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变却故人心
我就?这么没有目的没有指望茫茫然的在苏漩湖安排的缀风轩住了半月,期间既没见到苏夏,也没见到容煌,闲时我只得在宫里乱走,偶尔抚过那砖墙,告诉自己这里有苏夏住过的痕迹,有苏夏生活的气息,一时间幽怨得形神憔悴。
第十六个?日头上,我那万年?无人造访的缀风轩猛的冲进一位客人,闹出十分大的一场响动来。
我大惊:“安、安亲王?!”
容煌将我一扯:“你怎么还?在这里?苏夏根本?没有去?什么行宫,他一直在皇宫里避着你!倒是你这丫头,一个?人跑到锦瑟国里,胆子也忒大了!你二哥呢?他怎么没管住你!如果不是我提早回宫,你预备在这里住一辈子不成!”
我头一次发现容煌居然如此话痨,这要放在平日里,我一定好好嘲笑他一番,将他这番形容讲给仰慕他的那些小宫女?们听,如今我却没了这笑别人的心思,只觉得我才是天底下最?大的那个?笑话。
容煌将我带到我上次来的那处宫殿前,我听到里面苏漩湖在问苏夏:“你预备怎么样?一直躲着她吗?”
苏夏疲倦的说:“再让她住几日,寻个?借口送她走吧。”
我心凉彻底,浑身颤抖,一脚踹进门去?,指着苏夏的鼻子大骂:“苏夏你这个?乌龟王八蛋!永生永世翻不得身的乌龟王八蛋!”
我的见识浅薄词汇贫乏,天可怜见,这是我所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诅咒了。
苏夏沉默,然后?万分不可思议的问:“你怎么来了?”
隔了这么久见到他,他依旧是太阳一般的存在,只不过彼时他于我,是冬日灿烂暖阳;如今之于我,却是三伏天里毒辣烈日,蒸干了我所有希望。
我翻全身上下的荷包,苏夏问:“薏仁你做什么?”
其实我是想?依照预先设定好的情形,将苏夏送我的那一堆东西气势澎湃的砸到他身上去?,然后?留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最?好这一砸还?能把?苏夏砸的幡然醒悟,痛哭流涕的追上我血泪忏悔,我则挥剑斩情丝,飘然远去?。
而如今我翻遍荷包寻东西未果,方想?起?来那包袱我留在缀风轩了。
我像一个?所有戏文里的怨妇,问了所有怨妇都会问的一句话:“为?什么?”
诸位看官,你看见了,做人,尤其是做一个?女?人,做到我这个?份上,其凄凉的形容已经不是悲剧二字所能涵盖的了。
我相信苏夏不会有什么不得已的隐晦的苦衷,他那样简单纯粹的人物,那样爽利通透的性格,如果有苦衷,定不会自己扛着对方瞒着,叫彼此都不得好过。他若是不爱,那便是真的不爱了。而我走这一趟,无非是想?给自己的侥幸一个?希望,为?了那一点点的希望将这副身板都扑入火中,好给彼此一个?成全。
苏夏说:“薏仁,我还?能叫你一声薏仁吧?彼时我被捉去?琉璃皇宫,过的却没有你二哥那般滋润。”我想?他如果知道沐止薰被捉去?的头几日我对他做了些什么,便不会这么说了。
“我被关在牢里,你那大哥简直是疯子,时时来折磨我,却不让我死去?,刑虽不重,但那恐惧的忐忑的心理阴影却几乎把?我压垮。凌霄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出现的,她出现在我眼前的那一刻,黑漆漆的阴森天牢里一袭白纱裙飘飘,我以为?那是仙女?下凡了。”
我为?苏夏的品位无语,白纱裙是沐凌霄的最?爱,她小时候没少拿这个?道具来扮鬼吓我。
“她十分温柔的给我上药,喂我水米,以命威胁她的父皇放了我,我调养的那几日俱是她陪着我,她琴棋书画样样俱会,她跳舞拨琴给我解闷,我这才发现她竟是如此美丽温柔。”
苏夏显然已陷入美好的回忆里去?了。我无不苦涩的想?,原来我那唯一的懂得人情世故的优点,也没能让我参透情爱这个?情字,依旧惨败于沐凌霄的高雅之下。
“我不想?见你,本?是不愿将我和沐凌霄的事亲口告诉你,是怕你迁怒于凌霄的,如今既然你知道了,我便送你回国如何?”
