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天堑之别
这一刻林如柳心如死灰,在看到贺亦欢的一瞬间,他就知道自己已经?全?盘皆输了。煜华还是曾经?的煜华,如同深渊般深不?可测,他就像是技艺神乎其神的棋手,早在对方落子之?前就预料到了对方的动向,并且早已超出了对方数十步。
贺亦欢修长的手指把那颗金色的时来?运转球放在手心拨动着:“天帝给我的时来?运转球可以扭转乾坤、穿越时空,但是使用?一次就会损耗掉巨大的灵力,你为了除掉我,真是不?惜下?血本。”
林如柳呼吸急促,死死的盯着他。方才和钟尧煜华初遇时详装出来?的怯懦此时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只剩下?冰冷。
贺亦欢却只想?笑。
林如柳知道钟尧是下?了狠心要杀他的,所以那时候他故意?叫自己“师尊”,露出那种?颤抖的表情,就是为了让自己心软,拖住暴怒下?的钟尧,好能趁机逃走。
而自己也?确实拖住了钟尧,只不?过,却不?是为了他。
太可笑了,这么多年?,林如柳的自作聪明已经?成为本能,但是他忘了,自己是看着他一点点长大的,他的那点小心思在自己眼里,根本无处遁形。七百年?前是,现在依旧是。
“也?能理?解。”贺亦欢笑了一声,把那小球随意?的抛起又接住,慵懒的眯起眼睛,“毕竟硬碰硬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你的神力那么低微,我轻轻动一动指头,你就招架不?住了。”
这看似轻飘飘的几句话就像是钢针瞬间刺入林如柳心中最隐蔽的阴暗角落,将他自卑和嫉妒血淋淋地翻搅了出来?。
林如柳双眼血红,手背上青筋崩出,脸上温润的面具瞬间破裂,有那么一时半刻,他几乎想?要扑过去与?贺亦欢同归于尽,一声暴怒的嘶吼终于脱口而出:“煜华!……”
贺亦欢轻笑一声,琥珀色的眸子在长明灯下?微微发亮,勾起唇角。
林如柳忽地清醒了过来?。他不?是贺亦欢的对手,根本没有与?他同归于尽的可能,这种?情况下?,哪怕他向前走一步,都会被贺亦欢瞬间剿灭。
贺亦欢忽然挥了挥手,林如柳只觉得膝上剧痛,像是被人在无形中狠狠踹了一脚。
噗通!
林如柳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胸口的伤口再一次崩裂。
“叫师尊。”贺亦欢居高临下?地冷冷看着他。
———
要是说?哪里一年?四季都人满为患的话,那必然就是医院了。
樊龙捂着受伤的手刚一走进医院,就被迎面小碎步跑去排号的老太太的撞了个正着。
“哎哟!这么大的人儿走路不?长眼!”小老太太瞪了他一眼,顾不?上多说?,又继续往前小跑了过去。
樊龙不?可理?解:“明明是你撞的我。”
后背上又被人顶了一下?,一个小伙子急急忙忙拿着单子从他身边过去取药,樊龙像个杆子似的站在原地手足无措,不?一会儿就被来?来?往往的人流撞的东倒西歪。
堂堂魔族大将军,走到哪里不?是被人跪拜迎接,几时受过这种?对待,樊龙咬了咬牙,忍住手上的疼,拦住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小姑娘:“郎中在哪?”
小姑娘一脸懵逼的看着他:“什么?”
樊龙反应过来?,想?起自己的凡人的身份,知道今非昔比,斟酌了一下?自己的用?词:“请问,郎中在哪?”
小姑娘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遍,明明长得人模狗样,怎么脑子好像不?太好。
“在那边。”小姑娘往挂号台一指,急急匆匆的去挂点滴了。
樊龙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抬头一看,只见写?着“挂号”大字的台前队伍足足从这头排到了墙那头,他倒吸一口凉气,心说?古时候怎么没见这么多人看郎中,现代?人的身体素质当真是不?行。
但是该等还是得等,樊龙百无聊赖,只得跟着队伍一点点走。
挂号是什么意?思,就是看诊的意?思吗?
樊龙眯起眼睛仔细看过去,只见挂号台玻璃那头坐着一排年?轻人,只听病人说?几句话就递出来?一张小纸条,他不?禁吃了一惊,心想?现在的郎中不?仅这么年?轻就可以出诊,而且竟然看一眼病人就能开出药方,当真是厉害。
轮到他,樊龙撸起袖子,把自己完好的那只胳膊往玻璃洞里一递,对里面目瞪口呆的工作人员道:“虽然我知道你们习惯面诊,但是我还是习惯号脉,来?吧,听听我脉象如何。”
——
互联网公司的格调向来?活泼鲜明,装饰精美且极具现代?艺术感,日落西斜,墙角的马醉木在中央空调的微风下?轻轻晃动,偌大的办公区域内弥漫着柠檬味的清香。
白新月接到樊龙语音电话的时候,正在噼里啪啦的敲键盘修复一个bug,这是今天最后一项任务了,修复完这个bug,他们的软件基本上就可以正式运行了。
叮铃铃铃……
“等等等等!”白新月顾不?上看手机,纤细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等我打完最后一行!”
啪!最后一个回车键落下?,屏幕上如预期一样生成了完美的界面。
“搞定啦!”白新月兴奋地差点跳起来?,双手张开在转椅上转了好几个圈,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机还在响,他扑过去,见上面跳动的三个字竟然是“大懒龙”。
樊龙竟然会主动打电话给他,白新月开心的不?行,立刻按下?接通:“莫非是想?我了不?成?”
