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李家村

“这?么说,姑娘和公?子是逃家私奔至此的??”李大婶一边“啧啧”感叹,一边应景的?用手绢拭了拭眼角,唏嘘了一番。

这?是李家村村口的?一家茶馆,统共只一个老板娘,包任掌柜的?店小二,卖些自家泡制的?苦茶水。我与沐止薰别了百里安寂和百里东胤以?后?,日夜赶路赶到这?里,预备歇会儿喝口茶,打听打听风土人情。老板娘李大婶身材像极了一只圆滚滚的?箍桶,胸脯雄伟,屁股肥硕,“咕噜噜”滚过来同?我唠家常,试探我们的?来路。

我作出?一副愁苦的?形容来,期期艾艾道:“我家里要把我嫁给一个吃喝嫖赌游手好闲的?浪荡公?子哥儿,我这?才同?我的?薰郎一起逃出?来的?。”沐止薰坐在我身边,听到“薰郎”两字时,可怜的?抖了一抖。

箍桶一边用眼角不住的?觑着沐止薰,一边说:“唔,这?就是你的?薰郎了?姑娘你眼光真不赖,这?位公?子一看便知是个人物。”

我面不改色心不跳,信口开河给沐止薰编造身世:“他是我家里的?长工,但是肚子里很有墨水,待人也极好,就是体弱多病了点儿。”沐止薰再度抖了一抖。

箍桶听完这?话,突然?莫名的?激动起来,热情如火的?一把抓住沐止薰的?手:“不瞒两位,老朽也学过一些岐黄之术,不如让我替公?子把个脉。”我同?沐止薰一起傻眼了,任由?箍桶那皮糙肉厚蜡黄蜡黄的?手搭在沐止薰的?皓腕上,那十?个指甲盖里都是黑泥的?粗短指头先是在沐止薰白?嫩嫩的?手上摸了好几把,摩裟了好一会儿,接着居然?十?分猥琐的?捏上了沐止薰的?腿。

那双手假模假样的?在沐止薰腿上敲敲打打,渐而缓慢又色情的?爬上了沐止薰的?大腿,且眼见着就要往他腿内侧摸索过去了。

我的?眼珠子差点爆出?来,总算及时反应过来,这?箍桶哪里是在替沐止薰把脉,她分明是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肆无忌惮的?吃他的?豆腐揩他的?油!我怒火中?烧,将沐止薰一拉一挽,抛下?银钱,攥紧犹自发愣的?沐止薰,逃出?了箍桶用胸脯和屁股滚动出?来的?圆周范围,逃到茶馆外,深吸一口气,简直有一种重见天日如沐新生的?感觉。

沐止薰的?聪明脸孔在这?时看上去特别的?傻,我恨铁不成钢:“方才她吃你豆腐,你都不知道躲的?吗?”

沐止薰回过神来,说得很无辜:“我从未被一个大婶这?样轻薄过。”

我不说话了,暗自决定要去买把猪鬃板刷来,晚上将沐止薰好好刷一刷。

我们继续前行,箍桶说过这?村子里大多数人都姓李,一村子都是千百年前李家祖宗繁衍出?来的?亲戚;这?村子着实也小,我很怀疑箍桶如果?在村口茶馆嗑个瓜子儿,那瓜子壳儿大约要沾着她的?唾沫星子贴到村尾那户人家的?脸上去了。

你永远也不能小觑流言传播的?匪夷所思的?速度,我们将将只从箍桶那离开了一刻钟,一路行来便有一拨拨的?妇人苍蝇似的?聚成一团,共同?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瞧着我俩,唧唧咕咕的?指指点点,非得我摆出?一副悲苦的?脸色来,她们才心满意足的?各自散去。

我因?为一直记得李大佛曾说过他在家乡有一个未婚妻,是以?便直着一条心直奔他这?未婚妻的?家里而去。一边奔走,一边酝酿出?满怀的?情绪来,预备到时安慰安慰那可怜的?女子,陪她掉几滴泪。只不过这?一腔的?愁绪,在看到篱笆院里出?来一个抱着乳儿的?妇人时,显得滑稽无比。

我大惊失色:“姑娘,你改嫁了?”

妇人莫名其妙的?看我一眼,说:“我未婚夫在沙场上战死了,后?来父母便再为我做了主,就改嫁了。”

我心里一股说不出?的?滋味,既替李大夫叫屈和不值,又想告诉眼前这?妇人李大佛在军营里是怎样记挂着她,这?味道古怪得很难言,我憋屈了。

回去的?路上我很失落,跟在沐止薰后?头闷声不响,他瞅了我几眼,说:“这?姑娘其实做的?很对。如果?她为大佛守寡,一辈子不嫁人,大佛在天上也不会安心的?。”

他这?话刺激了我,我跳起来冲他张牙舞爪:“你又不是大佛!你怎么知道大佛会不安心?如果?哪天你死了,我转头就嫁人了,你会欢喜吗?”

