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 35 章

“皇上。”福如海从外面进来?,双手端着一个匣子,口打开,里放了一张雕刻金文的弓,弓.弩尘封已久,犹如倦卧打盹的狼。

李胤看了裴泫一眼,伸臂拿出弓.弩,横卧在手里,“朕听说?你当?年科举之?时,骑射是一甲,就此次射猎,朕想与?你比试一番。”

裴泫听了,神色一慌,低头触在地上,咽了咽唾道“臣…臣射技不?精,怎敢在皇上面前卖弄,臣不?敢。”

若说?当?年科举考骑射一项,委实是裴泫气运好了些,能比得过他,有望得一甲的大都若不?是得了疾,就是家中有事,唯有几个上了场也因不?把他放在眼里,各自竞争,最后让他得了便宜。

裴泫的骑射第一不?过是徒有虚名。

他唇色吓得一白,脊背的汗水打湿了里衣,不?明白皇上深夜突然把他叫到此处的目的,更不?明白他怒从何来?。

李胤手里把玩着长弓,拇指在弓的边缘按了按,眉眼一沉,在烛火掩映下半明半暗,“不?想比,就依违抗皇命之?罪到诏狱领两百大板。”

福如海早知皇上会?对裴大人?有所惩罚,可突然间?听到要打两百大板,瞬时觉得后背凉飕飕的,感觉自己的肉都疼了起来?。

常人?五十大板都难以忍受,这两百大板岂不?是要要了裴大人?整条命!

裴泫也知,在这声话落之?后,他吓得腿都软了,整个人?跪不?住,半趴在地上,汗水湿得像是从水里捞出一样。

缓了缓他道“臣…臣遵旨。”

此时已是入夜,狩猎场除了值夜的守卫再无其他的人?。

裴泫被带下去换衣,他站起来?时身子不?稳,晃了一下,四脚朝天地倒在地上,福如海受到李胤眼色,才过去扶他一把,走?近竟觉出有些异味,眼角不?禁扫他的裆下,果?真有一处阴湿。

怨不?得皇上今夜动?怒,这裴大人?可真是个没眼色,又懦弱的,真不?知慕家向来?心比天高的二小姐怎么看上了他。

福如海回来?,地上已经被处理干净。李胤坐回帘后,他转了转拇指的白玉扳指,唇抿成一线,气还没消。

想到方?才进来?时小太监传的话,福如海走?近道“皇上,行宫那要了不?少冷水。”

裴夫人?中了那药,又不?去传太医,一直泡在冷水里,这人?就算是现在好好的,明日也得被弄出病了。

李胤拿弓起身,看了一眼小窗外,拉满弓对上那轮圆月,周身气势勃发,他薄唇轻启,“朕记得那边还住着沈家?”

福如海想了下,确实如此,回道“是。”

李胤拿下了弓,“让沈竹过去。”

看在她们世家的交情上,沈竹会?帮她。她既然不?想让自己去,李胤就如她所愿。

福如海了然,跟在皇上身后出了门,叫来?一个小太监低声吩咐几句。这小太监是他在宫里收的干儿子,人?可靠,福如海把这事交给他也放心。

没走?出几步,远处又过来?一个宫女,是沅妃的贴身侍女,她见到皇上,倏的跪下,“奴婢叩见皇上,娘娘已等了皇上许久,想请皇上您过去一趟。”

李胤看她时,眼里暗了一暗,随即嘲讽,“她自己做了什么应该清楚,难道还要朕亲自去问?责?叫她明日立刻回宫,禁闭一年,没有朕令,谁也不?许进钟粹宫。”

小宫女像是被吓到了,垂头不?敢说?话,只见眼下的淡黄织锦缎子过去,她才稍稍抬头看过,心里替自家娘娘捏了一把汗,娘娘这次做的确实过了。

许沅沅吩咐她在酒中给裴夫人?下药时,她是千般不?敢,这事若是闹大,娘娘日后定是在宫中再无立足之?地了。可是娘娘执意?如此,她也毫无办法,才闹到现在这种?地步。

至夜时天气转凉。裴泫换完衣裳出来?,在里面喝了几盏茶人?平静不?少。

希望是他多心,皇上只是想与?他切磋射技而已,并没别的要责罚他的意?思。

入了场中,裴泫并没看到应到场的马匹。

他等了一会?儿,李胤才来?。

裴泫缓下心中惊恐,做礼。

李胤抬手示意?他起来?,看了眼周边道“朕今日不?与?你练骑射。”他拔下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放在手中,“用这个扳指来?决定胜负。”

裴泫不?明白。

但很快,他便知道了皇上的意?思。

李胤看了他一眼后,让人?把弓给他,裴泫接过,之?后他看到皇上向后退了几步,直至退到靶子一旁,扳指放到了头顶的玉冠上,朝他沉声,“放箭。”

裴泫吓得腿又开始发软,这…让他那箭指着皇上,他如何都做不?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啊!他骑射本就不?禁,若是一个不?留神伤到了皇上,那他的命恐怕留不?到了明日。

他扔了弓,再次叩首,“皇上,臣不?敢!”

