?是被别人封印的,如果是这样,自己真的确定,他?也一样愿意想起来吗。

这些想法和怀疑一度汹涌的涌现,可所有的犹豫在和亦欢四目相?望的一瞬间,就像是脆弱的泡泡,轻而?易举就就被击破了。

去他?妈的放下。

他?是我的,生是我的,死是我的,当神?仙是我的,做人类也是我的。钟尧看?着夕阳中的贺亦欢,眸深似海。

贺亦欢等了半天没等到钟尧回答,他?放过被撸的不情不愿但是忍不住舒服得?直咕噜的玄凌兽,忍不住在钟尧面前挥了挥手:“回神?啦钟医生!”

“抱歉。”钟尧淡淡一笑,“我只?是在想你后续的治疗方法,至于报酬,我不缺钱,容我想一想再告诉你。”

贺亦欢靠在窗外上笑:“好,那我先欠着。”

他?沾血的衣服已经被钟尧扔了,现在穿着钟尧刚才给他?变出来的丝绸质感衬衫,腰线被从后方投射过来的阳光勾勒的一览无余。

钟尧的呼吸有点不易察觉的重:“但是后续治疗或许会需要?你的配合,之?前也跟你说过,这是个很漫长的过程。”

贺亦欢回想起刚才那疼的死去活来的经历,崩溃的捂住小腹,委屈巴巴的求饶:“钟医生,能不治吗……妖丹有没有对我来说好像也没什么影响,是妖还是人对我来说区别也不大。”

这好像是贺亦欢第一次冲钟尧撒娇,可惜钟医生另有图谋,温声道:“如果不治可能会折寿。”

贺亦欢浑身一抖:“折几?年?”

钟尧真事儿似的蹙眉默数,然后抬头道:“不多,五十年吧。”

惜命·亦欢哪里受得?了这种威胁,立刻服软,抓住钟尧的胳膊:“治治治!多疼都治。”

“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力?。”钟尧顺势反握住他?,两指按住他?的脉搏,“不过治疗妖丹是一方面,还有另一方面。你对爱情过敏的病症,多半是因为?妖气太弱,妖气弱则体虚,体虚则心乱繁杂导致五脏淤积,必须要?时不时补充妖气才行,否则还会……”

“又会折寿!”贺亦欢倒吸一口凉气,“要?怎么补充?”

钟尧医者仁心:“我妖力?丰厚,你可以时不时从我这里取。”

贺亦欢感动的不得?了,拍着钟尧的肩膀:“钟医生啊钟医生,你可真是当代活菩萨,妖精里的扁鹊!多谢多谢,那要?不,现在就借我点儿?”他?两眼放光地伸出右手掌心。

钟尧却摇头:“不是这么取的。”

贺亦欢懵了:“那要?如何取?”

钟尧俊美的面容看?不出一丝破绽,仿佛正义凛然的华佗再世:“要?嘴对嘴才行。”

———

几?个小时后,人界,某高档小区三室两厅。

白新月在沙发上百无聊赖的换掉电视上的新闻节目,调到《欢天喜地的七仙女》,忽然间,大门?被猛的撞开,贺亦欢夺门?而?入。

“欢欢!”白新月瞬间从沙发上窜了起来,双眼在半秒中内充斥了满满的泪花,嗷嗷的扑了过去,“你可回来了!再不回来我都要?以为?你凉凉了呢!”

贺亦欢一个蛇皮走位绕过他?一头扑进了沙发里,用靠垫盖住了脑袋。

白新月的门?牙差点磕到鞋柜上,愤怒回头正要?骂贺亦欢始乱终弃,生离死别之?后连个抱抱都不给,却忽然发现贺亦欢的露出来的两只?耳朵红的像是要?滴出血来。

“咋了欢儿,”白新月急匆匆地爬到了沙发上,用屁股把?贺亦欢往里拱了拱,“受啥刺激了?”他?把?手从贺亦欢肚子?底下伸进去摸了摸,松了口气,“那傻大个妖精果然没骗我,你的伤都好了,是谁给你治的?”

贺亦欢没头没尾道:“钟医生是妖怪。”

白新月:“什么!!那个叫尊上的是钟尧??”

贺亦欢露出一只?眼睛,又扔下一颗重磅炸弹:“我也是妖怪。”

白新月:“??!!”

十分钟后,贺亦欢终于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给白新月讲了一遍,白新月的下巴张大到几?乎掉到了地上,贺亦欢托住他?的下巴,幽幽的叹了口气:“事情就是这样。”

白新月咔叽一声合上嘴,语无伦次:“不是,这怎么,你们,他?们!!妖,人……”他?在崩溃的前一秒抓住重点:“所以你和钟医生亲亲了吗!”

贺亦欢用屁股把?他?从沙发上拱了下去,怒道:“我是那种随便的人吗!当然没有!那可是我的初吻,怎么能这么轻易就给人……给妖。”

白新月迅速爬起来:“那你不治了?”

贺亦欢翻身向上捂住脸:“当然要?治,但是我跟钟尧说,等下次对爱情过敏的症状发作的时候再找他?。”

白新月的世界观受到的冲击一点都不比贺亦欢第一次知道妖魔存在时要?少,贺亦欢处理这一类事情的方法就是当作没发生过,随遇而?安该干嘛还干嘛,白新月是恨不得?直接疯掉。

贺亦欢好不容易才把?这只?满屋乱窜疯狂嗷嗷叫的白新月按在地毯上,食指按住他?的嘴唇:“不许跟任何人说,知道不,说出去我们都得?被当成疯子?抓起来。”

白新月终于恢复了些理智,依旧气喘吁吁:“可雾灵山主峰消失这件事已经上了热搜,国内各各个调查机构全都来了,警察一查就能知道咱们昨天去过那里,肯定要?找过来,咱们到时候要?怎么说?”

贺亦欢:“就说不小心摔下悬崖晕过去了,什么都不知道。”

他?没问那几?名给他?捅刀子?的游客怎么样了,白新月犹豫了一下,最终也没提,只?是点点头:“好。”

以白新月的智商,贺亦欢不担心他?会说漏什么,他?又嘱咐了白新月几?句,安抚了一下他?的情绪,然后说自己需要?休息,就起身回自己屋里了。

关上房间门?,贺亦欢背靠着墙,忽然起身,打开床头的笔记本电脑,飞快的记录下了几?个词:“停渊,骑马,背叛。”

笔记本幽幽的白光照亮了他?的面庞,映照出了他?眼底跳动的深色。

他?是记得?的。

在体内的“妖丹”被触碰的时候,他?清楚的记得?脑海中浮现出了生动到刻骨铭心的画面,虽然清醒后那些画面立刻变得?模糊,不能连接成完整的故事,但他?依旧记得?画面中最重要?的内容。

刚才在和钟尧在一起的时候,贺亦欢没有声张,甚至没有表现出一丝异样,直到现在,颤动才出现在他?浅棕色的眼底。

“钟尧。”两个熟悉又陌生的字在他?的舌尖绕了一圈,轻轻的吐了出来。

如果那些画面不是他?疼极了大脑臆造的幻想,那么他?和钟尧,在很久以前或许是认识的。

为?什么钟尧不提呢。

贺亦欢向后躺进了大床里,忽然间,他?的手机响了,来电人竟然是他?的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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