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轻薄
沐止薰很安静,百里安寂很沉默,专心致志的在前?头探路。然?而我总有一种错觉,仿佛这俩人?光滑的后颈上如果长有鸡毛鸭毛,此刻一定是如呱呱那样炸起来?的。
我绞尽脑汁想了?一个笑话来?活跃气?氛:“咳咳,二哥、殿下,我与你们?讲个笑话好不?从前?有一个妇人?,丈夫经常外出做生意,此妇人?寂寞难耐,便与别人?偷情。这日正与那奸夫翻云覆雨,她?的丈夫回来?了?,妇人?情急之中将奸夫藏在床底,因害怕丈夫发现奸夫露出的半方黑色衣角,便借口田头秧苗要浇水,而日头又毒辣,就把半个西瓜皮扣在了?丈夫的头上遮阳——哈哈哈哈!半个西瓜皮!偏生那可怜的男人?还穿了?一身青衣,倒还与那西瓜帽相配了?!”
我捧腹大笑,半晌没听到前?头两人?有什么反应,便拭去眼?角笑出来?的泪水看他们?,只见那俩人?面无表情,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服色,又抬头匪夷所思的看了?我一眼?,那一眼?蕴含的深意之复杂,委实要令天地为之变色五岳为之震撼,于是我立马明智的闭嘴,生生地把笑意给?憋到了?肚子里头去,觉得小心肝悠悠的颤了?好几下。
他们?冷冷的瞪了?我很久,转过头去时与彼此的眼?光相遇,我发誓,我分明瞧见了?那一瞬间他们?之间的风起云涌暗潮流动,可是下一秒,这俩人?便若无其事的将目光掉转,做回了?一对有爱亲恭的好兄弟去。
皇天后土,我在他们?后头举三根手指发誓我绝对没有暗讽百里安寂戴绿帽子的意思,他们?一个喜欢穿黑衣,一个喜欢穿青衣,委实不是我所能控制的啊。
我因为方才将满腔笑意硬生生憋的太突然?,这肠子就有些闹腾,半晌化作了?一股气?在胸臆间,呃呃的开始打嗝。我宽慰自己,打嗝也是声音,好歹总不是一片静默了?,虽然?初衷有些违背,但是目的还是达到了?,我心满意足。
我一颠一颠的打着嗝,跟在他们?后头。经过了?一条河,在天色将暗未暗时,我们?在河的上游找到了?一处洞穴。这洞瞧上去黑乎乎的像是一张缺了?门牙的大嘴,百里安寂捻开火折子,率先探身进去,说?:“没有野兽的气?味和踪迹,应该不是动物的巢穴。我们?就在这儿歇息吧。”
我没有异议,事实上自从我讲了?那个充分的暴露了?我的浅薄见识的笑话以后,我就一直在做小伏低状。
我向?沐止薰征求意见:“二哥,你觉得呢?”
沐止薰一路行?来?异常的沉默,我此刻看他时才发现他的脸色苍白的骇人?,嘴唇紧紧抿着,好像一副随时会倒下来?的样子。
我大惊,一把扶住他:“二哥,你怎么样?毒发了??”
他拂去我的手,低声说?:“没事。”
好吧,继贴了?百里安寂的冷腚以后,我再一次自作多情了?,皇子们?的自尊果然?是十分脆弱的,碰都碰不得。
这洞与韩竹浮一个样子,都是属于不能只凭外表便断定内涵的,洞外虽是杂草丛生,洞内却像是被人?拾掇过,归置的十分整洁,深处有一汪水潭,顶上奇形怪状的石柱正一滴一滴的往下滴水,我东张西望,在角落发现一只瓦罐,大喜过望,我跑过去捧起这罐子,乐呵呵的捧到沐止薰面前?:“二哥,你看,有一个罐子!咱们?可以煮水喝了?!”
沐止薰闭着眼?睛打坐不理我,百里安寂轻轻的哼了?一声。我怒了?,抛下这俩比沐凌霄还难搞的男人?,走出洞外拾柴火。
我拣了?一些枯枝走进洞内时,瞧见百里安寂与沐止薰正贴着双掌,看样子是在互相运气?。听到我进来?的动静,他们?这才收回手,睁开眼?睛看我。
我指了?指我抱来?的那堆柴火,朝他们?露出一个讨好的笑:“那啥,你们?能不能用内力把柴火给?点燃?”
百里安寂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你说?呢?”他很鄙夷的看了?我一眼?,慢条斯理的掏出火折子点燃了?枯枝,柴火哔哔剥剥的燃起来?了?。沐止薰还是不和我说?话,我看着他被火光映的红彤彤的脸蛋子,几次欲言又止以后,确定了?一个事实:他在和我闹别扭。
我觉得我不能让他蹬鼻子上脸,是以也不理睬他,从那水潭里舀了?满满一罐水放在火上煮。我对百里安寂说?:“我给?你包扎一下右手吧。”
他磨蹭了?一会儿,有些害羞的伸出右手,我倒吸一口气?,惊呼出声:“苍天啊!这分明是一只糟鸭掌!”