李胤漆黑的眼里不?知想着什么,他盯着裴泫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情,忽地沉声道“朕不?会?要你的命。别忘了朕之?前的话。”

想到此前,裴泫硬着头皮拿起了那把长弓,若是被关?在诏狱打了二百大板,他同样是死。

裴泫手抖得弓还未拉满上面的箭就离了弦射了出去。

箭矢软绵无力,犹如一根面条,还没到李胤面前就软塌塌地落了下去。

见箭出了去,裴泫松了口气,紧张地心松泛下来?,这般皇上应该不?会?再责备他了。

李胤冷笑了下,如此懦弱,真不?知那女人?看上了他什么。

他大步过来?,裴泫躬身微赦,“臣射技不?精,皇上见笑了。”

李胤淡淡地瞥他,把白玉扳指扔过去,裴泫接了,顿了下,随后向远处走?,到了靶子前。

李胤拉满弓,他臂膀坚实有力,生生将硬驽打弯,箭在弦上,两指夹紧,眼睛看向了远处,却迟迟不?发。

一时瞄准他的头顶,若是此时放箭,裴泫必死无疑。

在远处的裴泫等得胆战心惊,小小的扳指立在头顶,隔得远又在夜里,紧能看到一点荧光,纵使他信得皇上不?会?杀他,但心里还是忐忑打鼓。

忐忑之?中,箭矢撕裂空气,汹涌而来?,一瞬间?扎在了他头顶的白玉扳指上,定在了身后的木靶。

裴泫身子僵得不?敢动?,李胤放下长弓,夜色里看不?清他的神情,整个人?留下一道深深的暗影,只能听到他的声,“科举制实有漏洞,确实需要重整。你既然作为当?年射猎一甲,却能不?精到如此地步,看来?当?年必有舞弊行为,回去自领五十大板,官位再降一品,以示惩戒。”

李胤说?完走?了,裴泫的心却凉了大半。

自领五十大板…

官位再降一品…

这五十大板怕是能要他半条命,数月都下不?来?床,而官位再降一品,如此,他连上朝的资格都不?再有了。

犹如惊天霹雳,打在他的头顶。

裴泫失魂落魄地回了屋,偏殿的灯早就暗下,此时他再没了别的旖旎心思,一心想着仕途的步步落魄。

偏殿里

一个时辰前,慕晚晚体内的药效发作,柳香把冷水打过来?,慕晚晚还未进去,沈竹带着家中的医师就进了院。

医师是沈竹留有家中的,人?可靠,也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

给慕晚晚喂了药,她缓了缓,体内的燥热退下,顿时感觉好了不?少。

但面色依旧苍白,连唇都是白的。

慕晚晚感激地对沈竹,“今夜之?事多谢沈姐姐,他日晚晚定会?相报。”

沈竹坐在她身侧,听了这话,连忙道“可别报答我,只要你离我们沈家远远的就行,我们沈家不?图你的报答。”

慕晚晚知她是嘴硬心软,不?与?争辩,把这份恩情留在了心里。

她笑了下,随后像是想起什么,蹙眉开口,“沈姐姐怎知我病了?”

沈竹被问?到,想起来?她院里的小太监,回问?她,“不?是你遣人?让我过来?相救的吗?”

慕晚晚顿了顿,敛眸思索,想到被李胤叫走?的裴泫,心底明白了几分?,看来?是李胤从中做的手脚。

她没再反驳,“是我糊涂了,连自己去请的沈姐姐都忘了。”

沈竹以为她是真忘了,把她伸在外面白皙的胳膊扔了回去,“行了,你好好歇着吧,我再不?回去怕要惹了母亲怀疑。”

慕晚晚身子依旧虚弱,没下送她,沈竹倒也不?用她送。

将要睡着时,听到外面的动?静,慕晚晚料想应是裴泫回来?了,不?知李胤叫他去做了什么。

她大概明白李胤的意?思,他是一个很有耐心的猎人?,在她这个猎物没到手时,他也不?会?随意?让别人?得了便宜。

这一劫算是过去,如今她明白了裴泫的心思,日后还要更加小心才行。

许沅沅知事情败露,想去再见李胤,被福如海拦在了门外,“娘娘,这时皇上已经歇下了,您进去恐怕惹了皇上不?悦。”

许沅沅冷眼看他,“大胆,你这个狗奴才何时也敢跟本宫这么说?话了?”

