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退婚
晏大姐晏芬听见这人的声音就炸了,骂道:“这王八蛋他妈的还敢来!”
晏缈见她要冲出去,连忙拉住她,说:“姐,你帮我拿一下衣服呗,在柜子上面。”
晏芬还当她是舍不得那王海才不让自己骂,气得跺了一脚,还是拉开柜门帮她取衣服。这柜子还是奶奶年轻时爷爷给她置办的,晏奶奶心疼孙女儿的衣服没地方放,非要搬到两姐妹的屋里给他们放衣服。
晏缈把身上的湿衣服脱下来,换上干净的衣服,又把头发勉强擦擦,这期间,听见王海在外面说,他之前对晏缈都是真心的,不然也不会送她那么多礼物,还说现在好聚好散,不要闹的那么难堪。
“说什么好聚好散,这王八犊子考虑过你的名声吗?!”晏芬气得又要哭了。
晏缈抿唇微笑,这晏家人个个性格分明,晏奶奶性格温柔脾气好,晏缈的父亲也是一样,晏爷爷就比较沉默,而晏妈妈脾气火爆,晏芬和晏时都像她。
“你还笑。”晏芬气得拿手指头点了点她的脑袋。
“姐,不用担心,我去说。”晏缈心有成竹。这王海是个什么人物,做过什么恶心人的事件,书里都有提过。
书里说,王海一直在县里活动,巴结县革委会的领导,想提一提自己在公社里的位置。那天她与王海去县城里见面,正好遇上了这位领导。结果那领导一双色眼色眯眯死盯着晏缈看,王海一不敢怒二不敢言,又觉得自己的东西被人侵犯心里屈辱,就只能把怒气转嫁到晏缈身上,认为是她不守妇道,主动勾搭的那位领导,这人可以说,既窝囊没种还有着莫名其妙的大男子主义自尊心。
晏缈看书时就对这人恶心至极,此时倒正是个抒发感想当面骂垃圾配角的机会。
晏缈出去时,晏时正抡起扁担要叫人打出去,同时骂道:“我打死你个不要脸的!给我滚!以后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晏缈这次没拉,还是等那王海生生挨了大哥三扁担以后,才用她娇弱的声音故意软绵绵地问:“王海,我不想见你,你还来做什么?”
王海看见她,双眼顿时一亮,连忙说道:“晏缈晏缈,你可算是出来了!”
“做什么?”晏缈问,心里却存了看笑话的心思。
果然,就听王海避开晏时的扁担,着急的说道:“晏缈,我是想问,之、之前我送你的那两罐麦乳精,你还没吃完吧?没吃完把另一半还给我行不行?”
晏缈微微挑眉,说:“嗯,是没吃完。”
王海双眼仿佛看到了希望,“那……”
“缈儿!”晏芬着急地拉拉她的胳膊,哪还有送给恋爱对象的礼物退婚了再收回去的道理?!
这时,因为晏家的多事之秋,给贫穷泛味的村里人带来了新鲜的乐趣,晏家门口的吵闹声,很快就吸引来了村里人大老远跑过来围观。
晏缈拍拍她的手,对王海说道:“王海,你是喜欢上别人了吧?”
王海脸色微变,目光闪烁不敢看她,争辩道:“没、没有,就是,那么贵的东西,咱们都不谈对象了,你也不好贪我的吧?我想拿回去孝敬孝敬我妈,她养大我也不容易。”
“不不,我知道你不是想拿回去给你妈吃的,我知道你喜欢谁,你想把这麦乳精从我这里要回去送给她对吗?”晏缈故意追根究底。
“哦!原来是变心看上别家姑娘了啊,送出去的东西还想要回去,啧啧……”
“可那可是两罐麦乳精啊,跟你家你不要回来呀?”也有人觉得这么贵的东西,平白无故送外人没道理。再说了,那麦乳精可是好东西,买都不一定买得到呢。
立刻就有性格爽利的人说道:“换你女儿以后找个未婚夫,无缘无故被退了婚不说,还来胡搅蛮缠要把送的东西要回来,你不憋气啊?”
“那、那倒也是,这就是欺负人嘛,还好晏家老大在,要不然这王家怕是没完没了,那王家老太婆,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没、没的事。”王海脸色更难看了一分,毕竟从前对象那里把送出去的东西要回来,再给现在的恋爱对象送过去,怎么看都不是什么光荣的事。
晏缈好似没听到从人的议论,目光看着天上的蓝天白云,声音幽幽地说:“她穿着虽然很旧但很干净的衣服,有一双乌黑的辫子,眼眸清澈如水,好像清水河里水洗过的石子,脸蛋白皙,好似煮熟的剥壳鸡蛋……”
“够了!”王海忽然恼羞成怒的打断她的话,但紧接着他身上就结结实实的挨了晏时一扁担,顿时将他拨高的声音给打垮了下去。围观的村里人更是来了劲,纷纷笑着问晏缈他到底看上了谁。
“叔叔婶婶们就不要问了,是谁跟我没关系,我也不想说。”
晏缈笑意盈盈地瞧着王海,说:“你说,这事儿要传到你心上人的耳朵里,你王海从未婚妻这里要回送出去的礼物,再拿去送给她,你说那个女孩还会接受你的礼物吗?”
王海脸色乍青乍红,然而晏时的扁担就举在他旁边,他觉得自己双憋屈又窝囊,偏生晏缈的话又结结实实地戳到了他最不想暴露的事实,还是当着全村人的面儿,他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丢脸过。
“这、这是我的事……”
“我告诉你王海,你喜欢那个女孩,她就是天生的仙女,怎么可能看得上你?更看不上一个,连送对象一罐麦乳精都要厚着脸皮拿回去的窝囊废!”
