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白菜萝卜
我一睁眼便?明白了?,云尚宫所说的全身酸疼,和褥子厚不厚,着实没有什么关系。
譬如我现在,就要死不活的瘫在一床厚褥子上,动也?不想动一下。烟柴头在用爪子挠门,呲呲呲的声音叫人听了?牙酸,我翻一个身,将头往被?子里钻进去,正将将撞到?沐止薰赤裸的温热胸膛上去,我觉得脸上火烧似的,窜出一片滚烫,十分怀疑我那十七年积攒下来的害羞,大?约在这一两天都要用完了?。
沐止薰挖番薯似的,把我的脑袋从?被?褥里挖起来,我前所未有的羞赧,闭上眼睛不敢看他,半晌,只感觉到?额头上一个极轻柔的吻,他说:“你歇着罢,我去打水。”
唔,这一夜过后,有什么东西悄悄变了?。
沐止薰翻身下床了?,我环顾四周,瞧见?凌乱的衣衫掉了?一地,枕头也?歪了?,被?子也?皱了?,褥子湿哒哒的揉成一团胡乱塞在我脚后,噫,这冰凉粘腻的感觉着实有些恶心。我把脚缩上来,眼巴巴的等着沐止薰打水来好让我清洗。
然而我还是低估了?沐止薰的行动力,他下着了?一条亵裤,赤着光裸的上身,端了?一铜盆水进来后,我眼见?着他绞了?毛巾,泰然自若的朝我走来!我被?他那盯着猎物似的眼神看的心惊胆战,缩到?被?子里去露出一双眼睛:“二、二哥,我自己来就好。”
沐止薰挑眉:“你动得了?吗?”
我很心虚地焉巴了?。沐止薰见?我默许,走到?床边,缓慢而坚定?的掀开?了?被?子,我把心一横,脸皮一厚,壮士赴死般的,豁出去了?!沐止薰翻王八似的,将我翻了?一个个儿,因为我方才是躺着的,是以如今便?是背朝上了?,他一掀开?被?子,就感觉到?背上一片凉飕飕的,我将将打了?一个哆嗦,热巾子便?敷了?下来,“唔……”我很舒缓的吁了?一口气,放松下来了?,背后的沐止薰却不动了?。
我很费力的梗着脖子将头扭转过去,斜着眼睛看他,只瞧见?他手指在我背上那些交错的鞭伤上轻划着,脸上一片悲凉如水。我默默的转过头来,明白他此刻的心境,我是不适合说些什么的。
他的手指在我背上轻抚许久,接着便?是细碎绵密的吻洒了?下来,我又开?始颤栗了?,苦苦地捱着他在我肩胛骨上制造出的那一种奇异的叫人酥麻的感觉,觉得心肝像是被?烟柴头的毛绒尾巴尖儿轻轻搔着,痒得难耐。
沐止薰的脸孔贴在我背上,低低呢喃了?一句什么,我竖起耳朵去听,方听明白他在说:“薏仁,谢谢你,对不起……”
他这毫无关联的两个词让我支着下巴琢磨了?许久,半晌才明白过来,他说的谢谢,大?概是指谢谢我能接受他,而对不起,是指那些疤痕。我正为自己的聪明机智而欣喜,却听到?极轻微的“啪嗒”一声,温温热热的一滴液体滴落在了?我背上。
我埋怨他:“二哥,你也?不把毛巾绞绞干——”打住,我眼角瞄到?不知何时被?抛在地上的毛巾,傻了?。这么说,方才那一滴水,是沐止薰的……泪?
这一滴泪,震撼得我惊心动魄,我从?未见?过沐止薰流泪,是以如今趴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我腹诽:娘哎,是你打的我,我都没哭,你老人家做什么哭?
我心惊肉跳的僵了?很久,实在忍不住了?,拐了?一个弯儿安慰他:“二哥,这世上因果报应,轮回不爽,自己作下的罪业,大?抵都要自己去承担。我娘曾说,我这一身的伤,大?约是很难嫁得出去了?,既然是你害的,那么你便?娶下我这个麻烦罢。”
说完以后我后悔了?,我居然如此奔放,丝毫没有一点女儿家的矜持,就这么巴巴的涎着脸把自己贴上去了??亲娘啊,我对不起你的教?导!