就在他接通的前一秒,对面忽地断了,多半是因为响了太久没有人接,白新月赶紧又拨回去,然而接连打了几次,樊龙都没有接起来?。
“怎么回事?”白新月退出微信直接拨他的电话。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寒风瑟瑟的大街上,樊龙看着因为没电而自动关机的手机,愣怔了一会儿,默默的把手机放进了口袋里。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冷风虽然不?凛冽,却像是能从皮肤钻进身体里,让人骨头缝里都透出凉气来?。
樊龙的外套落在了工地,他干活的时候出汗,衣服就放在了一边,走的时候被包工头急急忙忙塞上车,也?没来?得及拿,就这么穿着一件单衣站在风里,几乎有点冷得打哆嗦。
他转身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医院大门,保安还站在门口警惕地盯着他。
“快走!”其中一个保安怒瞪着他,远远地挥手赶他,“再不?走我们可报警了!”
明明是来?看郎中的,怎么落得着这般田地了呢,樊龙想?不?明白。
他方才让那玻璃窗里的年?轻郎中帮他诊脉,可是对方非但完全?不?懂医术,还让他交什么挂号费。
没治好怎么就收钱?这不?是黑店吗!
他大怒,从玻璃小窗户抓住对方的胳膊,把对方吓的差点哭出来?,旁边有人解释说?要先交十块钱挂号费才能看郎中,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又误会得了人间的规矩。
这个时候保安已经?冲了过来?,他解释道自己是来?看病的,举起受伤的手给他们看,那挂号室里人哆嗦着让他去交十块钱然后去骨科,樊龙一摸口袋,这才想?起来?包工头给的二十块钱都交车费了,自己已经?身无分文。
没钱,赊账总行吧。
他报上大名,让对方记在自己账上,等赚了钱就来?还,谁曾想?话音未落直接被两个保安架了出去。
若是在平时,就算是凡人身,他一个打十个也?没问题,但是现在手上受伤外加筋疲力竭,挣扎了几下?就被扔在了大马路上。
滴滴!!
四面汽车鸣笛声尖锐刺耳,花花绿绿的霓虹灯迷乱视野,樊龙站在十字路口,只觉得天旋地转,偌大的城市仿佛一张巨兽将他一口吞没,满目的繁华却没有一处能容下?他,茫茫人海,没有一人站在他身边。
当初还以为这三个月的凡人惩罚过于轻了,现在樊龙却恨不?得置身饕餮冰狱,宁愿受皮肉之?苦,也?不?愿再在这尘世浮沉。
夜色逐渐深了,他不?认识回家的路,手机也?没电了,身上一分钱也?没有,一身脏污看起来?像个要饭的,连求助都会把路人吓跑,只能自己凭着直觉往前走。
京城的夜路像是永远都走不?到尽头,月亮从低处逐渐爬高,马路上的车辆也?变得零星,到最后,宽阔的街道上只剩下?樊龙一个人,他缓缓地蹲了下?来?,扶着路灯坐在了马路牙子上。
“想?想?我魔族大将军,竟然也?会落到今日地步。”樊龙单手捂脸苦笑,觉得世间再没人此刻比自己更惨,更狼狈的了。
忽然,远处似乎传来?了人声。
“樊龙!……樊龙!……”
樊龙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直到他看见一个小小的人影飞速由远及近——白新月骑在电动车上,看见他的一刹那直接把电动车一扔了扑了下?来?:“我可找到你了!”
“白新月!”樊龙的瞳孔不?可思议地放大,猛的站了起来?,白新月撞进了他怀里,樊龙被撞的后退了一步,下?意?识抱住白新月的腰,结巴道,“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手机没电通讯失联,樊龙以为自己至少?要等到明天才会被找到。
白新月扬起头:“你的电话响了一次就挂了,我再给你打你都不?接,我给工地打电话,他们说?你受伤了!”
白新月的声音都带了颤,那双大大的眼睛红的像兔子,看起来?要哭了,也?可能是已经?哭过了。
“让我看看你伤在哪了?”他急着问。
原来?被冰冷的寒风刺伤的心脏只需要一秒就能愈合,需要的只是一个对的人,一个发自真心的担忧问询。
樊龙搂着白新月的手微微收紧,魔族敬他,怕他,唯独没有人像朋友一样关心他。他觉得自己错了,寒冰炼狱哪有人间好,哪怕是他熟悉百年?的魔族,除去钟尧,都再也?找不?出一个像白新月一样真心对他的人。
樊龙忽然有些局促起来?,怀中的白新月后背非常柔软,闻起来?还有一股好闻的橘子香,他只觉得脸上有些发烧,想?要沉溺于这种?感受,却不?由得想?,自己配得上白新月的关心吗。
三界六道,数魔族的灵魂最污浊。像白新月这么纯洁的灵魂,关心自己是出于本心的善良吧,他们之?间有天堑之?别,要是白新月知道自己做过什么才堕落成魔,他还会这般待自己吗。
仿佛一下?子从梦中清醒了过来?,樊龙微微松开了白新月,只觉得心乱如麻,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在意?白新月对自己的想?法,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想?到自己和他的差距,心情会瞬间黯然。
“我没事。”樊龙不?动声色地把受伤的手往身后藏,“一点小伤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贺亦欢:叫我什么?
林如柳白眼:煜……啊啊啊师尊饶命!
迟连峥恭敬:师尊。
白新月开心:wuli欢欢!
樊龙试探:嫂子?
钟尧眯眼:爱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