百里安寂剧烈的抖了?一下,对我怒目而视。得,我这张嘴又给?我惹祸了?。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很久以前?,我也曾给?百里安寂包扎过,彼时我是前?途未明的质子,他是生死相搏的刺客;时隔那么漫长的一段时光,还是我给?他包扎,我们?却成了?父母之命的未婚夫妻。我这么一回首,顿时觉得惆怅莫名。
我去撕百里安寂的衣服,百里安寂大惊,一手揪住他的前?襟,一手拨开我的手,结结巴巴问?我:“你、你做什么?!”
我觉得他的脸皮委实忒薄了?一些,不像我的皮一样油盐不进,只得好声好气?同他打商量:“我要撕你干净的里衣给?你包扎啊——要么我撕我自己的?”
我此话一落,立刻听到沐止薰重重的哼了?一声。百里安寂的脸上红霞漫布,手忙脚乱的推我的手:“不、不用了?,我自己来?。”
我冷眼?瞧他用未受伤的左手扭成一个十分古怪的角度,困难的撕下几缕布条来?递给?我。我替他把整个手掌裹好,觉得挺像一个白白胖胖的馒头,我自从入了?军营以后,许久未吃过白胖松软的馒头了?,睡觉做梦都梦见我幸福的躺在一堆馒头山上,是以如今瞧着他这只手,不由得舔了?舔嘴唇咽口水,百里安寂的脸立刻又红了?一层,简直要滴出血来?;我回头瞧沐止薰,他的脸色却是铁青铁青的,在橘色的火光照映下,说?不出的狰狞。
我们?累了?一天,各自喝了?一些水以后,就睡了?过去。我却睁着眼?睛睡不着,我翻来?覆去,一颗心七上八下,终于忍不住爬了?起来?,悄悄挪到沐止薰旁边,他蜷着身子紧皱着眉头,脸色很难看。我摇他:“二哥。”手一碰上他的背,却像是碰上了?一块石头,硬邦邦的。
我吓坏了?,叫他:“二哥,醒醒。”
他被我叫醒,迷迷瞪瞪的睁开两个眼?睛,一看是我,那脸跟个秤砣似的直往下沉:“做什么?怎么不去百里安寂那?”
我傻眼?了?,闻到一股子醋味直往鼻孔里钻,可这时可不是腻歪的时候,我虎着一张脸:“别闹了?,你究竟怎么了??”
沐止薰的眉头舒展开来?又蹙起来?,手肘支地想要爬起来?,却忍不住闷哼了?一声,这一声闷哼把我吓的魂飞魄散,声音里就带了?哭腔。
他听我哭了?,轻咳了?几声,摸了?摸我的头,苦笑:“从断崖上掉下来?的时候好像摔伤了?。不过不严重,你别担心。”
我知道?他没说?出来?的话,以他的武功,落地时多少总会保护自己,不至于落到如今这么悲摧的境地,他是为了?做我的肉垫才摔伤了?的。
我摸他的背和腿,发现他的肌肉硬邦邦的僵着,看来?是有一段时间了?。我低声问?他:“痛不痛?”
我揣摩他本来?是想装硬气?摇头的,可是被我这眼?神一瞅,十分诚实的点了?头。
我隔着衣服替他揉捏拍打,一边揉一边想着早知道?有今日,与其学那无甚实际价值的舞蹈,不如当初就该向?云尚宫学些推拿之术的。
沐止薰按住我的手,丝毫没有松快下来?的样子,我没有别的法子,闭着眼?一咬牙,唰啦一声撕下沐止薰的一大块衣摆来?。
沐止薰的脸皮比百里安寂的厚多了?,起码如今在这疑似即将被我轻薄的情况下,居然?一派淡定,脸上一丝褶子都没起,我心中对他的一股羡慕和钦佩缓缓荡漾,将撕下来?的衣摆浸到火堆上还煮着的热水中,绞干以后对他说?:“脱衣服,我来?给?你热敷。”
沐止薰皱眉:“胡闹!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可以随便看男子的身体!太不知羞耻了?!”
我虽然?一向?来?很奔放,不比那些大家闺秀们?矜持,然?而被沐止薰这么一说?,像是一只伸出壳来?的王八被人?不硬不软的戳了?一戳,顿时气?血翻涌。我不知羞耻?我不知羞耻!我气?得来?回踱步,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出来?,告诫自己决不能和沐止薰这等古板一般见识,半晌冷笑道?:“我就是不知羞耻怎么了??上次你被人?戳了?一个窟窿,我扒你衣服给?你上药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你昏迷的时候我给?你捉头发里的虱子时你怎么不说??我今天就还不知羞给?你看了?!”
我脾气?一上来?,不由分说?扒开他的衣服,沐止薰在我手下奋力挣扎,但因为他本就又有伤又有毒,又不敢真正用力伤到我,是以不一会儿便被我扒下了?衣服,我看着身下的沐止薰,此人?如今完全不复往日里的冷漠,气?喘吁吁,可怜兮兮的看着我,着实叫人?怜爱。我觉得我们?如今这番光景,简直像极了?采花贼夜探闺房的戏本子,真想仰天大笑三声来?应个景。
我这么想着,就这么说?了?,我说?:“小妞儿,来?,给?大爷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