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推开厨房的门，从昏暗无光的走廊穿过，很快走到废旧仓库内，作为大厅被使用着的室内空地。

阳光从高高的窗户上撒进来，变成幽幽的样子，照在人身上一股寒意。

藤吉站在那一侧看着她。

看着少女无神地睁着眼眸，衣襟乱着，手上紧紧握着一把军刺，血迹沾满了衣袖。

“知子？我们一起走吧。”

藤吉快步朝她走过来，扶住她的肩。

“我爱知子，我没和他们一起去，我们一起走吧。”

知子漂亮的蓝眸看着他，轻轻眨了眨，惨白的唇瓣微微张合。

“藤吉君是最后一个了。”

“我和白濑他们不一样，不会害知子的，我为知子做了很多事情，我很爱知子，知子跟我走吧？”

诅咒从黑暗的角落里游曳出来，从那软软的一小团里伸出数不清的触手，朝死死按着知子的肩膀朝她说话的人涌来。

知子轻轻地朝他笑了笑。

“藤吉君是最后一个了。”

“什么？”

藤吉看着她的笑容，微微愣住了，然后狂热迷恋的表情逐渐占据整张脸。

“……所以知子和我一起走吧？我会永远爱知子的。”

“藤吉君有多爱我？”

少女丢下手里染血的军刺，轻声问他，“藤吉君可以为我去死嘛？”

“当然可以！只要知子愿意和我在一起，为知子做什么事情我都可以。”

“那藤吉君要先向我证明一下吧？”

“要是藤吉君真的为我去死，我就考虑一下和藤吉君一起离开哦。”

少女的食指轻轻放到唇边，唇瓣柔软得不像话，漂亮的蓝眸微弯着看着他。

另一只手里握着一把手木仓，轻轻地抵在他的心脏处。

“可以吗？”

她的手指压在扳机上，笑得温温柔柔的，轻声问他。

“我真的愿意为知子去死……”

他脸上的表情从诡异的迷恋里混上些许惊恐，手脚甚至都开始轻轻发颤。

“那就是可以了。”

知子笑着，打断了他，扣动了手指下的扳机。

木仓响之后，在藤吉无力地倒下之前，游曳的触手从他的脚一路缠绕向上，将他彻底包裹起来。

无声的回应消失在大张着想要说出点什么的嘴巴里。

触手缓缓收紧，名为藤吉的存在彻底消失在世界上。

些许力气从四肢中抽出，知子的身体稍微晃了晃，食指压着变得更加惨白的唇瓣，略带些疑惑地轻声问道。

“……藤吉君，咦，藤吉君是谁？”

她稍稍歪了歪头，似乎没得到答案但也没兴趣追究下去，转身就准备离开了。

身后那只咒灵饱餐一顿，也缓缓地隐没进黑暗里，没有眼却存在着的视线追随着前方的少女，身体贴在地上，缓慢地前进着。

大开的仓库门漏进的光线一闪，咒灵似乎意识到什么地方不对劲，想要逃跑却完全没有来得及。

被来人拉进领域，不由分说地碾碎了。

更多的力气从身体里抽出了，缓慢朝前的少女身体摇晃几下，无力的腿彻底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跌坐在了地面上。

知子垂着眼眸，双手撑在地上，垂下的发丝将钴蓝色眼眸同光线隔离开来，露出满满的暗色。

——一切都很顺利呢。

诅咒的术式也从试探中确认了，就是「煽动情感」和「吞噬情感」，而当一个人的情感被完全吞噬时，就不再存在于这世界上了。

说起来还应该感谢五条悟提供的情报啊，「咒灵和咒术师都有属于自己的术式，一般情况下是一种。」

如果不是忌惮一直跟着自己的咒灵可能还会有些什么别的手段，知子是不会一直彻底的放任不管的，至少会定下约束，确认对方会长时间是一个听话的工具人。

五条悟半蹲在她身侧，挡住了所有光线。

手指撩起垂落的发丝掖到耳后，垂着视线看见少女惨白的侧脸，指尖从耳廓上划过，最后点在薄薄的耳垂上。

很漂亮……想要咬出消不掉的印记。

他的手稍稍停顿了一下，很快用食指和拇指轻轻揉捏着软软嫩嫩的耳垂。

“……知子真可爱。”

知子抬起眼眸，看向对方。

五条悟隔着墨镜紧盯着她看过来的视线，再次重复了一遍刚刚说过的话。

“——知子真可爱。”

逆着光，她余光里模糊地看见新生的咒灵，一小团，稍稍攀上了他收裤脚的运动裤下露出的脚踝。

五条悟微微皱眉，咒灵就瞬时再次被碾碎了。

但是——宛若植物根系一般的情感植株深深扎根进了心底，扭曲着延伸出去，深入每一处微弱的神经，将所有漫不经心的情绪都拖拽出来，化作扭曲又热烈的情感。

——爱她。

——还不够，要更爱她一点。

顺着根本没办法抑制住的爱意，名为「占有」的欲望，如同淤泥一般漫延而上。正像是那诅咒吞掉那具尸体时缠绕而上的丑陋触手一样，完完全全地淹没了思绪。

“呐，知子，要不要来试试，抓住老师的手呢？”

