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相携私奔时
一个月后,小?狐狸们已经长出了狐狸毛,毛茸茸的几团,跟毛球儿似的日日在狐狸园里?滚来滚去。
在小?狐狸们还是粉嫩嫩皱巴巴跟小?老?鼠一般的时候,我便?疑心它?们将来大约要长成白底灰点或者灰底白条的斑点狐狸,很为?它?们这喜感的卖相?而担忧,是以日日与百里?东胤愁眉相?对,可?我们这担心并未成真,因为?这小?狐狸虽是杂交血统,然而这皮相?却很讨喜,通体雪白,就只耳朵尖尖、尾巴尖尖和四只蹄子是滴溜溜的一圈儿灰,着实可?爱,我与百里?东胤这几日来的沧桑老?脸,总算是泛出了几丝欣慰的泪光。
小?狐狸们一日日活蹦乱跳的长肥,我却一日日的消瘦下?去。因为?在百里?东胤与我在烟柴头?这件事上达成一致且发展出了深厚的感情以后,百里?安寂就瞅准了这个时机,迅即的向他老?子提出了我们的亲事。
我很神?伤,恨不得剖开百里?安寂白嫩嫩的胸膛瞧瞧他那颗心是不是用石头?做的,而且是那一种?坚固的花岗岩石。他那一股子执拗的劲头?,我觉得我如果是一头?驴,我一定自叹弗如的羞愧欲死。
自从我与百里?安寂的亲事被?正式的轰轰烈烈的提上了西夜国的日常议事进程以后,我便?接连几天重?复做了许多噩梦,梦里?百里?安寂深情的搂着我,嘶嘶的在我耳旁吹气,吐气如兰的呢喃:“小?米,我们生一锅小?小?米好不好?”且随着这议事进程越来越紧逼,这噩梦的内容显见着有愈来愈诡异的趋势。某夜我居然梦见百里?安寂搂着我,倒不翻来覆去的讲那什么一锅小?小?米了,可?是他居然要求让我生一窝小?狐狸!我深深的愤怒了,猛地自梦中醒来,一睁眼便?瞧见黑黢黢的房间里?,自窗外的月光照出一个人影,幽幽的站在床边阴恻恻的将我望着,我被?他在黑暗中发光的眼神?望的心底发毛,大张着嘴巴,喷出一个鼻涕泡来,忘了吸回?去,“啪”的一声,爆了。
这人影从容不迫的朝我跨了一步,我傻眼了,莫非这是哪个不长眼的采花贼蹩摸到我房里?预备来采我了?我俩彼此都静默无?声,只有那鼻涕泡爆裂开来的轻微的一声脆响在这安静的屋内显得特别响亮,这一声“啪”,简直是振聋发聩,把我震的回?过?神?来,一声尖叫就立刻囤积在了喉头?预备冲口而出。这当儿,这人影及时的开口了:“薏仁,是我。”
这个声音很熟悉,熟悉的叫我鼻子发酸,眼眶发热,只觉得一阵酸酸涩涩的热流涌到喉头?,堵得发紧,我贪心的瞧着这被?月光勾勒出的修长身形,颤抖着哽咽出两个字:“二哥!”这一声二哥饱含了我的感情,被?我喊得那叫一个缠绵悱恻暧昧轻薄,沐止薰顿了一顿,我立马扑到他身上去揩油,娘哎,这温暖干燥的怀抱、这淡淡的药草味儿、这看似清瘦实则结实的胸膛,我日日夜夜心心念念的人儿真实的站在我面前时,我深深陶醉了!
沐止薰一手环了环我的腰,一手捏了捏的我脸颊肉,淡淡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愉悦:“唔,看样子百里?兄把你养的不错,比在军营里?倒肥了几圈。”我想起我吃香喝辣的几月里?,沐止薰却在过?沼泽吃草根斩小?鬼,我的双下?巴和良知便?一同十分无?耻的抽搐了,我讨好沐止薰:“二哥,你辛苦不辛苦?疲累不疲累?林峦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沐止薰的语气很淡定:“他们困不住我。”他虽面色平静,且收敛了不少张狂,然而我却感受到了他睥睨天下?的那种?磅礴气势,立刻将望在他身上的眼光又加热了几分。
沐止薰被?我这狂热的目光盯得倒退了几步,不自然的轻咳了几声:“薏仁,去收拾东西,我带你出去。”
“哦!”我欢呼一声,跳起来去收拾我的私房钱,烟柴头?被?这动静惊醒,圆溜溜的眼睛转了一圈,见到沐止薰,亲热的跳到他怀里?舔他的手掌,我瞧它?那股热乎劲儿,十分嫉妒。如果不是亲眼看到烟柴头?与百里?东胤那几只白狐狸鼓捣出了几团小?毛球来,我几乎要怀疑这只花狐狸其实是一只披着雄性外衣的雌性。
我因为?嫉恨烟柴头?,是以将它?从沐止薰身上拽下?来以后,故意把它?同它?那条大尾巴团成了一团,滚一滚,滚到我包袱的角落里?去,这才意气风发的同沐止薰说:“二哥,月黑风高夜,相?携私奔时,咱们这就走吧!”