我仰天大笑,他不告诉我不是怕我知道被自己妹妹背叛后?会伤心,而是因为?怕我会迁怒于沐凌霄,我觉得天底下,再也没有比我还?可笑的笑话了。
我对他说:“多谢大殿下好意,薏仁心领了,我自己回去?就?是。”
苏夏,我害你被捉去?被折磨,是我对不起?你,可是我不能原谅你的背叛;沐凌霄,你在我不在的时候救了我爱的男人,我感谢你,可是我也不能原谅你的插足。
这一场荒唐闹剧终于收尾,我在心底将自己又?落实了一个?身份:被抛弃的人。
不是我要这么自怨自艾,自哀自怜,这要在平日,我一定将如今我这番形容唾弃到底,可是当我背着包袱独自一人站在异乡的街头,且迟钝的发现今天居然是除夕时,我那悲凉之感便再也掩藏不住了。
因着是除夕,家家户户均在热闹团聚,爆竹声噼里啪啦的不绝于耳,便是那贫寒的小户人家,此刻也是抛去?愁容乐乐和和,衬得我益发孤苦伶仃。
我失魂落魄得形容憔悴,居然让我找到了一家尚未打烊的小酒馆。
这酒馆的女?老板是一个?妙人,一眼看出我如今这光景最?需要的是什么,送了几壶酒和一盘熟牛肉上来。
我举杯便饮,将将喝光那几坛,有了几分醉意时,女?老板说:“这位客官,打烊了。我家中还?有贱内并?几个?孩子,等着我一同回去?团聚呢。”
我迷蒙点头,把?银子给她结账,这女?老板正要关铺门,我突然回头:“老板!你少找了我一两银子!”
女?老板讶然,大概不明白何以我醉至这个?程度还?能将钱财计算的如此清楚,脸上就?有些讪讪。
我冲她嘿嘿笑:“老板,我不要了!给你孩子买糖吃!”后?来待我酒醒以后?想?起?自己居然如此阔绰的给了一两银子当小费时,肉痛的直想?抽自己。
街上甚是寥落,我出了酒馆以后?被冷风一吹,越发的头晕眼花。这街上居然还?有一处开张的店铺,内里灯火通明,我走上前欲仔细瞧一瞧,被站在门前一个?穿的花里胡哨的少年?拉住:“呦!这位姑娘,想?是有什么烦心事吧?来来,到咱们这英荟楼里耍一耍,保准你乐得销魂,忘却世间凡尘!”他凑耳过来:“咱们楼里新来了几个?绝色,可都是清倌儿!包你满意!”
哦!我明白了!这锦瑟国的勾栏院就?如同其他三国的青楼,只不过里面的都是男子。
那少年?拼命拽我,我醉得不清,想?到今晚上可以不必我一个?,有个?活生生热乎乎的人抱着陪着,就?觉得有些心动。
就?在这徘徊犹豫的当儿,一阵疾风突然掠过,那拉住我的少年?“哎呦”一声飞了出去?,我失了扶持一个?踉跄,身后?那人接住了我,鼻子里钻进一股淡淡的熟悉的草药味儿,回头看去?,沐止薰眉头间叠成一片崇山峻岭,满脸怒气。
我怔然,扯住他的袖子叫一声:“二哥!”便再也忍不住,伏在他怀里大哭失声。
沐止薰在我头顶叹了一声,由我拿着他的袖子醒鼻涕。
我直哭得天地变色,这光景下见到沐止薰,简直比见到亲人还?亲。哭完了我抬头问他:“二哥,你怎么来了?你的眼睛看得见了?毒解了?”
他笑:“看样子醉的不厉害嘛,脑子甚是清明。”
我以行动反驳他这话,脑袋一歪,醉过去?了。
我酒醉,然后?醒来,要死不活的捧着脑袋大声呻吟,昨夜那酒的性子委实烈,我怀疑我昨天的头一定被八头驴子的蹄子依次踢了一遍。每头驴子四只蹄子,八头就?是三十六只,我算了一遍,被三十六只蹄子刨了一遍,怪道连我每次初初起?床时头里的那摊浆糊都给踢散了。
“不是三十六只,是三十二只。”沐止薰推门进来,手里端了碗乌黑麻漆的药,味道十分古怪,“喝了罢,别又?来耍酒疯。”
我大惊失色:“二、二二……昨天是你照照照顾我的?”我大舌头了。
沐止薰的脸看不出表情:“不然你以为?是谁?英荟楼里的清倌儿?”
我立刻闭嘴,回忆昨日我有没有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勾当,接着就?叫我回想?起?了那一两银子的小费,顿时懊恼极了。
沐止薰意态闲散的倚在椅子上,老神在在的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
我傻了,依我们现今这情势,恰是应了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不成体统的景,虽然沐止薰那坐姿意态风流甚是销魂,然而我对着这张在我身上留疤的面孔,却委实提不起?什么欣赏的兴致,且我刚被苏夏抛弃,难免想?起?那句“男人没一个?好东西”的脍炙人口的名言来。
我问:“二哥你的毒解了吗?”
沐止薰沉默。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口:“没有彻底解是不是?老头子不肯给解药?”
“他现在,巴不得我死,不会救我的。”
我无言以对,半晌问他:“那你现在……”
“没事,只要不动真气就?可。”
哦!我在被子里扭了扭,实在憋不住尿意了,甚为?艰难的开口:“二哥,你能不能回避一下?”
沐止薰出去?的时候,我分明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抹无奈。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某银抓住机会抢占电脑见缝插针的更了一回,亲们的留言等到下午有机会的时候回复啊。泪奔,我的本本啊!你快回来!我一人承受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