他微笑着，张开空着的手掌，放在对方触手可及的地方，用疑问的语气问出了根本没有办法接受「否定」答案的问题。

「不抓住我的话，后果自负噢——」

未尽之言尚未出口，由他扭曲的情感而新生的诅咒便出现了。

没办法祓除，只要他还有着「扭曲的爱」，就没有办法祓除这诅咒。

而这诅咒可以无数次扩大着情感对理性的影响，让他心中「扭曲的爱意」变得更多，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

——可是，没用啊。

五条悟维持着微笑的表情不变，单手将这诅咒来来回回杀掉了数不清的次数。

——不管他有多「爱」中原知子，不管这诅咒从这些「爱」中诞生时有多强大，也是永远没办法战胜他的。

「——我可是咒术最强。」

但是，他能清晰地在这过程中感受到，自己那些疯子似的想法，越来越多了。

那个被诅咒吞没的家伙，死得真简单啊。

一颗子弹怎么够呢？竟然敢用那样的目光看知子，就该乖乖被做成人彘之类的东西丢进垃圾桶里受尽折磨吧？

不然也该像这个诅咒一样，乖一点自己复活，让他多杀几遍好好地安抚一下自己的嫉妒心吧。

知子可不是谁都能看着的呢。

诶，知子还在看着我，好喜欢这双蓝宝石似的眼眸，要是能够哭出声来就更棒了吧？哭得眼尾通红的样子，像是把胭脂在眼尾轻轻匀开了一样的。

说起来，除了温柔和冷淡的表情，她还没露出过其他表情吧？生气发怒、伤心难过，这样激烈的表情从来都没有过，最多便是毫无意义的温柔假笑。

所以说呀，才对她别的表情更感兴趣了一点，比如说被迫的表情，像是被逼到绝境一样无可奈何地咬着手指，发出小声的呜咽——果然很棒吧？想想就兴·奋·起来了呢。

因为太过兴奋而停下了泄愤似的碾碎咒灵的动作，手指缓慢地用力起来，揉捏着稍稍泛红的耳垂，由着那东西顺着自己的脚踝朝上攀爬。

早就在一次次被杀死和重组之间被折磨疯了的咒灵，可能在此时理解了一下人类那不可理喻的嫉妒心，为了保命不再选择煽动情感，而是吞噬掉情感了。

——因此，五条悟反而变得有些冷静下来了，像是沸水一样炸裂的爱意，像是蒸发掉了一些以降低温度似的，冷静下来了。

最开始看见少女身上浓重的残秽之时，莫名的直觉告诉自己她是「非人」的存在。

是以为是咒灵还是别的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动了杀意，虽然只是一瞬，他也很快就反应过来，这就是个被诅咒缠身的人类少女。

不过，身体极为虚弱，但又诡异地维持在某一个平衡点上，不会变好也不会变坏，静态地保持在该水准。

很奇怪。

而且她的身体里没有半分咒力。

普通人是有咒力的，就算是异能力者也一样，只是咒力的强度达不到能够看见咒灵的地步。

身体里没有半分咒力的人，也不是没有，用全咒力换取了「天与咒缚」的身体的伏黑甚尔正是一个。

可是她的全咒力换来了什么呢？

「六眼」没能告诉他答案，这也是他感兴趣的所在。

因为感兴趣，所以没有直接顺着残秽追上咒灵，反而是跟上了已经被咒灵抛下的少女。

第一次碾碎那诅咒的时候，其实只是一个试探，当然也怀有某种嫉妒的心理。

不过他「爱」上中原知子的时间并不算长，对「中原知子」这个存在也尚且存疑。

还有理智用来压抑那疯狂又扭曲的爱，把一切行动都限定于言语和简单的肢体接触，这样去试探一二。

可是，他现在也许就得到了答案，「中原知子」是某种他未曾遇见过的，非人类，也非诅咒之类的存在。

这样一切就可以完美地解释了吧？

——以「扭曲的爱」为食，维持生命的魔女。

早就在他反复碾碎那个咒灵之时，少女的脸颊就缓慢地变得红润起来，惨白的嘴唇也染上些许红晕，变成了漂亮的浅粉色。

一双钴蓝色的眼眸安静又茫然地注视着他，浅粉色的柔软唇瓣微微张合，轻声地问他，“五条先生在干什么？”

仿佛是在自说自话伸出手又收回手的五条悟摘下了墨镜，那双蓝眸稍微变得危险了起来——

“知子看不见吗？”

少女愣住一下，稍显迟疑地点了点头。

“这样啊。”

拇指和食指放开被捏红的耳垂，修长的手朝上挪动，手指全都插进了柔顺的发丝间。

五条悟将少女的脑袋朝自己的方向压了压，凑在她耳边，用温和的声线轻声说着话。

“那要再多依赖我一点哦——再多一点。”

“身为最强咒术师的我，一定会好好保护好知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