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心祭
冀州城北乱葬岗,一株盘虬错节十分茂密的老榕树下,一个长相清秀的少女背靠树干,跪坐在杂草丛生的地上,美丽的眼中泪水盈盈,缓缓将手中匕首插入心口,雪白的衣衫上很快洇出一团殷红的血渍。
“青君,青君,小枫愿献心给你,只求郎君怜我痴心一片,现身见我一见。”
少女喃喃道,手中力道不减,匕首插.入心脏中时,眼前突然起了一阵白雾,雾气中,隐约透出一个身形颀长的男子身影。
少女即将气绝,脸上却露出狂喜,“青君,你肯见我了?”
“你这又是何苦?”白雾中,男子发出一声叹息,音质奇异的动听,如琴弦拨动,带着撩人的韵味。
“我心甘情愿!”少女含泪笑道,灰败的脸上透出难言的快乐,“自从三个月前,我在庙会上偶遇郎君,一颗心便只为了郎君而跳动,既然郎君需要人心献祭才肯相见,那就把我的心拿去,没有郎君,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傻姑娘,你听不出我只是在婉拒你吗?”雾中男子似充满怜惜,又似含着万般痛苦,“我们人妖殊途,是没有结果的,我不想害了你性命,你却……”
“……我愿意。”少女缓缓闭上眼,嘴角含着甜蜜的笑倒在地上。
气绝身亡。
白雾散尽,一身白衣的男子走上前几步,妖冶艳丽的眉眼冷淡的扫了眼地上刚刚断气的少女,一丝厌恶从狭长的眼中透出,薄薄的嘴唇天生上翘,看着是个笑模样,却又带着几分讥诮。
“愚蠢的凡人,几句话就被哄的自愿献心给我,怎配得到天道眷顾?”青君伸手在空中一抓,将少女刚刚脱离身体的魂魄攫住。
吞吃后,他指尖弹出一簇黑火,落在少女的尸身上,便如强酸般,很快将少女的尸身腐蚀焚尽,不留一丝痕迹。
“九百九十九颗了,再得一颗,我就能完全继承魔祖的血脉,成为新的魔尊!”青君薄如刃,艳如血的唇瓣扬起残忍的笑意,狭长妖冶的眸中透出兴奋之色,“待我魔功大成之日,定去昆仑山屠了元始天尊的老巢,报这些年被追杀之仇。”
老榕树后突然传出一声冷笑,转出一个白发道士,道士手持长剑,一头白发被莲花冠束起,却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模样,眉眼俊美如画,神情却冷厉如雪域冰山。
同样是一身白衣,却不同于青君宽袍广袖的飘逸,而是箭袖束身的道服,手中长剑泛着杀气直指青君,俊美无俦的眉眼间透出几分久居高位的孤傲。
“妖狐好大的口气!”
“元始天尊?”青君惊讶的看向白发道士,狭长细眼闪过一丝不耐,“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咱们斗了不下百次了吧,怎么你还没打够?”
“妖孽受死吧!”元始天尊挺剑刺来,“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哼!谁死还不一定呢!”青君急速后掠,宽大的衣袖飞扬起来,身形潇洒俊逸,飘然若仙,手中一根银白色长索飞出,如灵蛇般缠绕住元始的剑柄,用力一抖手,元始手中的长剑差点拿不住,神色当下也是一紧,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鼎抛向青君头顶。
那小鼎迎风变大,朝着青君罩去。
青君一手控制着银索化解元始的攻击,另一手拍在已经罩在他头顶的大鼎上,白皙的掌心燃起黑色火焰,鼎身上很快被灼烧出一个大洞,法力失效,大鼎还原成小鼎,被青君抓住砸向元始的脸。
元始脸一偏,避开小鼎,换了一个法宝继续跟青君缠斗。
两人之前曾大战过无数次,元始天尊剑术了得,法宝众多,又是圣人,本来这世上很难有什么人是他的对手,但青君却是上古妖族青丘九尾天狐的遗孤,体内血脉自带神通,又机缘巧合得了魔祖罗睺的残血,练了天魔神功,入了魔道,手中的长索以柔克刚,正是他长剑的克星。
两人之前数次大战,总是很难分出胜负,青君又狡猾,一旦发觉不对,立即遁走,隐匿气息,元始便只能等他再害人练魔功时,才能捕捉到他一丝气息。