王海最要的脸面被她一张嘴全部揭掉,还放到地上翻来覆去的踩,脸色涨红,强行辩解道:“我、我只是拿回自己的东西……”
“你要想我将那罐麦乳精还给你去送你的心上人也行,”晏缈打断他的话,冷淡的目光落在他穿在身上那件白衬衣上,声音脆脆地说,“但你必须向所有人声明,是你先对我变心,还有,把你身上的白衬衣脱下来!那是我花了八块钱排了好久队才买的的确良给你做的衣服!你还想穿着它去追求你的心上人,没门!”
“哦!原来是礼尚往来啊!”围观的张大嫂羡慕地看着王海穿在身上,在太阳底下仿佛放着光的白衬衣,说,“这一件得八块钱,确实不便宜呢,一件衬衣至少要六尺布,布票都得攒好久了,缈丫头可是真大方!”这王海也是真不要脸!
“就是就是,两罐麦乳精加起来也就七块钱,人家女方送他八块钱的的确良白衬衣,他怎么还好意思回来要?”
王海差点被唾沫星子给淹了,哪里还肯当众脱衣服,那就真成青水村的笑话了。他涨红着脸丢下一句“我不要了!”,转身就要跑。
“不行!”晏缈却没想过放过他。
晏时立刻上前一步,想去提遛他的衣领子,又想到这衣服是他家送的,别给扯坏了,就改去抓他的头发。王海现如今学着城里人梳了个油光光的大背头,正好方便了晏时。
王海哎哟惨叫一声,被晏时给摔到了地上,跌得满身是土。
晏缈质问他说:“王海,你是自己脱,还是我大哥帮你脱!只要你把东西换回来,咱们从此以后再无瓜葛!”
晏家兄妹以及其他村里人都居高临下望着他,就好像在看一头待宰的猪!王海这些年一直在公社里当社员,还想去县里活动活动往上提,没想到今天却被这晏家姐弟当面羞辱,偏生他还要屈服在晏时的浮威下不敢反抗,巨大的羞辱感铺天盖地袭来,他脸皮涨成猪肝色,简直面子里子都丢得干干净净的。
他飞快从地上爬起来,将身上的白衬衣扯下来扔给晏缈,生怕晏时再打他,抱起晏芬放在一旁的两罐麦乳精就跑。
“王海呀,你再跑快点哦,”有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就在后面笑嘻嘻吆喝,“晏时在追你呢,小心他又拽你头发!”
王海看来是真的怕了晏时,吓得跌了个狗吃屎,而后飞快爬起来狗刨骚似的往前跑,惹得围观的一众人哈哈大笑,把这个热闹看了个全乎。
晏缈走到大门边,笑眯眯对众人说:“叔伯婶子们,你们要不要来家里坐会儿?”
这说的是客套话,大家也就心照不宣的摆摆手,纷纷散了。也有人担心晏缈想不开,临走前劝一句,“缈儿啊,这个王海看起来油头粉面的,一看就是个不靠谱的,你也别伤心,婶子们都是有眼睛的,知道是他对不住你,以后有更好的后生,会介绍给你的,啊,可别想不开了。”
晏缈笑容腼腆地说:“婶子放心,经历这一遭,我已经放下了,这个男人不值得我托付终身,我该庆幸才是。”
“哎,你这样想是最好的,回了,你也不用送了,赶紧回去吧。”
“哎,好。”
关上院门,晏缈瞧见晏时手里拿着那件的确良白衬衣皱着眉头,心里咯噔一声。晏家家里人多,但壮实的劳动力却少,一年分到的口粮就不太够,晏缈眼都不眨地就给未婚夫花八块钱买一件的确良白衬衣,一件在这时的人们看来是奢侈品的好东西,那可真够她喝一壶的。
就在晏缈以为晏家人至少要教训她一顿时,他们却纷纷围到她身边安慰起来,说这王海不靠谱,劝她要看开,生怕她又想不开跳河,一句不提那八块钱的衬衫。
晏缈感动之余,偷偷瞄了晏时一眼,晏时的眉心还皱着,结实的肩膀被晏奶奶拍了一巴掌。
“奶奶。”晏时连忙扶住她。
晏奶奶瞥了他一眼,说:“你可不准再刺激缈儿了啊。”
“可是……”
“可是什么?不就是件白衬衣吗?你洗洗干净自己穿也体面,就当是缈儿送给你了,”晏奶奶语重心长,“缈儿现在是还有点不懂事,那她不是还小吗?再说了,她当时以为要嫁到王家,花八块钱让未婚夫疼爱自己,结婚后过点好日子怎么了?现在她付出那么多却被人辜负了,心里别提多难受了,可不准你再说她了。”
晏时一想到在地里干活时听到妹妹落水的消息,心都揪起来了,这种消息他可不想再听第二遍,连连应道:“我知道了奶奶,我绝对不说她。”
晏缈耳朵尖,在一旁将两人的对话全部听进耳朵里,心里酸酸的,真好,那个没人要的野草晏缈,也有人无条件地疼爱了。
这份心潮涌动的心情,在她晚上做饭揭开米缸时散得一干二净。晏家老老少少加起来十口人,米缸里的米却不超过二十斤,那个晏缈竟然还敢花八块钱买奢侈品送未婚夫???
八块钱在这年代什么概念?大米一毛四一斤,一斤肉七毛,八块钱可以买六十多斤米,十三斤肉!
一户条件比较好的乡下人,整个家庭抠抠搜搜一年下来也就能攒个二十来块!
晏缈在现代虽然穷,一年也能攒下两三万块钱,要是她有个妹妹敢败掉她一万块就为给男友送一件奢侈品衬衣,她非得把她打残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