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出轨
等言逾真正再清醒的时候,已然是隔天清晨。
此刻屋里没人,关度弦不知道去了哪里。
言逾躺在床上,忽然想起了昨夜看见的一幕。
他昨天半夜其实迷迷糊糊醒了一回。
那会儿病房里的大灯关了,只亮着一盏昏黄的小夜灯。
当时他依稀看见关度弦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未曾打理的额发滑落额间,在眉眼处覆上一层阴影,而关度弦眸子微睁,一动不动地盯着不远处某个地方,好像是在发呆。
他那会儿在恍然中都觉得惊讶,虽然他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感觉,但就是觉得,走神这种事好像并不应该发生在关度弦身上。
然后他没注意动了一下,床铺突然发出‘咯吱’一声响。
关度弦闻声眼神顿时便扫了过来,在那瞬间,他目光里竟暗藏着一些几乎快要掩饰不住的侵略性来。
言逾怕被抓包,下意识就闭上了眼睛。
不过许是他输的液里面有镇静药物,一闭上眼还真就又睡了过去。
以至于他现在想来,都不知道昨晚是不是他在做梦。
不然那会儿关度弦怎么会是那种情绪?那感觉就跟……被绿了似的?
正想着,关度弦便提着早餐和一个盒子进来了。
这会儿关度弦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明显整理过了,就好像昨夜真是言逾的错觉。
关度弦把早餐打开,见言逾睁着个溜圆的眼睛看他,便开口问道:“喝粥还是豆浆?”
言逾这会儿是真有点恍惚,随口答:“粥。”
关度弦点点头,然后在他面前放了一个小桌子,把粥和小菜放在上面。
可言逾右手不能用,左手只能舀粥却夹不起来菜,关度弦见状,便坐他对面,言逾舀一勺粥就夹一点菜在上面。
除了他爸妈,以前还没有人这么照顾过他呢。
言逾也是没想到,自己喝个粥也能喝得心软软,也越发觉得自己之前质疑关度弦真是不应该。
关度弦对他这么好,要真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那多半也是他自己不对劲。
吃完早饭之后,关度弦把那个盒子递给他,里面是个新手机。
这两天言逾那旧手机就没响过,估摸着是哪儿坏了,而且反正他也没密码,干脆换一个。
谁料关度弦这边刚把电话卡上进新手机递给他,手机铃声顿时就响了起来,吓得言逾差点没把新手机又摔了。
然而接通之后,电话那边一来就是一阵咆哮:“电话不接微信不回,言逾你要上天啊?我警告你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声音大得言逾下意识就把手机从耳边拿开,然后顺带看了一眼屏幕,发现上面的备注是‘萱姐’。
言逾记得她,萱姐全名罗萱,是他拍大一第一部戏时签的经纪人,脾气急,但对他还不错。
于是言逾赶紧回:“我手机坏了!”
“坏个屁,你手机一坏两三天?你是买不起手机吗!”罗萱语气抓狂,“我告诉你,你这两天掉大事了你知道吗。”
“不是,萱姐。”言逾犹豫了一下,最后到底还是说,“我出了个小车祸,这会儿在医院呢。”
他这话一出,那边顿时就没声了,紧接着语音通话忽然转成了视频通话。
言逾一同意,屏幕上就出现了一张凑近了的脸,紧接着那边说:“手机拿远点儿,我看看你毁没毁容。”
“没有,是小伤。”
不过言逾还是依言照做,但与此同时一不小心却把关度弦给拍了进去,罗萱嗅觉十分敏锐,立刻问道:“你旁边是谁?”
言逾刚想回答,但这时关度弦却忽然开了口,在他之前说出了另一个回答:“他哥哥。”
言逾:“??”
也是关度弦这一打岔,言逾方才反应过来,对啊,罗萱难道不认识关度弦吗?他经纪人不认识他老公?
不过罗萱却没注意到他的异样,自己反倒疑惑起来:“你不是独生子吗?什么时候有个哥了?”
言逾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他肯定不能和关度弦说得相悖,只能赶紧岔开了话题:“萱姐,你刚说我掉什么大事儿了?”
说起这个罗萱就来气,没好气地看了言逾一眼:“你之前那部戏提前到昨天开机,你没进组,导演组就找人把你替了。”
“哦,这个啊。”言逾对此反应却十分平静,“没事儿,反正我现在也拍不了。”
见他如此心大,罗萱简直无语,但好歹想着他现在是伤患,便没有再进行过多的言语批判。
过后罗萱又问了他几句,言逾心里挂上了事儿,就答得比较敷衍,罗萱说要来看他也被他推了。
电话挂断之后,言逾便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他抬头,问话时显得有些小心:“你为什么说你是……哥哥?”
关度弦抬眸看向他,沉默一瞬,随即才说:“我们结婚的事,只有爸妈知道。”
言逾惊了,感情好他们还是隐婚啊?
不过言逾却想到:“可是昨天你朋友廖什么……”
“廖以潇。”
“啊对,廖以潇不是也知道吗?”
关度弦看他一眼,言逾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果不其然,关度弦就说:“我说的是你那边。”
关度弦说这话时看起来很平静,但是不知为何,言逾突然就想起了昨天夜里坐在沙发上出神的关度弦。
再结合此刻关度弦的话,言逾突然无来由地感到一阵心虚。
谁料关度弦这会儿居然还替他着想,替他解释说:“不过你是公众人物,注重保护隐私是应该的。”
到这言逾就忍不住发问了,并且问话中难免还有一点期待:“难道我现在很红吗?”
