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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安影知道,李将军和这姓沈的联起手来对付自己了。

此前陈充仪透露,李妃与沈清潋的兄长走得近了些,林安影留了心思,让书柔前去探查,却没想到,这两人动作竟如此之快,急不可耐将自己拉进局。

林安影看向那将军,本该是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勇士,如今却立于殿中,口中说的亦是那后宫妃子作乱之事。

宋以铎还是那般面无表情,似乎李将军口中所述之事和自己毫无干系。李将军说得口干舌燥,却见上方那尊贵之人视若罔闻,一时间浓眉皱得更紧。

眉心拧出一个小疙瘩,李将军痛声道:“皇上!”

宋以铎这才懒懒开口,“口说无凭,你们说朕的爱妃心思不善,总得有些证据。”

仿佛就等着皇帝这句话一般,沈清守颤声道:“草民有证据……”

他薄唇抿了抿,浓密的睫毛微颤,面色苍白透明,似是要倒地一般。林安影轻轻扫过去,他看得出来,这沈清守,有些害怕。

沈清守喉结上下滚了滚,鼓足勇气,才道:“那、那林妃根本不是江南林氏的亲生孩子,当年他孤身走在街上,被林太太瞧见了,带回家去。”

宋以铎掀起眼皮,瞳孔中毫无波澜,翘着那沈清守,仿佛瞧一件没有生命的死物一般。

“这只能说林夫人心善。”

沈清守脸色又白了一分,身子有些晃动,却在李将军不经意扫过去的眼神下,不得不站直。

他道:“林夫人确实心善,可林妃娘娘却未对他们说实话。皇上,草民的姐姐曾与林妃是好友,瞧见林妃身上带着他亲生母亲留下的东西,那东西、那东西不是大越能有的!”

说罢,沈清守目光晃动,朝林安影瞧去,那眼神里竟有几分惊恐之色,仿佛林安影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一般。

林安影看向他,暗道此人好演技,也好无耻。

那沈清潋何时和原主是朋友?她只是嫉妒原主,假意与原主交好,心中想的却是残害原主之事。这对兄妹,不愧是同根生的毒花,面容虽美,心思却想那水底的污泥一般,浑浊肮脏。

李将军道:“此等大事,微臣自然不敢怠慢,便差人前往江南林家调查,那林老爹算是通情达理之人,十分配合,将林妃藏于柜中的物品尽数拿出,微臣从中瞧见这东西。”

说罢掏出一个盒子,盒子打开,蚕丝布上放着一块金制牌子。

安公公斜眼瞧过去,面色大变。

他将东西呈上来,宋以铎摸上那金做的牌子,牌子中间写着两个字——大符。

“这是大符皇室的东西……”

宋以铎挑眉道:“也不是不可伪造。”

安公公不敢直视圣颜,他心跳得厉害。李将军亲自前来告知此事,人证物证俱在,此物的确可以伪造,圣上亦可说对方栽赃诬陷林妃娘娘。

可关键是……安公公心中慌乱,李将军统帅千军万马,在朝中颇有声望,他大晚上的跑到皇上宫中,说那林妃来路不明,又找了人证物证,皇上若是深究下去……怕是于大越不利啊。

李将军又道:“微臣已将那林老爹接入京城,林妃娘娘若要辩解,可将林老爹等人传入宫中。”

林安影面色沉了沉,林老爹此人不喜原主,他心知肚明,林老爹脑子蠢笨,他也早已知晓。

也不知李将军他们用了什么法子,是威逼或是利诱,林老爹竟帮着外人坑原主,林安影心中默默叹气,林老爹啊林老爹,我倒了你又能有什么好日子过呢?

李将军脊背更加挺直,他眯起眼,心中颇为畅快。

兵权在握,是好事也是坏事,天子疑虑,该也不该。李将军心中微动,想起之前,自己那没用儿子在宫中惹了事,他只得放弃一半兵权,以表忠心。

可皇上信吗?李将军暗暗想到,自己若是那居高临下的天子,怕是不会相信任何一人的。

只有将悬挂在自己头上,随时可能落下的刀彻底铲除,天子心中才能畅快。

李将军眉头舒展,自己身为臣子,又何尝不是呢?

