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40

李安然敲着?荣枯的门,好不容易才把他又?从房间里敲了出来,后者?嗫喏低语,一番吞吐解释之后,才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安然坐在廊子上,笑地捂着?腹侧喊“哎呦”。

荣枯盘腿趺坐,在边上抿着?嘴唇,羞愧不已。

“说什么色身?无碍,法师你这不是还是把自己绕进去了吗?”李安然伸手?,想在他脸颊上戳一记,却?被早已经看穿她动作的荣枯往边上一撤,躲开了。

“是小僧执迷,但是此事殿下也有错,早该说清楚。”大周民风开放,但是多少还有男女大防,荣枯出身?的西域,常有男女无媒而合,情淡则散,他对于?男女之事,多笃行佛经之中的要求,虽然不甚在意,却?也知道?有些事情太过暧昧,于?他僧人的身?份有碍,必须得避开。

尤其是这一次,李安然避开了,他却?想岔了,更觉得自己修行不够,做不到无碍色相这一点?。

李安然道?:“是是是,这一次是小王不对,小王给法师赔不是。”她嘴角含着?笑,眉眼又?带着?俏丽,一双眼睛比天?上的皎月都灵动,只是开个口,就能让人不自觉的先觉得她一点?错也没有,进而又?把错归咎到自己身?上去了。

荣枯道?:“我自己也是有错,竟被外物所累,想岔了。”

他这认错太真?诚,以?至于?李安然都不笑了,揉着?笑疼了的侧腹,歪过脑袋来看着?他:“月色甚美,法师是要回房歇息,还是共饮一杯?”

荣枯道?:“我三日没睡好,刚刚又?心慌意乱,现在有些困了。”他确实是困了,也觉得不必勉强自己迎合李安然,便提出要回房休息。

李安然点?点?头:“是该休息。”

两人便就此分开,各自回房了。

荣枯放下了心中那些犹疑、纠结,睡得到是比前几日香甜一些。

第二天?一早,李安然便乘车驾从落星池别苑回到了府中,此时早有侍奉皇帝的黄门等着?,给李安然赐下了一篮子赤珠含桃。

李安然谢过恩赐,便回赠了为首的黄门一吊子钱,请他喝茶吃酒用。

上林苑的赤珠含桃个大皮薄,多汁柔嫩,其中最上品者?大如婴儿拳头,通体如玛瑙一般没有一点?瑕疵,向来是上贡烧尾宴,分赐廊下食用的。

现在既然送到了李安然的府中,说明宫内已经在准备烧尾宴了。

也是——既然已经定下了“青君”,皇帝招待诸位进士用的烧尾赐宴便肯定也在准备中了。

这次比较蹊跷的是,皇帝不仅赐下了赤珠含桃,一并还给李安然送来了不少坊间大热的艳俗小说。

上书:“颇有趣味,雅俗共赏,吾儿可读。”

李安然:……

就算把这些个艳俗小说给自己看,她也不会去选驸马的,阿耶你死了这条心吧。

她吩咐将这些赤珠含桃放去冰窖保存着?,自己带着?这些“颇有趣味”的线装册子回到了书房。

李安然自觉自己现在没空看这些东西,但是这线装册子的主意却?是绝妙,翻看时一页一页,远比书卷方?便。

有些像荣枯之前给她的那本记载佛教故事的小册子——只是那册子打开之后里头和贝叶经文一个样,不曾用线装订在一起。

这本册子,到是更进了一步。

大周御赐烧尾在放榜后第二天?,从午时开始一直到暮鼓响,再开晚宴。

李安然作为出题人,主考官,照理来说这一届的考生都算作是她的“门生”,她也应该出席烧尾宴,可惜偏偏在烧尾宴之前,她身?子不适,来了癸水,便问禁中告了假,未曾参加烧尾宴。

这宴会要办这么长时间,除了歌舞、吟诗、击节高?歌等等之外,还有一个活动叫做“探花”。

恰如闺中女孩子们喜欢斗花斗草,烧尾宴上,二十六名录取进士分为两组,特赐踏马寻花,一组由东向西,一组由西向东,在永安城内搜寻奇花异草,哪一组找的多,或者?有极其艳丽的花能压倒对面,便算是胜。

这也算是在皇帝面前另一种博取露脸机会的方?式,众多皇帝身?边的大臣们都曾经有过这样的经历,看着?这群一声令下便作鸟兽散的年轻人,也不觉得有辱斯文,反而抚着?胡须面上也挂上了怀念往昔少年的笑容。

卫显也在其列,只是他没走?出几步,便被同组的士子高?士珍拉住了胳膊:“小卫相公且慢。”

卫显怪道?:“高?兄为何阻拦我?”

