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同屋
隔天一早,言逾醒来之时还有点懵,他半闭着眼坐起来,恍然间注意到房间的布局不大一样。
念及此言逾这才清醒过来,下意识往旁边偏头一看。
幸好床上没人,此时就他一个。
但言逾清楚地记得,昨夜他俩说到那里之后,又聊了些其他的。
其实言逾昨天自己都没想到,关度弦最后会选择相信他,因为他并没有任何实际证据,仅仅只是一个他觉得自己做不出这种事的苍白理由。
可关度弦居然接受了。
这么看来,关度弦是真的很在乎他吧。
而昨夜言逾本还想趁着夜色再问问关度弦在他失忆之前,两个人是不是闹了什么矛盾、感情是不是出现了什么问题、自己对他是不是真的不那么好。
因为有一点很显然的是,他以前对关度弦好像真的没有关度弦对他那么认真,也没有关度弦待他那样上心……但最后关度弦却还是让他不要再去想那些事了。
言逾当时想到这里,心里愈发愧疚,可他既然答应了,确实就没道理非要再去争个清楚明白,他只能争取以后对关度弦好一点、再好一点。
后来他就在想该怎么对关度弦好,结果想着想着却在关度弦床上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再醒来就是现在了。
言逾拿出手机看了眼,发现这会儿已经九点半了。
九点半吃早饭会不会太晚了呢?
言逾没敢再赖床,一翻身就下床往外冲,结果一开门刚好撞到进来的关度弦身上。
关度弦扶了他一下,帮他站稳,言逾抬头就想问他早饭想吃什么,他马上下楼去买。
结果还没出声,就听关度弦说:“醒了?去洗漱吧,早餐在保温板上。”
居然被抢先了一步,言逾有点泄气:“你什么时候去买的?”
言逾这表情就跟失去了什么绝佳的机会似的,关度弦没太看懂,只回答说:“起床之后顺手做的,你想吃店里的吗?”
“不是不是。”言逾赶紧摆手,只是神色愈发惋惜。
关度弦看着言逾头上的呆毛晃来晃去,最终没忍住抬手压了一下,手感不错。
然后才说:“去吧,我们十点半出发去机场。”
言逾一脸遗憾,但当他坐到餐桌前,吃着关度弦煮的粥煎的虾饼打的果汁,忽然意识到,自己前两天也是一起床就有早餐吃,而那时候才不过早上八点。
那就意味着他如果要给关度弦买早餐,就得比他起得更早,而且买的还未必有人家自己弄的好吃。
言逾啃着虾饼,神色有点忧愁,心想还是换个地方入手吧。
然后吃完早餐之后言逾简单收拾了一下,便跟关度弦一起出了门,等到了车库,在关度弦上驾驶座之前,言逾赶紧喊住他:“等等!”
关度弦单手搭着车门,侧身问他:“怎么了?”
言逾特别积极:“我来开我来开。”
关度弦闻言笑说:“你心理还挺健康。”
好多人出了车祸之后,别说开车,就是坐车都可能有点心理阴影,他倒好,整个跟没事儿人似的。
不过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关度弦便也随他,绕过车头去了副驾。
言逾坐上驾驶座,笑眯眯地系上安全带,非常大言不惭地说:“你要是累了你就休息,到了机场我叫你!”
然而半个小时之后,关度弦看着窗外不断超过的车,耳朵里也充斥着身后时不时传来的鸣笛声。
关度弦又偏头看言逾,只见他坐得极其标准,眼神也很专注地盯着前方,活像此刻在考科目三,并且还抽空嘟囔:“要超你就超呗,我又没有拦着你,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不知道吗。”
心态可以说是非常稳定了。
又等了五分钟,关度弦看着前面的路口,终是忍不住提醒他:“前面要上机场高速了。”
言逾目不斜视地回答:“我知道啊,我看见路标了。”
关度弦又说:“高速最低限速六十。”
“啊?”言逾一听这数下意识就觉得惊讶,但片刻后又想他考科目一的时候看了这个题,然后才回,“我、我也知道啊。”
下一刻握住方向盘的手就开始发紧,显然已经开始紧张了。
“要不我开一会儿?”关度弦提议,此外还注意着他的自尊,只说,“你刚出院,也不要开太久的车。”
言逾给台阶就下,几乎没有犹豫,立刻就说:“那好吧。”
然后火速把车停到路边,下车跟关度弦换了座位。
关度弦开车稳且快,却也将将赶在言逾爸妈下飞机之时抵达机场。
总而言之,言逾今日早餐计划,卒;当司机计划,又卒。
正郁闷着,他手机一响,拿起一看,发现是他妈妈跟他说他们到了。
随即两人也没再耽搁,直往接机口而去,等了大约十五分钟,便见他爸妈推着一车行李穿着毛衣说说笑笑地出来了。
言逾见状立刻招手,等他爸妈过来,关度弦便自然而然地从言山庭手里接过推车。
言逾跟他爸妈挨个抱了一下,然后才说:“你们怎么穿这么厚,外面热死了!”