沐止薰深深的?看我一眼,微微笑道:“我会很欢喜。如果?哪天我死了,你就把我忘了,找个好人家嫁了,这?样,我便再欢喜不过了。”

我琢磨他这?语气,全然?没有反讽的?意味,十?分的?真诚,立刻觉得本来就看不透的?沐止薰愈发的?高深莫测起来。

我和沐止薰就这?么在李家村住了下?来,沐止薰租了村里闲置的?一个小院落,把我同?烟柴头一起装了进去。

这?院里一棵刺槐树,一口深水井,一栋破瓦屋,空荡荡的?甚是荒凉。烟柴头从我怀里落地后?很兴奋,在井口和树底下?窜来窜去,尾巴上粘了一串苍耳子,跟个棒槌似的?。

我一边看着烟柴头,一边问?沐止薰:“二哥,这?树上没吊死过人、井里没淹死过人吧?”

沐止薰不理我,去墙角找了一把生锈的?铁锹,吭哧吭哧屋内屋外地拾掇了起来。他一身粗制布衣,发间只一根素色骨簪,撩起袖襟和裤脚,扛把铁锹,可是他就这?么单单立着,那身姿容貌也风流得叫那一树槐花都失却了颜色,委实让人赏心悦目。我深深的?觉得,琉璃国老头子对这?世界最大的?贡献,便是将沐止薰生了下?来。

沐止薰从晌午日头开始忙活,直忙到暮色四临,总计成果?如下?:鼓捣好了屋外破门版一扇;补了屋顶破洞一个;抹干净板凳两只;除掉蜘蛛网四张。我仰慕的?将他望着,心里对他的?钦佩愈发盎然?起来。

到了吃晚饭的?时辰,我开始觉得,“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话太精辟了,李家村的?妇人们显然?都与箍桶是一个性子,对沐止薰有一种不怀好意的?热情,纷纷提着一篮子的?吃食借口探望新邻居上门来,便是用眼睛吃吃沐止薰的?豆腐也好。

沐止薰显然?没有经历过这?等比千军万马还要骇人的?场面,一张脸乌漆麻黑,板的?十?分挺括,冷冰冰的?很是瘆人。我担心他这?副模样儿会影响到日后?的?睦邻友好,我便得不到那些免费的?吃食了,是以?将他往内室一推,兴高采烈的?独个儿出?门迎接那一群狂蜂浪蝶。

妇人们大都很奔放,姑娘家大都羞羞答答,然?而在听我说沐止薰身体抱恙不便见客后?,不约而同?的?露出?了失望的?神色来,告辞时那叫一个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我立刻便庆幸没让沐止薰出?来接客,不然?他那身细皮嫩肉,指不定就被生吞活剥了。

李大佛如今已改嫁的?未婚妻也来了,提着一篮柴鸡蛋,我虽然?很不待见她,然?而对鸡蛋却是待见的?很,再加上她与别个妇人不同?,对沐止薰没有狂热的?心思,是以?我便端了一张笑脸给她,想起沐止薰那时说的?话,对她也有了那么一点同?情。

妇人们走后?,我乐呵呵的?抱着篮子进屋向沐止薰献宝,沐止薰的?脸色已经缓和下?来了,甚为贤惠的?在抹桌子。我颠颠的?唤他:“二哥二哥,你看,有腊鸡腿!还有酥鱼!”

沐止薰脸上漾开一抹极深的?笑容来,他平日里总是沉默寡言,脸上表情也总是万年不变的?淡漠,即使笑,不是轻浅得还未看清楚便逝去了,便是像敷了一张带笑的?面皮上去,假的?很,像此刻这?样从心底发出?的?、渗透到眼角眉梢的?真正欢欣的?笑容,我却是头一回看到,这?一看,便傻了。

他把头凑过来看篮子:“这?个是什么?扁豆么?”

“不是,大婶说是豇豆。”

“这?个呢?茄子么?”

我为沐止薰的?无知感到无语,我虽然?其实也不大认得这?些果?菜,但是茄子和葫芦还是分得清的?:“二哥,茄子是紫色的?,这?个绿色的?是葫芦条儿。”

沐止薰看起来颇感兴趣的?样子:“哦?改天咱们自己种种看。”

他自到了李家村以?后?,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就譬如一匹沉默隐忍的?老马,变成了一头时不时咩咩叫唤两声的?绵羊,温和亲近了许多,也欢欣了许多,我看着他这?样的?转变,只觉得心里也欢喜起来,那是再多银钱也不能企及的?欢喜。

这?一夜,没有宫廷箜篌,没有觥筹交错,没有人声鼎沸,只有我同?沐止薰两个人,在一豆昏黄的?烛光下?,就着那些妇人们送来的?果?菜,吃了两碗米饭下?去。其实这?样的?寂静于我不是头一次,我过去的?那些年来,都是同?我娘默默无声的?在落霞阁里,这?么静默的?吃完一日又一日,但是沐止薰呢,他二十?年来过的?从来都是锦上添花烈火烹油的?日子,这?样的?贫寒清淡,可留得住他么?

然?而我这?疑惑并没有问?出?口,当我瞧见沐止薰眉眼带着那种醉人的?笑,将一碗糙米饭也吃得无比香甜的?时候,我便知道,这?问?题没有问?的?意义?了。

我问?他:“二哥二哥,我们这?样,是不是就和布衣夫妻一般了?”

沐止薰弯了两道眉:“是。”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这就是薏仁和二哥温馨平淡的甜蜜生活了,H即将出现!当当当当!

话说不知道亲们喜不喜欢这种平平淡淡的种田情节,其实某银是很喜欢的……但愿我的萌点不是你们的雷点,阿门!咩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