高?士珍脸上挂着?势在必得的笑容:“他们只管跑他们的,我已有了压倒对面的好方?法。”

卫显不解其意。

高?士珍道?:“小卫相公可还记得泰辰殿上那盆牡丹花?那是上林苑特地上贡给陛下的牡丹花王。圣人留了一盆在泰辰殿,还有一盆送去给了宁王殿下。”

“我二人不必和他们一样满永安的四处寻花,只需要去宁王殿下府上,问殿下讨要一支牡丹便可。”

高?士珍说得有鼻子有眼,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话音一转,又?露出了些羞惭的模样来:“我长得一般,容颜粗陋,此次春闱名次也不靠前,若是要我去问殿下讨要,百八十成是会被轰出去的。”

但是卫显姿容风流,任那女子是铁石心肠,也会看在他那俊俏的皮相上,多多偏爱他几分。

所以?,高?士珍才想了个拉着?卫显去宁王府讨要牡丹花王的主意。

卫显听他这么说,心中也有微动。

要知道?,唯有烧尾宴这一天?,他似乎才能明目张胆的和大殿下说上一句话,讨要一枝花。

毕竟,在大周,女子在烧尾宴这一天?被高?中的进士讨要寻花,被视作是好彩头——也因为那花经过女子涂着?蔻丹,染得嫣红点?点?的玉手?,却?又?偏偏多了一分似有若无的暧昧情愫。

他还没有定下心意来,马便被高?士珍牵着?,一并往宁王府的方?向去了——卫显也随着?这路越走?越近,在心中默许了高?士珍的“计谋”。

他二人来到宁王府的时候,李安然正在别苑里和荣枯下棋。

圆石桌上放着?一个水晶盘,下面压着?一册俗艳小说,上头堆叠着?数个足有婴孩拳头那么大的浓赤色含桃,荣枯瞥了一眼这颜色赤红、色泽如玛瑙,不像是水果倒像是珍玩一般的樱桃:“殿下少吃些冰的。”

“已经放了许久了。”李安然抱怨。

荣枯这点?不好,在宁王府住久了,学起其他人管自己忌口了。

荣枯刚想说什么,却?见?蓝管事走?进来,依然带着?那副谨慎谦恭的表情:“殿下,小卫相公在外面,说是为了探花烧尾宴的事,想请您赐一枝牡丹花王。”

李安然抬起头来,不一会又?低下头去:“不给。”那花王是御赐的,送到烧尾宴上,确实能力压群芳。

但是阿耶看了,肯定要多想的。

蓝情道?:“这……”他瞥了李安然一眼,欲言又?止,过了一会又?道?,“属下以?为,花还是要赐的,只是不给花王便是了。”

“阿耶原本就属意他,打算赐给我做驸马,只是因为我屡次三番说不喜欢他,只是拿他当弟弟看,这才作罢,若是我现在给他赐了花——不管是什么花,阿耶都会铆足了劲把他往我身?边塞的。”

李安然点?卫显做第一名,其实只是因为思量下来,他确实是这一批里最出挑的。

也没有别的意思,皇帝就眼巴巴的把《佳人传》赐下来暗示她,若是再给了花,那还得了。

但是不给,也不成样子的——这是打了小卫相公的脸,更是把自己的脸都一起打了。

“哪个促狭东西,想出让卫显来求花的。”李安然皱着?眉头啐了一口。

荣枯手?里捻着?棋子,面上云淡风轻,见?到李安然皱眉,却?道?:“小僧去吧。”

不知怎么的,听到“阿耶属意他,打算赐给我做驸马”的时候,荣枯只觉得心里有些堵,又?觉得这话从李安然嘴里说出来,比他人更刺耳一些。

李安然抬起眼来,她变脸比变天?快,刚刚还在啐人,现在脸上已经带了笑:“法师有办法了?”

“殿下想要脱身?,有的是办法,只是生气有人撺掇小卫相公来求花而已。”荣枯整理了一下衣襟,“殿下剪下一朵,由小僧送出去,只是说不是单赐给卫相公,而是给烧尾宴二十六名进士,希冀他们以?和为贵,共同为国效忠,为民请命。”

李安然笑道?:“法师怎么知道?我想这么说?”

“殿下一贯通情达理。”荣枯落下棋子,面上带着?恬淡的笑,又?收回手?捻起了自己手?上盘着?的念珠。

李安然摆摆手?:“那就……辛苦法师了。叫翠巧剪一枝刚开的给你。阿蓝,你跟着?法师一起去。”荣枯单掌行礼,站起来往放着?牡丹花王的正殿走?去。

蓝情单手?压住胸口,行了一礼,便跟上了荣枯。

一双蓝色眼睛微微眯起,从背后打量着?这个西域来的胡僧。

——这人……比他想象的难对付。

小卫相公原本等在外头,以?为会是李安然的侍女送来花,没想到侧门打开,手?持一朵开得正当浓艳的牡丹走?出来的人,却?是那日吹筚篥的胡僧。

却?见?那胡僧从门中走?出,双手?捧着?花枝,对着?意识到高?士珍和卫显想做什么而渐渐聚拢过来的其他进士们高?声道?:“宁王殿下赠此届进士二十六人花王之品,愿诸君携手?和睦,忠君报国,祝诸君馨德常如此花。”

花不是单独赐给卫相公的——这是赐给所有即将为官入仕的进士们,希望他们常保初心的,最美好、最荣耀的祝愿。

——可卫显只觉得失落。

他看着?那个俊美无媲的法师,突然也觉得这胡僧脸上那恬淡的笑,也让人平白生出了许多不满来。

小卫相公认得那眼神。

——若是自己心存爱慕的女子身?边有这样一个人在,他也会露出这种神情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一句其实是双向视觉横跳。

和尚看小卫不顺眼

小卫看和尚不顺眼

蓝情:打起来打起来!

高士珍:我就是蹭个热~~~~~点,为什么会这样。

豹:蹭热~~~~点有危险,抱大腿需谨慎。

多留点言呗【海豹拍肚皮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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