“我们登机前冷嘛。”陈蔓年近五十的人了,看起来却很年轻,状态非常好,此时她一见言逾,便敏锐地看出了一点差异,“怎么感觉你瘦了呢?”
言山庭本正在和关度弦聊天,闻言也看过来,认同道:“对,气色好像也差了点。”
言逾心里一虚,立马胡说:“最近燕城太热了,吃不下也不想动。”
陈蔓将信将疑,然后她又偏头看关度弦:“阿弦好像也瘦了。”
言逾顺势朝关度弦看了一眼,他虽然看不太出来,但是想必应该是的,关度弦最近照顾他可比他这个病号累多了,念及此心里便又有些过意不去。
好在言山庭接道:“年轻人还是要多运动。”
“哎呀好嘛好嘛,知道了。”言逾岔开话题,“走走走,这都中午了,我们去吃饭。”
陈蔓对此特别感兴趣:“吃什么?好久没吃正宗的中餐了。”
关度弦回复说:“订的瑶山居的位子。”
陈蔓简直把关度弦当亲儿子,跟他也很随便,此刻更是有什么就说什么,闻言直接露出嫌弃面具:“啊?这么清淡啊,我还想吃川菜呢,能退订吗?”
关度弦笑了下,居然也没同意:“妈,你们刚从外面回来,又坐了这么久的飞机,吃川菜怕是受不了。”
言逾在一旁听着他们的对话,心内有些惊讶,他原本以为,他爸妈和关度弦相处时彼此都会很客气呢,却没想到居然是这样自在的模式,如此看来,他们跟关度弦是真的相处得很好吧。
言逾心里蓦地感觉暖暖的,正笑着他又听陈蔓说:“那投票吧!老公你想吃什么?还有言言,你不是也喜欢吃辣吗?”
言逾骤然被cue,反应过来之后心头一动,他最近真的可想吃点有味儿的了,可是关度弦说他才出院,不让他吃辛辣刺激的。
这可是个顺杆子往上爬的好机会啊,但他刚想说话,就见关度弦的眼神似有若无地看了过来。
于是到了嘴边的话便生生地拐了个弯:“……瑶山居。”
这一出给陈蔓都看愣了,言山庭见状也笑了起来,最后拍板说:“就去瑶山居吧,天热,吃点清淡的。”
少数服从多数,是以最后几人便一路向瑶山居而去。
而真正吃了之后,陈蔓也没有丝毫不开心,整个席间都一直在跟他们分享旅途中的所见所闻,听得言逾简直蠢蠢欲动。
饭后还不到两点,可他们旅途劳累,言逾便想着送他们早点回去休息,正这会儿言山庭忽然问了个很重要的问题:“我们之前忘记让人提前打扫家里了,你俩有请人过去打扫吗?”
他们老两口这次出去玩了得有两三个月,主人不在住家阿姨也就跟着放假,家里没人必然不会干净到哪里去,而前几天言逾和关度弦满心的事,还真把这事儿给忘了。
看他俩沉默,他们便有了答案,但陈蔓完全不介意,直接就说:“让人今天下午去呗,我们去他俩家里住一晚。”
言逾完全没想到这一茬,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非常惊恐地看了关度弦一眼。
陈蔓注意到了,半眯着眼威胁道:“怎么?不乐意啊?”
“没没没。”言逾赶紧摆手,反而还嗔怪道,“妈你想什么呢,真是,小气了啊。”
关度弦看了他们一眼,及时说:“没有,只是家里有点乱。”
说完便又朝言逾看了一眼,言逾其实根本没看懂他什么意思,但还是假装接收到了信号。
之后等到他们家附近的时候,关度弦这才再次开口:“妈,家里没食材了,我去超市买点,你们要去吗?”
“去啊去啊。”
陈蔓对生活保持着高度热情,尤其喜欢超市这种地方,几乎一问一个准。
而陈蔓去了,言山庭就没有不去的。
听到这里,言逾才反应过来关度弦刚原来是这个意思,他没忍住给关度弦递了个眼神,似乎在说你好精啊!
然后他才赶紧接茬说:“那我先帮你们把行李拿上去。”
但没想到,不同意这话的居然也是关度弦,他说:“不用,我待会儿提上来,你回家把卧室的床单换一下吧,爸妈晚上好睡。”
“你让他提呗,还能累着他啊?”陈蔓都有点听不下去,跟关度弦说,“你别这么惯着他。”
被爸妈这么打趣,言逾顿时有点不好意思,可他对上关度弦的眼神,也大约明白关度弦是担心他背上的伤口和脑震荡的小脑袋。
他还没开口,关度弦又笑了笑回道:“没有,我到时候直接开车进地库,方便。”
听着倒也是这个道理。
随即关度弦把言逾放小区门口,自己又开车往前面一点的超市而去。
言逾看他们离开,转身直奔自己家,一进去就连忙冲进关度弦这两天睡的次卧。
因为他失忆,关度弦体贴他,为了让他适应和接受两人已婚的事,差不多已经做好了近日分房的准备,搬了好些衣物进次卧。
却是没想到他爸妈会突然要过来。
这要是被他爸妈看见,那免不了是一出家庭大戏。
于是言逾直接打开衣柜,抓紧时间一股脑把那些衣服又全部运回主卧衣帽间,然后又回来收拾关度弦放在房间里的那些资料,力图让这间房看起来像是搁置已久的模样。
收到最后,言逾又挨个再检查一遍,连床头柜都没有放过,但他开到床头柜最下一层的时候,却发现上了锁打不开。
言逾心想,这什么啊?在家里还要上锁吗?