和以往每一次一样,两人斗的难分难解,从地面斗到树上,再从树上飞往天上,各种法宝飞来飞去,幸好这是乱葬岗,又是后半夜,没什么人经过,要不这神仙打架,还不吓死凡人。
斗到快天亮,青君眼看难以取胜,不想打了,他只差一颗人心就能练成天魔神功,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他神功练成,继承魔祖血脉,成为新的魔尊,再去挑了昆仑宫玉虚宫,屠他个满门上下不留活口,现在何必跟他纠缠。
青君一掌逼退元始后,正要像以往一样遁走,哪知这次元始却挥手扔过来一件法宝,那竟是盘古幡,盘古幡能破碎时空,青君的遁术当即被破,人也被盘古幡中开天辟地的强大威力震慑住无法动弹。
“你竟然拿到了盘古幡?”青君妖艳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感觉有些不妙。
“我说了,今日就是你的死期。”元始将长剑插入剑鞘中,神色冷漠的看着被盘古幡镇压住无法动弹的青君。
青君的魔功即将大成,他特意找师父讨来这盘古幡,今日若不除了这妖孽,等他彻底继承魔祖残血,可就再难铲除了。
“哈哈,你以为我会怕死吗?”身在盘古幡的威压之下,一身妖力魔功被克制,青君情知今日难逃大劫,反激起了刚烈的性子,他傲然挺直脊背,狭长的美眸中闪过悲哀。
“当年妖皇在世时,妖族何等繁荣壮大,我天狐一族世居青丘,本是妖族的第一大族,我父王乃是妖皇麾下十大妖帅之首,几百年的巫妖混战,巫族死伤殆尽,妖族也元气大伤,当年妖族第一大族如今凋零到只剩我一个,其他妖族也同样没落,这些年不过是苟且偷生,就是死了又有何惧。”
“你们这些靠人族成圣的所谓圣人,巫妖大战时坐收渔翁之利,如今享受人间香火,庇佑愚蠢弱小的人族屠戳妖族,早晚有一天,你们会被人族反噬,人族愚蠢自私,根本不值得你们扶持。”
青君恨人族,恨人族那么弱小不堪一击却偏偏得到天道眷顾,气运逆天,成为世间主宰;恨出身妖族的女娲圣人践踏妖族扶持人族,更恨这些自命不凡的正道神仙,个个以斩妖除魔为己任,对妖族斩尽杀绝。
所以,他要以一千颗人心为祭,练成天魔神功,继承魔祖血脉,等他成为新的魔尊,就是振兴妖族的时候。
盘古幡威力极大,青君不屑被元始看扁,始终保持傲然的姿态,不惜损耗妖力,硬抗盘古幡威压。
他嘴角淌血,平静等死的样子,不知怎么触动了元始,想起当年巫妖大战之前,青丘九尾天狐一族的神威盛况,元始难得感慨了一句:“青君,人族当兴,这是天命,不可违。”
“是吗?我偏要逆天而为!”青君嘴角泛起一丝讥诮,突然身形炸开,漫天血雾弥漫,他竟是用了血解大法,强行挣脱盘古幡的束缚。
元始瞠目,血解大法在魔道中都是禁术,那是以灵魂为祭,就算强行脱困,也会失去一身修为,变得极为孱弱,再次死后,就会神魂俱灭,彻底消失在世间。
他其实并没打算对青君斩尽杀绝,只是想废除他一身魔功,将他打回原形,关在昆仑山看守起来。
自盘古大神开辟洪荒以来,几十万年的岁月过去,上古神族多凋零,曾经的四大妖族,凤族已绝迹,龙族趋于平庸,金乌下落不明,如今天狐也只仅存这一个遗孤,纵使一心成魔,他也不想天狐就此灭种。
城北山顶的元始天尊道观中,肚子疼了一晚上,刚睡着又被疼醒的苏倾无奈的睁开眼睛,她已经拉不出什么了,就是肠胃绞痛,这苏妲己的身体就是弱,不过多吃了点枣,就闹了一晚上肚子。
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灰蒙蒙的尚早,苏倾不想惊动奶娘,自己穿好衣服到外面转悠。
走着走着,就走到道观的后院高墙下,昨天就是多吃了这里枣树上的甜枣才闹肚子,不过这枣是真好吃。
本来是瞎转悠,苏倾转身要走时,目光却被墙角一团毛茸茸的白影给吸引住了,那是什么?
她走上前一看,才发现是一只白色的狗崽子,十分小,像是刚出生,浑身湿漉漉的,嘴有点长,有些像狐狸,应该是一只狐狸犬。
不知道哪儿来的小崽子,看起来十分孱弱,缩在墙角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