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又是呱呱

李大佛听说我不会骑马以后?大吃一?惊:“你、你你竟然?不会骑马?”

他的表情活脱脱的像是看到?我啃掉了林峦那张书桌,十分惊恐。我寻思?一?个军营文书不会骑马就如同一?个状元不会写字那样不可原谅,是以讪笑解释:“也不是不会啦……会是会一?点的,就是不擅长……”

李大佛气的油光光的肚皮一?鼓一?鼓,赵兰因苦笑道:“若林督军有份加急文书待你去传,你又不会骑马,你待如何?”

我被问住了,心知有愧,垂头?丧气。

李大佛是一?个好人,看我这悲摧样,将我拍了又拍:“小米,不要怕,咱哥俩教你!”

我好奇:“你有马?”

赵兰因笑:“大佛是步兵,自然?没有;不过你忘了,我是骑兵。”

我们跟着赵兰因去营帐里的马厩,赵兰因认出他的马来,亲昵的摸了摸那马的鬓毛,自豪的说:“你们看我这马如何?”

我是看不出马的好坏的,倒是觉得所有的马脸看上去都?是一?个模样儿,打?起响鼻来也是一?个声音,我问赵兰因:“它叫什么?”

赵兰因说:“还没来得及取名字。”

我与这马的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互相瞪视良久,说:“叫呱呱怎么样?”

赵兰因一?张脸青绿青绿:“别人的马,那都?是追云踏月的,呱呱这个名字,也太?……”

我据理力争:“追云踏月的,落了俗套了,叫起来都?不知道是谁在叫谁的马,呱呱这俩字琅琅上口通俗易懂,有言曰大俗即大雅,可见这名字,其实是十分雅的。”

赵兰因被我唬的一?愣一?愣,李大佛深沉的思?忖了一?会儿,拊掌道:“深刻!”

赵兰因的表情像极了敢怒不敢言的委屈小媳妇儿,最后?也只得屈服于李大佛的恶势力之下,这马便十分憋屈的被赐予了“呱呱”的名字。

我们仨牵着呱呱往营帐外的林场走去,预备在那一?片开阔地学习骑马这一?项艰深的技术。我以往在谙暖国,也看到?过几次韩竹浮教授沐温泽的光景,纵然?聪明?机智如沐温泽,韩竹浮也是一?点一?滴循序渐进的授课的,断没有胡吃海塞一?口气把沐温泽喂成个大胖子的,然?而我如今却十分惊恐的发现,李大佛太?高估了我这身板,他那踌躇满志的样子看的我心里一?阵一?阵发寒。

我踩马镫,踩了半日?也没踩上去,急的浑身冒汗。李大佛恨铁不成钢,一?把把我拎上马去,我在马背上七歪八扭了好一?会儿才?稳住身形,愧疚的看看地上的那俩人。赵兰因简直是目瞪口呆,大约没想到?我居然?如此的没有用;李大佛黑着脸,啪的一?下拍在呱呱的马屁股上面,那一?瞬间,我和?呱呱都?怔愣了一?下,接着呱呱很快反应过来,撒了四只蹄子欢快的向前奔去,我却还没反应过来,直到?迎面的疾风差点把我的嘴巴吹歪,我才?开始惨叫。我一?边死命搂着呱呱的马脖子一?边惨叫,我怀疑呱呱是在报复我给它取了这么一?个名字,居然?愈发的亢奋起来,四只蹄子刨的嗒嗒响,颠的我本来就没有肉的屁股一?阵疼。

呱呱的热情不减,我却觉得搂着它脖子的手越来越酸软,我左手扣住右手的手腕,悲摧的直想骂娘。我被颠的半个身子都?歪在一?旁,几乎是搂着呱呱的脖子挂在它身上,它被我这么一?勒狂暴起来,扬起前蹄预备把我甩下去。

我头?昏脑胀眼冒金星,觉得我最后?的命运一?定是被马踩死,我现在只希望呱呱不要踩我的脸,好歹让我五官端正的入殓。就在我吊在马上半死不死的这当儿,我瞧见林中极快的窜出一?个身影来,我将将来得及看清他穿了一?袭黑衣,便觉得有人揽住了我的腰,我哆嗦一?下,觉得腰间痒痒的十分想笑,那揽住我的人动作停滞了一?下,接着把我从呱呱脖子上拔了下来,耳边风声凌厉,我被放在了林中地上。

我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躺在地上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爬起来一?看,呱呱已经被安抚下来,伸着马脖子在吃草,林中幽深宁静,哪里还有救了我的那个黑衣人的半点身影,如果不是此刻我的腰间还痒着,我自己都?要怀疑是不是只是做了一?场梦。

“小米!”李大佛和?赵兰因赶了上来叫我。李大佛东张西望,得意的说:“兰因,你看我没说错吧,教人骑马就是要这样教的,要按你说的那样教,只怕琉璃国打?上门来了小米还学不会!”

