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顾宣只哄骗着甄才人,随口编了个理由:“如今皇后娘娘身怀有孕,小皇子临盆在即,我想着这东西到底沾了血腥,沾了罪孽,便想把它埋了,念几遍往生咒,再抄录几遍经文,也算为小皇子祈福。”

她还拿了前些日子惠妃被罚抄写的事情来举例。

甄才人对惠妃所谓“诚心抄录经文”这件事嗤之以鼻,却没说什么,比起“抄经文”,她更在意顾宣话语中透露出来的意思。

“为小皇子祈福”?

子嗣,这是皇帝心里最要紧的问题。

如今皇帝为了要个嫡子都快封魔了,逼着满宫的女人侍寝还得喝药,皇后一个接一个的生,看这架势,不生出个儿子,最尊贵的这对夫妻是不肯罢休的。

所以这就是顾宣从美人跳级升到昭仪的原因?

甄才人觉得自己取到了真经。

若是为了子嗣,皇帝做出再离奇的举动也一点儿不稀罕。

想了想,甄才人试探了一句:“你……把燕窝埋了,念几遍往生咒,抄几篇经文,便够了?”

“不然呢?”

当然是连锅端了!

甄才人敏锐的发觉了一条顾宣完全没有意识到的捷径,若是这件事做好了,说不准她也能捞个婕妤、昭仪、甚至是嫔位来做做呢?

她一双眼睛瞪得贼亮,生怕顾宣反应过来以后抢了自己的功劳,连忙扭头离开了景德宫。

这会她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走路也有劲儿了,清了清嗓子,理了理头发,迈着小碎步吧嗒吧嗒的往前冲,直奔养心殿而去。

养心殿里,贵妃正在回禀中秋夜宴的事情,她按照往年的规矩拟了单子,正说着,外面传来通报声:“才人甄氏求见陛下,臣妾有要紧事要回禀陛下。”

“甄氏?”一听这个姓,皇帝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这不是那个脑子有坑,抢着喝避胎药的吗?她能有什么要紧事?又抢了谁的避胎药?

皇帝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不想见这个没脑子的,贵妃却好奇了起来:“陛下还是见见吧,看看甄才人到底有什么‘要紧事’。”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贵妃都十分后悔。

甄才人进来以后把顾宣埋血燕的事给说了,她以为顾宣是凭这个才换的昭仪的位份,若真如此便是在皇上面前挂过号的,不敢隐瞒。

说完了顾宣的事,她话锋一转又转到了自己的身上:“如今皇后娘娘身怀有孕,臣妾私心里总忍不住要怜悯燕子育子的艰辛。”

子嗣,这两个字确实戳到了皇帝的死穴上。

从前他也不知道燕窝的真正来历,如今知道了,只觉得残忍无比,人家辛辛苦苦筑巢育子,却被人因为口腹之欲捅了窝?

这叫什么事?

这样的东西也能当好东西?

他们脑子和甄才人一样吗?!

甄才人听不到皇帝的腹诽,如今她满眼都是唾手可得的富贵:“臣妾有个不成熟的想法,不如把宫里的燕窝停了,也算是为小皇子祈福。”

贵妃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停了宫里的燕窝?!

这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想出来的主意!

偏偏甄才人又拉上了“为小皇子祈福”这样的大旗,贵妃在旁边听着,哪怕心里已经震惊到天崩地裂了,还是得木着一张脸,挂着一张僵硬的,嘴角一直在抽搐的笑容。

皇帝觉得甄才人说的确实占理,扯上了小皇子,即便是他也不得不顾及一番:“燕子安家筑巢是为了生儿育女,为了口腹之欲便做出了这等捅人老家、绝人子嗣的事情,这东西不好。”

他又扭头对贵妃道:“朕记得前些日子底下刚贡上来一批燕窝,原路退回去,再嘱咐他们,以后不许做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

捅了人家的窝,这是什么缺德玩意儿才能干出来的事啊!

再看着甄才人,突然觉得没那么不顺眼了:“你能这样想,很好!”

听皇帝这意思仿佛要嘉奖甄才人,贵妃心念一转,开口道:“是啊,古人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臣妾记得顾昭仪手里的血燕都是甄才人送的,顾昭仪了解前因后果以后都为血燕念了往生咒,从前日日要吃血燕的甄才人又该如何呢?”

“臣妾觉得不如让甄才人回去把经文抄上几遍,也算是洗一洗自己身上的罪孽?”

贵妃直接碰捧出了自己的杀手锏,心中暗骂甄才人不干人事,捅了人家老窝的那些不是好东西,反手一个举报把满宫妃嫔口粮给端了,你又是什么好东西?!

借着举报媚上讨好,想换个封赏?