此次李妃传信,说是通过沈清守知了一件要事。李将军见信,心中怒骂李妃蠢笨,后宫争宠,为何要拉上他这将军,可转念一想,却又踌躇了。

他是瞧着天子长大的,天子素来糊涂,李将军掌管兵权,过得舒适自在。可近些日子,也不知怎的,糊涂的天子突然不那么糊涂了。

李将军顿时感觉身后沉睡的狮子张开血盆大口,脖颈凉飕飕的。

李将军抬眼,面前的天子仿佛一只猫儿,慵懒至极。李将军心道,天子糊涂,糊涂的人岂能让大越长盛不衰呢?

这百万大军曾都是自己的,后来被先帝,被当今圣上一削再削,如今手上竟只有几十万军队了。

军中男儿可都是他手心的肉啊,是他的孩子。自己还是壮年郎之时,驰骋沙场,斩下敌军首级,和平年代,自己驻守边疆,保大越平安。

如今垂垂老矣,回到京城,却要惴惴不安?

李将军心中长吁一口气,随着年岁增长,他才发现,军队是他的孩子,可大越更是他的孩子。

他守卫大越的安危,他为大越出生入死,可大越的命脉,大越的主人,为何是座上那只永远睡不醒的猫。

他有妻妾,妻妾为他生儿育女,李妃不过是其中一个没什么本事的儿子,只能靠几分颜色,去宫里以色侍人。若是运气好,或许能出吹吹枕边风,皇帝糊涂,指不定他这老将军兵不血刃便能夺回自己的孩子。

可显然,运气好的人不是他那没用儿子,而是这不知从何处来的林妃。

李将军看向林妃,的确是美人,可美人虽美,却比不上这江山盛世。

李将军面上有了些笑意,细纹更深了些。他想,我虽老了,比不得从前了,可过去不会改变,我依旧是那个骁勇善战的将军,朝中依旧有不少人敬仰我。

林妃不过是个以色侍人的东西,天子虽糊涂,却也不至于那般糊涂。今日,这人证物证,天子若是明白,就不该深究,若是不深究……李将军心中好不畅快,前所未有的快乐顺着经脉流便全身。

皇帝只要放弃了林妃,便是给了他这李将军面子,也意味着——这只小猫依旧畏惧着自己。

……

林安影不能呼吸了,李将军面上是掩藏不住的笑意,宋以铎还是那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林安影有些手足无措,这是本雷文,雷文是不需要逻辑的。

他怕自己宝贝命根子保住了,心肝儿脑袋却要没了……林安影咬唇,看向宋以铎,宋以铎也在瞧他。

宋以铎眼里满是温柔,明明只是一双眼眸,却似乎带着世间最浓烈的笑意。

林安影觉得自己快要溺死在这迷人的眼睛里了。而后,他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快醒醒!

自己念着宋以铎,甚至在回到原世界这般诱惑面前也有所犹豫。林安影心中微动,宋以铎会放弃自己吗?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是期待,还是害怕。林安影顿时有些懊悔,这种感觉太过陌生,也太过难受了些。

又酸又涩,甚至有些无助的心情在心头弥漫开来,林安影暗暗想着,若是那宋以言厉害些,早些寻着回去的法子,也不浪费时间说那些长篇大论,直接把自己打晕带走,打开那劳什子门,回到原来的世界就好了。

……

“阿切!”宋以言打了个喷嚏,吸吸鼻子,望着纸糊的窗子。

她喃喃道:“还不能走吗,要等到啥时候啊。”

天突然下起雨来,噼里啪啦打到屋檐上,宋以言起身关窗,把边上的宫女吓得半死。

宫女们忙道:“殿下歇着吧,这些是奴婢们干的活儿。”

宋以言摆摆手,“我来我来。”她探出头去,却见天上一丝亮光也没。

宋以言突然觉得心情不太妙,她来到这世界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虽每天乐呵呵的,心中却有丝丝抑郁。

到底是懂了“度日如年”的意思。

宋以言皱眉,“当皇帝,这么有意思吗?”

脑海中浮现出一片幻想场景,若自己成了女帝,那便会有一堆男妃,各色各样,美不胜收。宋以言抱着胳膊,头皮发麻,她摇了摇头,不好不好,莫要被美色迷昏了头,当皇帝,想要不被踹下来,就得天天上朝,天天批阅奏折,更要小心不轨之徒刺杀。

宋以言皱皱鼻子,“皇兄,你还是赶紧跟我这便宜妹妹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