福如海低头赔礼,知她一向受皇上重视,即使犯了大错,皇上也不?会?轻易罚她,是以福如海心里虽多有不?满,也不?敢表露在面上,做奴才的,怎会?和主子计较。

他赔笑道“娘娘,皇上真的歇下了,您若是有要事,何不?告知奴才,待皇上起了,奴才第一时间?通报去。”

要是在往常,福如海必会?进去,可是今晚,皇上心情着实不?大好,也提前吩咐他了,不?论谁来?都不?许开门,福如海哪敢违抗圣命?

“你…!”

“好大的胆子!”

许沅沅一手指他,气得发不?出声,身后随来?的宫女也不?想娘娘这时扰得皇上不?悦,遂上了前,“娘娘,咱们明日再来?也好,免得叫皇上与?您离心。”

许沅沅见事不?成,又发了狠话,“福如海,你区区一个阉人?,最好期盼不?要落到本宫手里。”

福如海笑着说?“是。”

许沅沅走?后,福如海面色立刻就变了,若说?身份地位,除却皇后陆凤仪,在后宫里就属沅妃身世最显赫了。但若说?是脾性,恐怕没几人?能忍受的了这位沅妃的脾气。

当?初沅妃进宫时,皇上确实宠幸了她许久,然后来?不?知因为发生了什么事,两人?就此闹掰,不?过都在人?前做做面子功夫,实则皇上对她早就心里不?喜,若不?是因为她父亲,就凭着今日的事,福如海想,怕是她早就落得和王昭仪一样的下场了吧。

他回身叩门进来?,“皇上,沅妃娘娘走?了。”

此时李胤静坐在案前,看了眼上面放的碎成两半的白玉扳指,扯了扯嘴角,真不?知这晚上的一通折腾是为了什么。

“把这扳指拿去扔了。”他瞥了眼,习惯性地摸了摸空荡荡的拇指又放下,往后靠在太师椅上,两指压了压眉心,颇有惫色。

福如海微讶,躬身拿扳指退了出去。

他走?时有意?放慢了步子,生怕走?快了等皇上后悔又叫他回来?,谁知他都出了门,也不?见皇上开口,心里更是疑惑。

这扳指自福如海跟了皇上以来?,就见皇上一直戴着,从未离手。

偶然间?他也听说?过这是河西节度使,皇上的生父所赠。说?是赠其实不?然,最初这扳指给的还是受宠的七子,如今的镇南王李知,因李知当?时不?知何事惹怒了节度使,他一气之?下把这扳指就随手赏给了当?今。细细算来?,这也是皇上生父唯一留给皇上的东西。

今夜便这么碎了。

福如海关?门时向里看了眼,随后退了出去。

翌日,宫中传闻皇上因查出当?年科举其中有徇私舞弊之?事而处置了裴泫的事不?胫而走?,是以大理寺官员彻查今年科举,严格打击朝中风绩。

原本是一场夏猎,一时间?却人?人?自危。心虚之?人?及原本就要舞弊的人?都不?禁对裴泫心生不?满,本就在朝中无立足之?地的裴泫,日后便更加艰难。

慕晚晚听说?时,倒是没什么表情,她不?知李胤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真的要借这事维护科举,顺势帮她,还是恰恰相反,她不?得而知,她也不?想知道。

到了清凉台,慕晚晚还听说?的一件事便是昨日与?她搭话的许沅沅一早就被送了回去,据说?走?时还不?情不?愿。

鹂瑶咬了口果?子,说?完这事,又唉声叹气道“昨夜皇上在中殿处理了一夜政事,说?好了会?来?看稷儿,他倒是先失了约。”

鹂瑶待在宫里发闷,也想来?这凑凑热闹,大皇子没抱出来?,毕竟还小,夏日免得得了暑热。

提起昨夜的时,慕晚晚不?知是不?是心虚,眼睛瞟了下外面,当?作并未听见。

她这一转头,高领下就露出了淡淡地红痕,鹂瑶不?是不?知情.事的小姑娘,她看见那处痕迹,心里思量下,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又坐了一会?儿,鹂瑶突然拉住她,“姐姐,我们也去里面玩玩吧。”

