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签名

“我的天竟然是郁铎!我竟然见到郁影帝!”

“郁铎啊啊啊!我的本命!有生之年竟然见到真人了!啊啊啊!!!”

“我就说很像郁铎吧,竟然真的是!我最开始还不敢相信……他怎么会来我们剧组!”

“这你都不知道?他息影是因为去继承家业了好么……现在是惊鸿集团的老大啊,咱们这剧就是惊鸿传媒投资的……”

小声的议论此起彼伏,一众群演和工作人员都忍不住露出激动的神色。郁铎自小早就习惯了万众瞩目,没有丝毫的不适感。

剧务主任与蒋特助寒暄几句之后连忙去通知导演,郁铎装作不经意地四处打量一番,目光又几次划过楚一霖的方向。

楚一霖依旧在看剧本。

为什么不看我?

郁铎面色不变,内心却淡定不能:当初在一起的时候,明明说了最喜欢的演员是自己,可是自己现在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他竟然连看都不看一眼!

一般的粉丝见到偶像的时候,不都应该至少激动一下的吗?!

骗子。

……

忽然意识到自己心绪的激荡,郁铎怔了怔,在心中嘲笑自己——他活了那么多年,重来一次,遇到楚一霖的事,竟然还是幼稚地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小子。

算了。

毕竟……上一世楚一霖活着的时候,从来都将事业看地重过自己。

可是最后车祸的时候,又扑在自己身上,用那种说不出的眼神看着自己,轻轻地说:“我爱你。”

那样的一幕,无论多少次想起来,都还是觉得痛彻心扉。

……

无论如何,他活着就好。

蒋特助看着自家BOSS就这样站在摄影棚中央,一动不动,一脸冷淡的样子,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就在这时,摄影棚里面传来导演的咆哮声:“笑场!又笑场!你是吃了含笑半步癫吗?!”

“你自己的演技心里有没有点数!你敢不敢自己过来看看!你演的就是一坨屎!”

摄影棚内本就因为郁铎的到来而显得极为安静,一时间只剩下导演狂躁的怒吼,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蒋特助偷偷看了一眼自家BOSS,看他仍然没有什么表情的样子,忍不住为导演捏了一把汗。

一时间,除了郁铎和蒋特助,所有人都噤若寒蝉,目光全都集中在了被骂的那个演员身上。

那演员正是这剧里的男二,带资进组硬塞进来的小鲜肉,怕是第一次这么丢人,脸霎时间就变得通红,赶忙向导演道歉。

眼看导演还要再骂,剧务主任连忙扯了扯导演,又朝着郁铎这边赔了一个笑脸,满脸的尴尬——投资方的老大刚一来,就听到导演骂人骂的这么难听,这印象能好的了吗?

谁知导演气还没消,一点不听劝,又紧接着骂道:“你今天再给我笑场,浪费的钱全从你片酬里扣!这他妈又不是我的钱!要对投资方负责的!懂不懂!不知道什么是敬业就别当演员!趁早滚!”

剧务主任方才揪的紧紧的心瞬间又放下了——骂人虽是不好,但是方才这么两句话投资人绝对爱听,一定能将导演在大BOSS心中的形象挽回几分。

不敢再耽搁,剧务连忙凑到导演耳边说了些什么,导演往郁铎那边瞥了一眼,这才叮嘱副导演继续拍摄,跟着剧务主任走了过来。

摄影棚内众人见导演转过身来,赶忙该干什么干什么,棚内一时间又恢复了平日的嘈杂。

导演一见郁铎,瞬间没了方才的暴躁,笑脸相迎道:“是郁铎啊!好久不见……不对,现在应该叫郁董了!”

“蔡导,好久不见。”郁铎伸出手来与蔡导相握,在来到摄影棚后,他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些许温和。

这位蔡导演是国内一线导演,他拍的电视剧一向是收视率的保证。但是在圈内江湖人称“笑面阎王”,平时看起来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没架子,跟个杂工也能聊上两句,可一旦工作起来,管你有背景没背景,是不是带资进组,不好好演戏,一定会被骂的狗血淋头。

蔡导原本听说上面有人过来还有些不耐烦,他正全情投入地拍摄着女主和男二的重要戏份,马上就要结束了,谁都不想见。可是一听说是郁铎,还是立刻让副导演接手,自己抽身过来。

郁铎毕竟是投资方的大BOSS,更何况,在郁铎还未息影的时候,他们也合作过几次,算是故人了。

郁铎也深知蔡导的脾气,别说什么一线二线,就连背景深厚的自己,在拍戏的时候也没少被蔡导骂过。

郁铎毕竟重生一回,时隔二十多年再次听到蔡导骂人,竟只觉得亲切和怀念。

两人一阵寒暄过后,蔡导笑着问道:“郁董今天怎么有空来此‘视察’啊?”

“恰好路过,蒋特助说是您在这里拍新剧,就顺便过来看一下。”

蒋特助:“……”

蒋特助面带微笑地欠了欠身,心中却在疯狂吐槽:大BOSS亲自过来,再怎么“随便”的看一下,也会被下面的人视为视察的啊!万一出什么问题惹得大BOSS不高兴了怎么办?本来不事先通知,导演他们可能就很埋怨我了,您还把锅往我身上甩……

他还能怎么样?只能脸上笑嘻嘻,心中……咳咳咳。

郁铎到底也没说是过来干什么的,只是和导演随意聊了几句,就让导演继续忙他的去了,说是自己怀念当初拍戏的时光,随意看看。

没想到,导演一走,不一会儿就有个胆子大的女配角小心翼翼地凑了过来,颇为紧张地递上来一个本子和一根签字笔。

“……郁、郁铎前辈!啊不,郁董,我喜欢您很久了!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郁铎盯着她手中的本子和笔,沉默了两秒。

蒋特助瞬间为这女孩捏了把汗,正准备上前阻止,却见郁铎忽然接过了本子和笔,将自己的大名在上面一挥而就。

蒋特助:“……???”

