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 22 章
好不容易送走张泽这尊大佛,小花儿心中才稍微安定,宋云君那头却像是吃了兴奋剂一般,学习也不搞,一直在说衙门里经历了怎样波澜壮阔的事,眼中满是对朝廷的向往。
小花儿原本不觉得什么,但一看身旁这看起来芝兰玉树,实则里头呆呆傻傻的宋云君,第一次想到,像宋云君这么傻傻的人,在官场真的不会被人吃掉吗?
不过那都是小花儿接触不到的世界,因此这个想法只在小花儿脑海中一勺而过,没细想。
大概是因为三年两试的院试也在今年举行,府试的红榜出来得很快,书院中年龄比较小的只有夏寒舟和宋云君两人上榜。
夏寒舟不负众望,名字高高挂着,又一次碾压众人,成了这一届学子中的榜首。
宋云君不上不下,刚好呆在中间,比起那些考了几十年都没出头的人,也已经是很不错的成绩。
小花儿看到小公子的名字赫然出现在红榜中时,人都惊呆了,她被小公子从人群中拖出来都忘了说恭喜,第一句话是,“看不出来啊,我的小公子,你居然这么优秀。”
小公子乐呵呵的,仰着头像只要开屏的花孔雀,双手背在身后,语气里掩饰不住笑意道:“那是!”
“恭喜我们聪明过人的小公子,又一次轻轻松松过了府试,成为童生了!”虽然跟小花儿没什么关系,但是小花儿也为她高兴。
想起家中的哥哥连县试都没过,小花儿不由得神色黯然,爹娘说什么都要送哥哥读书,但是哥哥已经因为读书的事情,跟她抱怨过好几次了。
哥哥的原话是:读这么多书有什么用?你哥我根本就不是个读书的料,不如去多挣几个钱,早点将于雪迎过门!
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宋娘子听闻儿子上榜的事,更是高兴得不得了,难得大方了一次,又是买鱼又是卖肉,桌子堆满了一大桌子好菜。
吃完这一顿大餐,宋云君又投入到了紧张的学习当中去,为了儿子的前途,宋娘子专门去了书院好几次,给夫子送东西。
只可惜宋云君还是太年轻,见识少,院试落败。
另一边的夏寒舟又一次勇夺案首,成了院试第一的廪生。
一时间名声大涨,门庭若市。
廪生可领取廪米,正式进入了秀才行列,有参与乡试的资格了。
书院出了个秀才,一时之间人人称叹,还有人断言,夏大公子身为神童明年八月份的秋闱定然不在话下。
尽管如此,夏寒舟看起来风度翩翩,待人亲和依旧,不仅在考上廪生时宴请了书院师生,而且待旁人越发好了,譬如张泽,明显感觉到夏寒舟意气奋发的同时更加礼贤下士,没有丝毫变化,更是将考场的经验传授给他。
两人的关系也因此越来越近。
书院中他兄弟不多,也就是宋云君和夏寒舟两人。
大半年过去,张泽在学术上突飞猛进,得益于书院和书斋这两个地方,这年他读的书比之前几年都多,可以说是博览群书。
他不慌不忙准备着考试,状态如平常一样,唯有一样,他将入学证明随身携带,绝不离身。
张泽信心满满从考场出来,结果却不太顺意。
彼时一出考场,先生便让张泽将考场的文章默写下来,张泽写完夫子频频赞美,然而考完后却只得了个中等的名次。
张泽原以为是意外,却不曾想,几个月后,府试落榜。
一同去考试的王飞却成了一匹黑马,一跃成了案首。
张泽脑袋炸开,揪住王飞的衣领,满脸戾气,“你做的?”
王飞嗤笑,“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张泽兄可不要冤枉了好人,自己考不上怎么能怨不旁人?”
王飞满脸得意,那神情只恨不得将自己做过的事写在脸上耀武扬威。
张泽被气得发抖,深吸两口气,将王飞往后推去,“做得好!”
“是啊,做的太好了,我们张大公子可是太差劲了。”王飞凑了在张泽耳边轻声道。
“想激怒我?”张泽嘴唇一歪,忽然笑了,“哦,对了,去年王公子因为乱告状被县太爷命令今年不准参加科举,所以王公子相以这种方法让我明年参加不了科举是吗?”
张泽摇头叹气,“可惜我不像王公子这般没脑子!”
“想激怒你又怎样?”王飞嘲讽道:“臭小子,你要不要猜猜我这个案首是谁考出来的?臭小子,老子告诉你,你就是个没人疼的倒霉蛋,还是个注定只能呆在烂泥坑的臭小子!”
