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3/17

初春的天依旧寒冷，院子里的树还没抽出新芽，院子门口堆了一地的新鲜潮湿的草地皮和小树苗，隔壁同样新搬来的邻居没日没夜的在装修，电锯声不断扰人清静，温满满第十二次叹了口气，伸手摘了耳塞起身。

家里没有人。

路片片在学校上晚自习还没回来，爸爸妈妈去应酬也没回家，她下楼从冰箱里拿了一个苹果派，用微波炉热了一下，就着牛奶当晚餐。

这是她来到这个新城市的第二天，也没有什么不习惯，她甚至非常享受安安静静的一个人呆着，不用讲话，不用应付，任凭脑子里天马行空，吃饭的十分钟里就能在脑海里自编自导完一部小电影。

洗了碗收拾了桌面，温满满吃完饭后穿上羽绒服独自出门。

后天她要去新学校报道，爸爸说新雅高中就在她家附近，但温满满路痴，出门必导航。

新的城市一切都很陌生，她慢慢走在大街上，城市的夜晚总是灯火通明，高楼林立，即使是初来乍到的陌生城市，仿佛也在某个转弯处看到了一些熟悉的景象，比如某个路口的麦当劳，比如一座天桥下的小摊贩。

立春过后，纵然白天越来越长，但现在才七点多的天，依旧完全黑了下来，温满满跟着导航一路晃悠，她有点夜盲，两旁路灯昏暗，大树枝繁叶茂，按理说十分钟的路程应该不远，可她觉得自己走了很久很久也没到。

路越走越偏，这条道上已经看不见什么人了。冷风、萧瑟，树叶沙沙作响，温满满胆子有点小，她缩了缩脖子，丰富的想象力让她怀疑面前会突然倒立垂下个什么妖魔鬼怪。

树影绰绰，温满满在一棵大树旁驻足而立，夜晚的灯光将她的身影拉的老长，她来回张望了一会，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走错。

越来越害怕。

正犹豫要不要原路返回，突然一阵铃声从她旁边的围墙传过来，温满满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这是学校打铃的声音!

那这围墙里面就是学校，她找到了！

大概是下课的铃声，刚刚安静的空气一下子热闹起来，从围墙里面不断地传出嘻哈打闹的声音，仿佛整个学校的学生都在沸腾。

可惜她现在还不能进去，也不知道新学校是长什么样子，她不禁想起路片片，若是片片在这里，她就是想办法翻墙也要翻进去看看。

学校的热闹从远处传来，飘渺似幻，幻觉中温满满好像真的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从远到近，越来越清晰。

温满满的心一下子提起来了，万一是坏人怎么办啊。

细细簌簌的少年声——

“…烦你先。”

“靠老子爬不上去。”

“草你真他妈沉，少吃些吧。”

“书包，先扔书包！”

温满满：“……？”

声音似乎是从这围墙对面传出来的，夹杂着各种不太礼貌的话语，温满满不禁有些害怕，却又好奇的抬起头……

头顶似乎有声音。

夜太黑，灯光太暗，围墙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跳”了出来，轻微夜盲让她努力想看清那个黑乎乎的东西是什么。

“嘭——”的一声，清脆的女声惨叫在这空荡的街道上响起，围墙里面的人也没有听到书包落地的声音。

正在爬墙的少年吓得腿一软差点从墙上倒下来，然后定睛一看。

“草草草，林之凡你他妈砸到人了！”

——

当秦玉半轻松的到墙上准备一跃而下的时候，看到下面计划中的两个人变成三个人，其中还有一个姑娘的时候，少年漂亮的眉头皱起，不禁陷入沉思。

现在的教导主任都这么小吗？那完全镇不住他啊。

下面三人抬头，秦玉半看着中间的“教导主任”，白色羽绒袄从头裹到脚，红色帽子把耳朵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嫩的能掐出水儿的脸，手捂着鼻子看不清样貌，只用那双杏眼水灵灵的看着他，路灯一照，眼睛泪汪汪的反光。

原来是个小朋友。

秦玉半问道：“谁妹妹？”

林之凡都快哭了：“你妹妹！”

秦玉半：“？”

他多了妹他怎么不知道。

樊非站在一边手足无措：“祖宗，您别哭了成吗。”

温满满一边掉着被疼痛逼出来的生理性泪水一边看了眼捂着鼻子的纸，见到上面一片血红之后眼泪流的更凶。

林之凡：“……”