然后关度弦就沉默了。
在这股尴尬的沉默中,言逾便得知了答案。
他就说他签的是豌豆大点的经纪公司,拍的是十八线网剧,除非他爸在背后给他运作了,不然怎么可能。
那么问题来了,他又不红、也不是爱豆、说不定什么时候心情不好就退出娱乐圈了……那他为什么不跟身边的人承认他结婚了?
但是直觉让言逾没有再多问。
只能趁关度弦没注意的时候,拿出新手机登上自己以前常用的通讯软件,然后在聊天记录里挨个搜关键词:老公、丈夫、关度弦。
结果言逾越看越心慌,因为他真的除了跟他爸妈还有他们共同认识的廖以潇提过,此外没有再跟任何人提起过关度弦。
言逾再次觉得,这不对劲呐!
而且再结合他之前怀疑过的那些点,比如廖以潇说怕他踹了关度弦、关度弦不知道他的密码、隐瞒关度弦的存在……
艹,按这剧情走向,怎么关度弦显得这么卑微,他又那么像个逢场作戏始乱终弃的渣男呢?
这不能吧?!
“言逾。”
“啊?”言逾正想着,突然就被喊了一声。
“现在再去检查一下,没问题的话明天就可以出院了。”许是他此刻表情实在有些奇怪,关度弦说完之后便又问,“想什么呢?”
“我、我在想……”言逾眨了眨眼,随后胡乱扯了个借口,“我在想咱们结婚多久了?”
关度弦一边扶他起来一边说:“一年七个月零二十八天。”
“你记这么清楚?”
如果放在之前,言逾震惊的点肯定在于结婚时间的长短,但此时他却只能注意到,关度弦好像确实对他处处都很上心。
“嗯,很好记。”
然后言逾算了一下,又问:“那就是在我二十岁的第二天去领证的?”
“是的。”
“那会儿我们认识多久了?”
“十天。”
“我草……”
隐婚还闪婚?挺潮啊他。
不过这个词言逾还没说圆范就及时咽了回去,维持住了他在人前最后的素质。
关度弦却问:“很不可思议吗?”
明明此刻关度弦没什么表情,但言逾就总觉得关度弦对这些好像很敏感,于是赶紧找补:“不是不是,这种坠入爱河的事儿谁碰谁不迷糊?一见钟情一拍即合嘛对不对,正常,我没有其他意思,就是感叹一下。”
关度弦闻言垂眸,没有接这个话。
而此时,言逾忽然又意识到了另外一个问题,他的生日是12月24号,第二天领证的话就是25号,那之前关度弦的手机密码正是1225。
妈的,越对比越残酷是怎么回事儿?
这样跟关度弦比起来,他真的好像一个无情渣男啊。
好在话到这里,两人便到了检查室外面,关度弦不能进去,只在外面等他,好歹给了言逾一个缓冲的时间。
关度弦看着检查室里言逾的身影,若有所思。
倏地,廖以潇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背后,语气里带着些调笑。
“你不告诉小言你俩是协议结婚,你是起坏心,还是有私心呢?”
关度弦对此置若罔闻,目光依旧落在检查室里的言逾身上。
但就在廖以潇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关度弦却忽然说:“之前本来打算出院之后告诉他的。”
“之前?那现在呢?”
关度弦闻言垂眸,原本平静的表面褪去,眉尖渐渐凛然起来。
廖以潇偏头一看吓一哆嗦:“我的老天鹅,你这表情,不知道还以为你想把人囚/禁起来。”
关度弦偏头,一脸‘你是不是有什么大病’的神情:“然后你来监狱看望我吗?”
说完便朝立柱后面的等候区走去,廖以潇跟了过去,顺手把带来的文件递给他。
然后廖以潇见关度弦明显不想过多谈论这件事,便也知趣地没有再多问。
一开始廖以潇还安静等着关度弦看文件,后来发现需要签字的文件确实有那么多,就忍不住开口叨叨:“小言什么时候出院?”
“大概率明天。”
“太好了。”廖以潇一拍手,“那你后天就可以回来上班了。”
“不一定。”
“什么不一定啊,不行,你可快回来。”廖以潇说,“咱律所离了你真不能活,办公室里成天死气沉沉的。”
“我在更死气沉沉。”
“……”廖以潇不想跟他说这个了,反正默认他会回来,所以转而又开始八卦,“我跟你说,刘律媳妇儿前天查出怀孕,他昨天就去香枫寺给祈福去了,结果排队排了一天。”
关度弦随口问:“人多?”
“多到爆炸,跟踩蚂蚁似的。”廖以潇说,“你没去过吗?”
关度弦摇头:“没有。”
“好吧,有机会可以去感受一下。对了,叶小茹组织这个周末聚餐,大家一致决定去吃海鲜,你去不去?不过我记得你是不是海鲜过敏来着?”
关度弦点头,随后又说:“没事,你们去吧,我不去了。”
他们这边稀稀拉拉聊着,却没注意到此刻柱子后面那个身着病号服的身影。
言逾站在那里,双目有些发直,很明显愣住了。
他清清楚楚地记得,在他那个‘特别喜欢你’的帖子里,明明提过他和对方一起去香枫寺、一起去吃海鲜这俩事儿的啊!
但现在关度弦却说,他没去过香枫寺,甚至还海鲜过敏?
不对劲。
可这些事儿他们肯定不能都记错吧?
那如果都没记错的话,那是不是就说明他帖子里的另一个人不是关度弦,那能是谁?
不不,问题不在于是谁,而在于既然这帖是婚后写下的,题目还是‘特别喜欢你’,那对象除了关度弦之外,是谁都他妈不应该啊?!
因为这种事儿如果是别人,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好像都有个学名儿叫做‘出轨’?
念及此,言逾的眼神逐渐变得惊恐起来。
这不是吧?难道他还真是个始乱终弃、无情无义、彻头彻尾的渣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