老板今天……心情好???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见郁铎将本子递给了女孩,准备还笔的时候,手却忽然一顿,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般,在女孩激动又有些疑惑的神色中将手中的签字笔举起来,眼神淡淡地环视四周,说了一句所有人意料之外的话:“还有谁想要吗?”

他仿佛只是随便说说,平稳的声音中听不出什么情绪。

而摄影棚中瞬间就沸腾了,“我我我”的声音此起彼伏,一众观望者连忙从边边角角找到书籍纸张凑过来,或者干脆自己挤过来让郁铎签到他们的衣服上,现场当即一片混乱……

蒋特助:“……”

老板今天……难道真的是来怀缅自己当明星的时光的?

……他不是很讨厌陌生人的接近吗?

带着心中的费解,蒋特助终于还是被挤出了郁铎身边的包围圈。

郁铎身量很高,几乎有一米九,无论何时站在人群中,都如众星拱月一般。

蒋特助站在圈子外面,心中带着疑惑,一秒不落地观察着自家老板。过了没多久,他就有了惊人的发现。

他发现,以往签名的时候,郁铎都是埋头签字,从来不像今天这样,每签几个签名,都要抬头向周围看一看。

而且……他目光每次的落点,都是一样的。

蒋特助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了那个安静地坐在角落里的男孩。

应该是个大学生,脸上还带着稚气,长得……倒真是好看,属于在明星里也出挑的那种。

但是,郁铎身边最不缺的就是长相出挑的男男女女,郁铎本身就相貌极佳,更有金钱权势的加持,身边绝色如流水,绝不会只因容貌而注意一个人。

这孩子,有什么特殊的吗?

蒋特助专心的想着,没注意剧务再一次凑到了他的身边。

“蒋特助,郁董今天到底是为什么来的?”剧务再次打探。

……我说是为了美色来的,你信吗?

蒋特助表示,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剧务见他不说话,悻悻地准备离开,却忽然又被蒋特助拉住,指了指坐在不远处的那个男孩。

“他是谁?”蒋特助问道。

“他?啊,他是个新人,叫楚一霖,演的一个男配。剧组本来定的那个演员前段时间不是因为……去嫖……出了点事嘛,要换演员,恰好蔡导那天和帝影的黄教授吃饭说起来,黄教授就推荐了自己一个学生过来,就是他,别说,还真不错。”

蒋特助点了点头:“科班出身?”

“是啊,今年才20,还没签经纪公司,不过这演技还真可以,青涩是肯定青涩,不过比大多数年轻演员都强不少,人也认真,这不,大家都在这儿看郁董,就他还在看剧本。”

蒋特助眼看着郁铎眼神又往那边飘了一下,心想:郁董恐怕一点也不想让他看剧本。

蒋特助算到底是郁铎的贴身助理,一下子就猜到了他的心思。

郁铎看那女孩来要签名的时候,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到,如果自己答应签名,以楚一霖对自己的喜欢,一定会混在人群中过来要签名的吧?

虽然他甚至楚一霖也向来不喜欢嘈杂,但是这样近距离接触偶像的机会不是人人梦寐以求的吗?

郁铎回忆往昔,心想,楚一霖毕竟那么精心地分析过自己所有的作品,他对于“郁铎”这个演员的喜爱,一定不假。

他只是想楚一霖来要一个签名。

……就算……只是近距离的看一眼,就算只是一个指尖的触碰,也好。

结果……大家蜂拥而至,唯独楚一霖不动如山。

郁铎:……我恨。

然而郁铎却不知道,在人们刚刚涌来的时候,楚一霖就抬起头来,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而在他忙于签名的时候,楚一霖甚至拿出手机来,迅速地拍了一张照片。

一个和楚一霖相熟的工作人员凑了过来,看了看楚一霖有些向往的眼神,笑着问道:“你也是郁铎的粉丝吧?怎么不去要签名?这可是影帝,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楚一霖冲他笑笑,摇了摇头。

签名又有什么用呢?他喜欢的是郁铎的演技,还不如回去再把郁铎演过的电影刷一遍呢。

而且,这一场戏拍完,马上就是他的戏份了,他得再熟悉熟悉台词,努力演好自己的角色,好好把握这次机会,这样才是真正的向自己的偶像靠近,不是吗?

“你真不去要?不是害羞吧?”那名工作人员拿着要到了的签名在楚一霖眼前晃了晃,“不然我帮你要一个?”

楚一霖又摇了摇头,对他露出一个感激但是抱歉地笑:“我们这么多人,他签到后来还是会不耐烦的吧……谢谢,不过不用了。”

刚说完,导演助理就过来叫人了:“楚一霖,下一场你的戏。”

楚一霖应了一声,连忙过去准备。

郁铎再次抬头的时候,就发现楚一霖不见了。

而且也没有来找自己签名!!!

他甩了甩有些酸的手腕,神色忍不住变得有些阴沉。

……是他奢望了,他几乎忘了,楚一霖一向都是沉默而理智的。

签名的时候下手忍不住一重,笔尖充满戾气地划破纸张,留下一道锯齿状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