不过他找了一圈却没看见钥匙,眼看着时间过去了有那么久,便只能放弃。
最后他刚刚换完床单,门外就依稀传来了响动。
言逾寻声出去,到门口接过关度弦手里的东西,并偷偷朝他眨了眨眼,示意搞定。
“言言你至于吗?换个床单喘那么大气。”陈蔓笑了他一句。
但她也只是顺嘴一问,紧跟着又去开行李箱,翻着他们旅游带回来的礼物去了。
趁此时机,言逾挪过去小声跟关度弦说:“你床头柜锁了,里面的东西我就没收成。”
关度弦闻言眉头一动,目光往次卧方向看了一眼,随后才应:“嗯,没事。”
言逾好奇地问:“里面是什么啊?”
关度弦眸子微睁,手指不自觉蜷了一下,幸得此时陈蔓忽然喊他:“阿弦你来你来。”
言逾闻言,自己倒率先转了话题:“什么意思啊?只有他的没有我的份吗?”
陈蔓没理他,只跟关度弦说:“这是给你爸爸妈妈带的礼物,你有空给他们拿过去哈。”
“好。”关度弦点头,“哪些是呢?我先收着。”
陈蔓说:“这一行李箱都是啊。”
关度弦愣了一下,只见里面吃的穿的戴的全都有,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说:“谢谢妈。”
“不客气。”陈蔓应完偏头,又看言逾还在一旁眼巴巴地望着,忍不住笑了,“行了行了,你看你那样,喏,这里面都是你们的。”
言逾听到这里,这才开心起来,高高兴兴地去看礼物去了。
后来言山庭和陈蔓把东西粗略收拾了一下,一家人便又慢慢悠悠地弄起晚饭来。
关度弦和言山庭一边择菜一边聊天,他妈妈则在旁边帮忙打下手,时不时接几句话。
言逾在旁边浇阳台上的花,偶尔回头看一眼,只觉得这场景过分温馨又家常。
真好,以前光看他爸妈在家秀恩爱,可烦死他了,现在他总算不至于那么凄惨了。
后来晚饭之后,言山庭和陈蔓到底是舟车劳顿,看时间差不多便进房去休息了。
言逾在外面晃了两圈发现实在没什么事儿,也只能慢慢挪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回他一进屋,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空气中似有若无蕴藏着一股雪松的味道,这是之前没有的,言逾不自觉咽了咽口水,手指还忍不住攥了下裤子。
他承认他一想到今夜他将和关度弦同床共枕,他就有点紧张。
主要今天跟昨晚还不一样,昨晚上他有点晕晕乎乎的,就完全意识到这回事,可是今夜这个,却是在他们完全清醒的情况下啊。
孤男寡男三更半夜共处一室,又都年轻气盛的,这很难心无旁骛吧!
言逾不禁考虑长远,他想,如果关度弦真有什么想法的话,他该怎么办?要不要拒绝呢?
可是拒绝好像不太好吧?
正纠结到这里,忽然之间,他脑子里灵光一闪,又想起了他昨夜发的那个求助贴,里面网友回复的让他‘主动’一点的小阴招。
虽然昨天他和关度弦貌似已经达成了一致,关度弦看起来也似乎并不需要他哄,但言逾还是忍不住想了想那副场景……
可就在此时,关度弦从衣帽间里走出来,喊了他一声:“言逾。”
言逾吓了一跳,条件反射之下连珠炮似的不断输出:“啊?怎么了?你说什么?我没想什么,就是没听清,你再说一遍呢?”
关度弦有些奇怪地看他一眼,但还是问:“我只是想问,你把我的短裤放到哪里去了?”
言逾听清内容之后,眼神略有些不自在地眨了两下。
他下午帮关度弦收拾衣服的时候,不可避免地收到了关度弦的贴身短裤,一开始他本没觉得有什么,短裤谁没有对吧?但等真碰到之后,他当时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好大……
然后他就有些无法直视了,慌里慌张地塞进衣柜抽屉了事。
但这会儿却找不到了,他放的当然得他负责去找。
无法,言逾只好越过关度弦走进衣帽间,凭着记忆去开那几个抽屉。
第一个抽屉没有,里面是袜子;第二个抽屉里也没有,里面是新毛巾;第三个……诶等会儿,刚刚那个蓝色的小盒子是什么?
言逾手比脑子快,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已经探手把那个小盒子拿了起来。
然后,‘超薄’、‘劲/爽四合一’几个大字,便骤然映入了眼帘。
言逾毫无准备,惊得手一抖,小盒子便不小心掉到了地上,还直接弹到了关度弦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