沐止薰带我走出秀雅阁时,我瞧见柳烟儿瘫软成一团,大约是被?沐止薰在颈后劈了手刀,仆在脏兮兮的地板上,我莫名的惆怅起来,突然无?端的十分舍不得柳烟儿的那柄猪鬃板刷,舍不得百里?东胤的白狐狸,我心里?对百里?安寂的愧疚一阵一阵的往上涌,酿出一股十分矛盾的滋味。
我跟在沐止薰后头?,瞧他熟门熟路的穿堂过?室,一股对他的钦佩油然而生,他那自然而然的、顺理成章的、正大光明的势头?,显见着已然把西夜皇宫当成了自家的茅厕般来去自如,我跟在他屁股后头?,在这茅厕里?行的十分顺畅,丝毫无?便?秘梗塞之?处。
我正暗自得意,黑夜里?突然有两道极其凌厉的风声划破夜空而来,我尚未作出反应,沐止薰便?迅即的伸手将我一带一揽,我被?他揽着做了一个十分艰难高深的凸肚后仰动作,眼见着挟带风声而来的两支箭堪堪擦过?沐止薰的颊边,箭尾生风,扬起他鬓边悠悠扬扬的一缕发丝,没入到无?边的黑暗中。我被?惊的不能言语,待沐止薰那飘起来的发丝荡悠悠的落下?来,重?又服帖的回?到他颊边时,我才叉着酸涩的老?腰跳起来,在原地扭了几扭。
我很惶恐的问沐止薰:“二哥,遭了,我们被?发现了吧?”沐止薰还未答话,前方便?倏地接连着亮起了一长溜儿的火把,跟火龙似的在夜色里?蜿蜒开去,照得西夜皇宫上方的天空一片璀璨通明。
这火龙十分整齐的向两边退去,在中间让出一条道来,从中走出两个人来。百里?安寂看样子是从床榻上刚刚起来,只在亵衣外随意披了一袭披风,此刻面沉如墨,负手随意站着,火光明明灭灭,将他照得暗影沉沉,我被?他难看的不能形容的面色惊的打出一个嗝来,往沐止薰背后缩了缩。
如今这光景,排场很宏大,气势很雄伟,氛围却静默的十分诡异。我绞尽脑汁,愣是想不出一个适合当下?这种?情况的招呼语,只能默默的闭嘴了。这安静的气氛被?百里?东胤打破了,老?人家跳出来严肃的斥责我:“儿媳妇,不告而别很不厚道。”
我惭愧的搔了搔头?:“陛下?,烟柴头?的崽子们就托你照顾了。”
百里?东胤还未开口,百里?安寂问我:“这么说,你是打算走定了?”
我沐薏仁虽然平生贪生怕死十足十是一个懦弱的孬种?,却也知道此时万不可?做一个缩头?王八了,是以我坚定的朝他点头?:“我要走。”
我话音刚落,就瞧见百里?安寂脸上浮现出一个绝美的笑?容来,下?一秒,他便?带着这个笑?容提剑而来,长剑一声清啸,挽起一朵剑花,夜风鼓涨了他的袖袍,他未束冠的长发在风中猎猎扬扬,那一身遗世独立的风骨,简直胜过?万里?风烟锦绣。
他说:“那便?要看你们走不走的掉了。”
我的眼睛都直了,待反应过?来时,百里?安寂便?与沐止薰缠斗在了一起,我将将闪过?百里?安寂的剑锋,那边沐止薰的鞭尾又扫了过?来,我上蹿下?跳,心惊胆战的逃窜出他们的打斗范围,问百里?东胤:“陛下?,现在怎么办?”
百里?东胤很淡定:“两个选择:要么你留下?来;要么你二哥一个人走。”
我头?一次觉得百里?东胤简直为?老?不尊的叫人痛恨,他老?人家却继续火上浇油:“眼下?这情况,他能一个人走就已不是易事了,若还要带着你这拖累,那更是不可?能的。只怕再这样下?去,你们谁都走不了。”
仿佛要印证他这句话似的,与百里?安寂对峙已久的沐止薰一个踉跄,喉头?动了几动,一连串嘶哑的咳嗽声压抑不住的倾泻而出,怕是已经动了真气催动了毒发,而百里?安寂的剑却笔直的朝着沐止薰的左胸而去。
“二哥!”我尖叫,跳起来便?跑,这小?胳膊小?腿此时发挥了巨大的潜能,居然赶在百里?安寂的剑刺进沐止薰胸膛时跑到了他面前,我气喘吁吁的伸开双手,跟只老?母鸡似的护着沐止薰这鸡崽子。百里?安寂因为?我突然的闯入而大惊,剑锋堪堪止在我胸前一寸的距离,硬生生收了势,只余剑锋带起的利刃般的风划过?我的脸颊。
“让开。”百里?安寂很平静。
天可?怜见,我盯着我胸前这锃亮锃亮的剑锋,害怕的双腿发软胳膊打颤,我咽了咽口水:“不、不让。”
百里?安寂面色一沉,很有要发怒的趋势,这当儿我身边一暖,转头?一瞧,沐止薰这病秧子站到了我的身边来,淡淡的同百里?安寂说:“百里?兄,薏仁,我是要带走的。最起码,我便?是死在这里?,也要把她送出去。”
我怔忪的看着他,他侧头?瞧着我,微微一笑?:“对不起,我给不了你一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