这话让张泽脸色一变,不再说话。
王飞自然是看出张泽拿他没办法,志得意满。
张泽找到黄师爷使了些银钱,黄师爷最开始不接,张泽狠下心又拿出一两,“求求您了,这是我全部家当了。”
黄师爷推出张泽对的手。
“黄师爷,您行行好。”
“哎!”黄师爷长叹一声,脸上竟然露出来慈爱的表情,他拿过张泽手中的银钱,终于吐露了一句话,“你是不是得罪了上面?”
黄师爷手往上指了指,却不过多透露了。
张泽长揖到底再次向黄师爷道谢,也许是这和一年前相同的举止打动了黄师爷,又听他道,“你家里人……”
张泽待细听,黄师爷却没再说了。
张泽却一瞬间就懂了,他双目赤红回道家中。
家中气氛果然很好,他弟弟坐在院中手里拿着新鲜果子在吃,这果子不是他们这儿的,就算是镇上也很难买到,见他回来了,张玉站起身来迎他,高兴喊他哥哥。
张泽一把将人推开。
屋里出来的杨氏正好看见这一幕,赶快出来护住张玉,“你这是怎么了?一回来就咋咋呼呼的,推你弟弟干啥?”
杨氏说完,才发现张泽黑沉着一张脸,脸色可怕得吓人。
“不就是落榜了吗?至于一副鬼样子?”
“落榜?您怎么知道自己儿子落榜了?”张泽一步一步慢慢逼近杨氏,而她怀中的张玉,彻底被张泽的样子吓找了,趴在母亲怀里哇哇大哭,一双手白白胖胖露在外面,跟张泽瘦骨嶙峋的手形成鲜明对比。
都是她的儿子啊!
这一年来自己在书院读书,她可有去看过自己一回?
他苦苦读书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这不是你的事情全村都关注着?这知道你落榜了很正常啊!”杨氏瞪着自己儿子,“你这是作甚?自己考不好难道还要将怒火发泄在你弟弟身上?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没用的儿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一瞬间张泽像是听了什么好笑的话,怎么都止不住仰头大笑,笑着笑着,有眼泪从脸颊上划过。
“母亲真是说笑,明明是您又将儿子的名额卖了送人去了,竟然反过来责怪儿子没考上!”
“你胡说什么?”杨氏抱着儿子,远离张泽。
“我胡说?母亲,你隔得远还不知道吧,县太爷那边已经抓到了人,等明天天一亮,就有捕头要过来抓您!您在这儿跟儿子狡辩什么?”
“儿子今天来只是有一个存在心底很久的问题想问您。”张泽的目光如毒蜂般狠狠蛰入杨氏的皮肤道:“您这样做到底有什么好处?您去坐牢吗?那牢房可不睡人呆的地方!您毁了儿子的前程,您以后又凭着谁去过好日子?”
“眼前的这一点点利益于您来说比不过往后儿子出息,您坐享齐人之福吗?”张泽赤红着一双眼睛,心痛得无法言说。
杨氏却出声讥讽道:“你有什么前程?”
“你弟弟张玉聪明伶俐,我和你父亲自然靠他!”
张泽眼前一片模糊,但他还是一点一点将视线往下挪,看大年仅七岁的弟弟身上,张泽脸上划过一瞬间迷茫,他和弟弟同是男孩,就算重男轻女,为何母亲如此区别对待?
自己已经是张家村众人称道的才子,也是夫子说若无意外,一定能拿个秀才回来。
这样的他,依然很努力,怎么最后还是只能得到母亲的一句讥讽?
他到底哪里不配?
张泽脚上没了力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双目无神,“您拿了多少钱?”
“什么?”
“您拿了多少钱?若是不想被县太爷抓到进牢房,最好都交给县太爷去!”张泽有气无力道。
“这……”杨氏面露慌张,抱着张玉猛地扑进房间,等她出来时,手中拿着一个包袱。
“我没拿钱!你这个杀千刀的,自己考不上倒还发起疯来了。”经过这些时间,杨氏心中已经落回一般,那人分明说了不会出乱子,要是有人诈她,死不承认就是了,没有证据,没人能够拿她怎样。
刚才也是慌了神,乱了阵脚。
“我先会娘家一趟,不和你这疯子住!”杨氏说着,抱着张玉匆匆往外走。
她用尽全力,只为了将他这个儿子身上的所有价值一点点榨干。
张泽看着母亲的背影,嗤笑一声,多么讽刺啊,母亲竟然从来没想过让他出人头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