呵~

皇帝十分赞同,顿时打消了已经升起来的想要给甄才人封赏的念头,盖章定论,还给甄才人把经文多加了几遍。

又嘱咐一句:“记得诚心些,抄经的时候不能让荤腥冲撞了神佛,这些日子你便茹素吧。”

甄才人一怔,眨巴了一下眼睛,莫名觉得这发展方向似乎不太对啊!

顾宣把事儿捅了上来,被升为昭仪,凭什么她提出了更好的建议,却要被罚抄经文?!

还要克扣口粮?!

不公平!

甄才人嗓子眼里赌了一口气,气得只捧心肝,满肚子疑问想要发泄出来,可当着皇帝和贵妃的面,又只能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她不敢怨恨皇帝和贵妃,只能把一切都算在了顾宣头上,心里无数次的咒骂着。

顾宣不知道,不过即便她知道了,也只会呵呵一声:有本事放马过来啊。

燕窝这事事关子嗣,皇帝在意的不得了,琢磨了又琢磨,他又补充道:“如今皇后身子重,心思也重,我去瞧她的时候,总看到她郁郁不展,这事儿得缓缓地跟她说,让她不要多想,就说是感念燕子筑巢育子辛苦,停了燕窝为小皇子祈福,后头的不许说,省得她孕中过度劳思。”

贵妃连忙应下。

无论是劝慰皇后,还是停掉宫中各处的燕窝,又或者是把刚贡上来的一批给退回去,这都不算什么大事。

可就是很让人不爽。

宫中长夜漫漫,各宫又膝下荒凉,每日闲来无事便要琢磨些有的没的。

尤其是惠妃,出了名的嘴碎爱八卦,知道了这件事以后满世界的打听,听说只有贵妃和甄才人在养心殿,惠妃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拼着再罚抄也要去打听点消息。

她来的时候贵妃正在逗弄竹蝶,竹蝶怂得要死,一听到外面传来通报的声音,也顾不得是谁,在贵妃的怀里“蹭蹭蹭”就蹬起了腿儿。

贵妃无奈,只能放它出去,然后扭头对身边人抱怨了起来:“就知道第一个来的一定是她,跑得这么快,不知道的还以为她长了八条腿。”

雪蕊一想,可不就是这样?

惠妃进来的时候一屋子人都在笑,她也不知道她们笑什么,也没在意,一屁股坐下后,东扯扯西扯扯,到底还是把话题扯到了她最关心的事情上。

“说起来也是甄才人没本事,都是一起入宫的秀女,偏让一个孤女盖过了她的风头,她不好好想着怎么讨陛下的欢心,反倒投机取巧了起来。”

这话怎么说?惠妃的好奇心被吊了起来,抓心挠肺的恨不得立刻把前因后果都打听出来才好。

“早上甄才人回去的时候,正赶上顾昭仪在荒地上埋血燕,打听了才知道是什么缘由,兴许顾才人以为这便是陛下封顾氏为昭仪的缘由吧,便急匆匆的赶到了养心殿去求见,说了那么一番话。”

嗬,所以这事真的是甄才人干的?!

想着,惠妃又皱起了眉头:“顾氏闲着没事埋什么燕窝,难不成陛下还真是为这事升了她做昭仪?”

再瞧瞧甄才人的待遇又不像啊,若真是为了这个,甄才人的贡献值绝对比顾宣大多了。

然而,贡献更大的这位甄才人,如今正关在景德宫自己小屋里面抄经,还得茹素抄经。

贵妃眼一斜:“你可还记得当日在景德宫,甄才人偷喝了顾昭仪的避胎药?”

惠妃脸一僵,暗暗咬了咬牙,她以为贵妃又要说她闲,要送她去和甄才人作伴。

不怕,就是罚抄了,今日她也得把消息给打听出来不行!

“臣妾只是好奇,好端端的,顾昭仪怎么就闹了这么一出。”

贵妃暗暗翻了个白眼,直道惠妃是猪队友,带不动,真的带不动。

“你再想想,当日甄才人说要补偿给顾昭仪的是什么?”

血燕啊!

惠妃恍然大悟。

“说起来顾昭仪也是可怜见的,小家子出身没见过好东西,听说还是甄才人告诉她,她才知道这是‘燕子呕血所得,终其一生只有一盏’。”

再了解的详细点,可不就不敢吃了吗?

“哼,就是这些个小家子出身的,最能放下身段撕开脸皮去讨好陛下,也难怪入宫才些许时候,便把陛下迷惑的心里眼里都没了别人!”惠妃说的咬牙切齿。

贵妃一愣,顿时瞪大了眼睛,恨不得立刻把惠妃给赶出去。

听听,说的这是什么?!

更重要的是,你耳朵是怎么长的,选择性的提取自己想听的部分吗?更关键的东西,你没听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