怎么办啊，他磕头认错来得及吗？

秦玉半在一片混乱之中大致搞明白来龙去脉，一跃而下跳到温满满面前，少年眉目张扬，五官轮廓分明而好看，薄唇紧抿昭显着不耐烦，“小朋友”不过及他胸口，他想了想，从口袋里摸出一根彩虹棒棒糖。

少年漂亮的眸子似琥珀一般，声音朗朗，哄小孩一般的递过去：“不许哭，哥哥请你吃糖。”

——

秦玉半此刻的温柔混合着霸道令人震惊。

林之凡和樊非两个人僵硬转头对望一眼，皆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出了对方大大的疑惑，请问这还是那个暴躁起来不爽就干秦玉半吗？

秦玉半手伸过去半天，也没人接着，温满满还没有从吓懵中恢复过来，又面对三个陌生不知其意的少年们。

夜晚，男性，糖果，诱惑。

温满满退后两步，妈妈从小就教育，不要吃陌生人的东西，尤其是糖果，她小时候差点被拐走过。

秦玉半眯了眯眼，他手一直举着，耐心即将告罄。

细心如发林之凡从温满满的神色中观察出了她的神色，连忙把秦玉半手中的糖果接过来，“我们不是坏人！”

温满满：“……”没有坏人会说自己是坏人吧。

秦玉半也凉凉的看他一眼。

林之凡：“我们是新雅的学生，妹妹你初中的吧，我们是高中生，都是大哥哥，和你一样都是祖国的花朵！未来之星！”

秦玉半：“……”

温满满暂停了流泪，茫然又无措，他们穿着校服，从学校里面爬出来，好像确实是新雅的学生，不是坏人。

但是，他们不是好学生，小姑娘抹了把泪看着仨人半晌才哑着嗓子开口：“你们逃课啊。”

三人：“……”

实话，没错，无法反驳！

温满满说完沉默，她的鼻子被书包砸破了，现在可疼了，她想去药店，可是三个人堵住了她又不知道怎么办。

虽然是自己被别人伤了，但她向来不会纠缠别人。

林之凡正担忧着对方会不会找他赔钱，毕竟是自己的书包砸伤了别人，万一砸了个鼻梁骨折，他爸妈肯定就知道了，那他逃课的事情也瞒不了了，自己屁股也要开花了。

想到这，林之凡蹭到秦玉半身边：“救命啊哥！”

冷漠的秦玉半一点不近人情：“我凭什么帮你。”

都是因为他，他们今晚的逃课计划变成了在这哄小孩。

林之凡：“我下个月的生活费都给你。“

“我缺钱吗？”

“我女神的签名送你。”

“又不是我女神。”

“手办全给你！”

“不感兴趣。”

林之凡：“……”

秦玉半双手插兜，月色下悠闲极了。

忽然林之凡喊他：“爸爸。”

“……”

林之凡伸出左手，右手食指中指立在手心，比了一个扑通下跪的动作：“爸爸，帮帮我吧。”

“……草，有病吧。”

柏市第一人民医院距离新雅高中不远，秦玉半的表哥在这里上班，秦玉半打了个电话然后告诉林之凡：“我哥今晚正好急诊值班，走吧。”

温满满：“去哪里？”

秦玉半手指着前方很远处一个高楼，上面第一人民医院的红色霓虹在夜色下闪亮：“医院。”

说实话，他现在很不高兴。

任谁逃课出来就是为了去医院都不高兴，然而他得压制着自己的不高兴，因为对方就是一小姑娘，瞧着温满满的身高和体型发育，顶多是个刚上初中的小孩。

你说你跟小屁孩计较什么？

他这边暗自不爽，余光瞥见后面的小姑娘，小姑娘走得慢，地上他俩的影子交叉，他的影子几乎将温满满的全部没住，小孩一点防备心都没有的跟在她身后，秦玉半双手插兜，退至和她并排，话里十足的痞气流氓：“妹妹，没人告诉你不能随便跟别人走吗？”

温满满盯着他，这人很漂亮，精致的眉眼在灯光下更显深邃，嘴角天生的上扬，似笑非笑的，书上说漂亮的男孩子都不是好孩子。

温满满犹疑地顿住脚步：“那我…不跟你们走了吧。”

秦玉半嗤笑一声，眸光淡淡道：“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