赵兰因万分的不可思?议,我有苦说不出,只得在心里替那救了我的神?秘人物虔诚的烧几柱高香。

虽然?这一?次的骑马经历给我和?呱呱都?留下了不了磨灭的创伤,然?而我觉得学会骑马的确是十分必要的,起码逃命时,马的四条腿总要快过人的两?条腿,是以用了几把牧草哄的呱呱开心起来,让我继续在它背上折腾。

这么折腾了好几日?,我总算是学会了,骑术高超算不上,起码我自认为驾驭的还算不错。因我白日?里学马十分的累,倒得了一?个好处,便是到?了夜里沾上枕头?就睡,便是李大佛的呼噜声也吵不醒我。只是近来我午夜梦里总闻到?一?股苦涩的药草味儿,恍惚的弥漫了我一?身,可是一?等?到?天亮睁眼,哪里有什么药草味儿,照旧只有大通铺里的脚臭味。

李大佛嘟囔着走进来,一?脸的煞气。

我问:“大佛,你又梦行了?”

他怒道:“前几次在屋外马厩也就算了,这次我居然?睡到?了茅房里去!”

我深深的为李大佛的梦行经历所折服,他以往没这个毛病,大约是近几日?与琉璃国开战了,他在压力下居然?得了这么一?个怪病,一?到?入睡便自行游走出去,本来我也是撑着两?个眼睛预备他梦行时拉他一?把,奈何白日?里实在太?累,晚上便黑甜一?觉直到?天明?。等?我睁眼时,往往旁边的铺位是空的,李大佛正骂骂咧咧的从营帐外走进来,跟我抱怨他昨夜里又睡到?了哪里哪里。

与琉璃国的第一?场战役十分的憋屈,两?方僵持不下谁都?攻不下谁,我去林峦的帐内写文书时,瞧见他一?张脸板得死人一?般无趣,对座下的将领们说:“太?子殿下还在路上,这里便只有靠我们撑住,万不能太?子殿下还未到?,我们便丢了一?场,咱们西夜国虽然?穷,可也要有志气!”

那些将领们愁眉苦脸,一?片愁云惨雾。我问林峦:“督军,咱们不是有投石车吗?一?片石头?砸过去,保准将他们砸的稀烂稀烂!”

林峦皱眉:“咱们现在的投石车还太?过笨重,且需要一?队训练有素的士兵十分默契的一?同操作,再者这投石车毕竟是远攻兵器,在两?方近距离对峙上便无用武之地。倘若咱们战败,撤退时也来不及把投石车一?并带走,倒还便宜了琉璃国。”

我无言以对,林峦又叹道:“如果有投石车的总设计那张最精妙的图纸便好了,只可惜他老人家这么不明?不白的走了,连图纸也没了下落。”

我近来在林峦营帐里听他们探讨战略计谋,听得多?了也明?白了一?些兵法,什么一?字长蛇阵二龙出水阵,看林峦这副悲摧样子,说:“两?军对峙,最忌动摇兵心,倘若让人在阵前吹起琉璃国的家乡小调,多?少勾起一?点他们的思?乡之意,趁他们军心涣散时一?鼓作气攻过去,不知如何?”

林峦愁苦万分:“可咱们都?是西夜国土生土长的,谁知道琉璃国的家乡小调是个什么韵律!”

我说:“我知道。”

林峦跳起来,警惕的看我:“你怎么会知道?”

我觉得如果我要真是奸细,他此时才?生出警惕之心也未免太?迟了。我继续扯淡忽悠他:“督军,我是乞丐啊,小时也曾流落到?琉璃国乞讨过,这不我现在还有琉璃国的口音呢!”

“哦。”林峦将信将疑,“那你哼出来,让军中懂音律的兄弟记下韵律,咱们明?日?且试一?试。”

第二日?,林峦便遣了一?个将领带着那将将学会小调的士兵一?同往前线去。我与林峦在营帐内等?消息。到?了晌午的时候,听得一?阵喧哗声传来,我大老远的便看到?李大佛跟个土霸王似的走的趾高气扬,身后?一?队着琉璃国兵服的战俘。

我万分雀跃,问:“赢了?”

李大佛和?赵兰因喜气洋洋道:“赢了!小米你是没看到?啊,咱们这边一?用羌笛吹出他们的家乡小调来,他们那边就一?阵骚动,咱们趁势直捣黄龙,把他们打?了个落花流水丢盔弃甲!真是他爷爷的爽快!”

我们当时俱十分欢畅,可是如果叫我知道琉璃国以后?会用那样的方式来报复我们,我是断然?不会出这个主意的。

那些琉璃国的战俘被一?连串缚起来,一?片蹲在角落里骂骂咧咧,其中一?个骂的尤其厉害,我路过他身旁时,正叫我听到?他在问候百里安寂的祖宗十八代,我抬脚朝他踢去,说:“人家世世代代活在这一?片贫瘠土地上,也有老婆孩子要养活,放着你们琉璃国的万里锦绣河山让你们沐氏皇族骄奢淫逸,还不如多?养活人家一?家子,你骂个屁!”

那人吃了一?惊,讷讷的问:“你是谁?”

我觉得这种故弄玄虚的感觉挺好,正打?算给他一?个神?秘的笑容后?飘然?远去,我听到?了一?声极其熟悉的轻微颤抖的声音:“三……姐?”

我如遭雷殛,心惊肉跳的转过头?去,沐温泽那张白嫩嫩的脸乌漆麻黑,蹲在一?群俘虏中惊诧的瞪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