慕晚晚犹豫地摇摇头,“可臣妇不?会?骑射。”

“不?要紧呀!”鹂瑶拉她起来?,“以前在宫里皇上教过我骑马,现在我来?教你!你若再不?放心,也会?有人?跟着我们,就出去一小会?儿,就近走?走?,不?会?有事的。”

也没等慕晚晚同意?,就被鹂瑶拉了过去。

到了马场,她选了两个看似温顺的马,让人?过来?训了一番,也叫慕晚晚过来?与?马儿熟悉熟悉。

慕晚晚摸着掌下被打理得光亮的毛发,倏的,马儿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空出的掌心,惹得她一时心生暖意?,对骑马也没那么排斥了。

鹂瑶看熟悉得差不?多,让驯马宫人?来?教她骑马。

慕晚晚很聪明,不?到一刻,就能骑上自己走?了。

她坐在马上,摸了摸马耳,看着下面的人?弯唇笑了笑。

连鹂瑶都不?禁讶异,“姐姐你好厉害,当?初皇上嫌我笨,教了我半日,我没学会?,他就没有耐心了。然后换驯马宫人?来?教我,又叫我学了好久。”

慕晚晚也不?知为什么自己这么快就学会?了骑术,许是这马儿性子好的缘故。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林子,仆从哗啦啦跟在后面。

突然面前跑过来?一个小兔子,鹂瑶眼睛一亮,拉弓搭箭,弓还没拉满,身后宫人?的一个动?静,就把前面那个吃草的兔子吓跑了。

鹂瑶气急,又摆脱不?了这些人?,于是眼睛转了转,对慕晚晚小声道“姐姐,跟上我。”

很快,她拉了马缰,骏马就向前飞奔而去。

后面的宫人?都没骑马,慌乱地高声叫她,鹂瑶却是连头都没回。慕晚晚怕鹂瑶一个人?走?出了事,吩咐几个人?回去骑马过来?,又让剩下的人?去找鹂瑶。

在场只有慕晚晚一个人?骑马,她刚刚学会?不?久,尚不?熟练,她望了望幽深的林,心下一横,双腿夹紧马腹,打马过去。

鹂瑶跑得快,很快就没了人?影。

慕晚晚一人?在林子里打转,嘴里向外喊,“鹂娘娘!”

“鹂娘娘!”

始终无人?回应。

却说?另一边,鹂瑶跑到一条河边,正要骑马越过去,跨下的马不?知受了什么惊吓,突然狂乱起来?,鹂瑶控制不?住,惊叫一声,被甩下马,从一侧的树丛中滚了下去。

许久她才缓过来?,脚腕处一阵剧痛,她呻.吟一声,摸了摸肿起的踝骨,原是脚扭伤了。

她尝试站起来?,却是如何都起不?来?。

晌午日头高照,鹂瑶被晒得晕乎乎的,正在绝望时,忽听远处一阵马蹄声,她喊道“有人?吗?救我!”

“有人?吗!”

她正向外喊着,忽地,草丛被扒开,鹂瑶不?知来?人?是谁,害怕地向后挪了挪,手里攥着一块尖锐的石,直到那人?露了脸,鹂瑶看到熟悉的人?,顿时安下心,情绪一时掩盖不?住,崩溃出来?,顾不?得脚腕的疼痛,扑到他怀里,“皇上!”

鹂瑶的脸被尘土弄得黑乎乎的,发髻凌乱,完全看不?出来?时的明艳,惊恐的模样像是一只可怜的兔子。

李胤见是她,眉头紧了紧,沉声问?道“你怎么在这?”

作者有话要说:零点还有一章

小剧场

闲时慕晚晚独自一人骑马去了猎场,李胤下朝回来,就见他的皇后跑了。一问才知他的皇后偷跑去了哪。

他打马追去,看到慕晚晚一身束袖劲装躺在一片绿草地上,身旁的马儿在低头吃草。

他下了马过去。

慕晚晚知是他,漫不经心道“皇上,臣妾不想做皇后了。”

“臣妾想出去走走…”

她话还没说完,一人就覆身下来,堵住她的唇,他手揽住她的后颈,紧扣着不放过一分一毫,细细密密的吻落下,压得慕晚晚喘不过气。

他抵着她的唇喘息,“你想去哪走,朕都陪着你。”

“只是别再说不想做皇后这种话,朕不许,朕的皇后只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