沐止薰在我身后很是僵了?一僵,最后将两条胳膊从?我身侧绕过来,紧紧地拢我入了?怀,哑着声音在我耳边说:“好。”
我们又在床上厮磨了?许久,总算是气喘吁吁的起来了?。烟柴头可怜兮兮地带着它?的媳妇儿,一双圆眼睛在我和沐止薰之间转来转去,最后眼巴巴地将我望着,我这才想起,我们从?昨夜傍晚开?始就在行这羞人之事,忘了?给狐狸们喂饭了?。
沐止薰将我包得严严实实,显然很不待见?它?:“这本?就是一只野狐狸,怎么居然忘了?如何捕食了??”烟柴头立刻露出一副被?抛弃了?的凄苦神色来,两只眼睛水汪汪的和紫葡萄一般。
我笑一笑,预备去灶头煮一顿饭,突然想到?了?一件极其严重的事故:“二哥,我们没菜了?。”
“嗯?”沐止薰探头看了?看锅子,“我去白河镇上买些菜回来吧。你好好休息。”
“等等。”我叫住他,严肃地问他:“买回来谁做菜?你我都不会?。”
沐止薰的脸抽了?一抽,那神情很正经:“我学起来,我做给你吃。”我几乎对他肃然起敬了?。
沐止薰去买菜了?,烟柴头大?约是知道一时半会?儿吃不到?饭,可怜地叫了?一声,跑到?后山去找食了?。我悲摧地捧着肚子,总不能同烟柴头一样跑到?后山去挖只竹鼠山鸡吃得一嘴毛吧,我眼珠一转,决定?去李春妮院子里蹭饭吃。
李春妮新嫁的夫婿是一个猎户,这个时辰头上,早已?去山上捕猎了?。她见?我青黄不接的脸色,甚是贤惠体贴地给我端来一碗地瓜粥。我淅沥哗啦地将一碗粥甩下肚子,赞叹她:“李姑娘的夫婿真是好福气。”
李春妮是个心善且纯朴的人,我不过这么一句,她便?羞红了?脸,一边纳手中千层鞋的鞋底,一边说:“百里姑娘的夫婿才是真正的好人品,怎么不见?他一起来?”
“哦。他去白河镇买菜去了?,我们自家种的菜才将将出了?一个苗儿,要断粮啦。”
李春妮说:“我倒知道白河镇上的私塾要寻一个夫子呢,听说沐先生肚里有墨水,要不让沐先生去试一试,薪水想来也?是不薄的。”
让沐止薰去当夫子?!我差点把筷子吞到?肚子里头去,我一想到?他拿那张万年不变的马吊脸去面对一群天真烂漫的小娃儿,还要开?口教?他们学问,便?觉得这简直是在祸害西夜国的未来,委实对不住我三哥百里安寂。
我是不担心我们会?穷困潦倒的,因我前段时间对沐止薰的身体觊觎已?久,所以半夜趁他熟睡时曾揩过他的油,这么一揩油,就让我摸到?了?他贴身里一个小袋子,我至今还记得彼时我将将打开?那袋子心里的震撼感,那一卷一卷的银票,一叠一叠精致小巧的金叶子,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从?那以后,我便?对腰缠万贯的沐止薰生出了?一丝敬畏。
我越想越远,李春妮唤我:“百里姑娘?”
“哦!”我回过神来,真心诚意的同她道谢:“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回去后我便?同他说。”
李春妮叹道:“如果沐先生能答应就好了?。我们白河镇穷地方,有学问的人一般都不大?愿意留下来,可怜了?孩子们了?。”
我心里对我和沐止薰欺骗这些淳朴村民的行为感到?很内疚,胡乱朝她点头:“我这就回去找他。”逃也?似的逃出了?她的院落。
我吃饱了?喝足了?,搬个板凳坐在门口,等沐止薰回家,自觉自己这样子已?经同盼望夫婿归来的农妇一模一样了?。到?了?晌午,沐止薰回来了?,一瞧见?板凳上的我,脸上绽出一个真实的笑容来,牵了?我的手跨进院子里头去。
沐止薰站在灶台前,双手挽起袖子来,右手操一把硕大?的调羹,脸色肃然得如同在面对刀剑寒光的千军万马,事实上他面前的,不过是几棵带着青梗黄泥的白菜萝卜罢了?。
我咕咚咽口口水:“二哥,行吗?”
“唔,”他朝我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来,“可以的,你去歇着,等吃饭。”
好吧,我掉头就走,寻思着要不要先打几桶水上来,预备等会?厨房被?沐止薰折腾的烧起来的时候,可以浇上去熄火。
沐止薰在厨房里铿锵嗙啷的鼓捣着,居然真让他鼓捣出了?两盘菜来,我狐疑的瞅了?瞅厨房——没走水。再低头瞧瞧桌上几个盘子,唔,一盘猪油白菜,一盘猪油萝卜,还有荷叶包里的一盘牛肉。
沐止薰若无其事地解释:“白河镇上五味轩里的牛肉,听说肉质鲜嫩,你吃吃吧。”他的语气平静,可是表情却有丝忐忑,看都不看他炒出来的那两盘白菜萝卜。
我举箸,没有夹牛肉,夹了?一筷子白菜萝卜,拌着米饭大?嚼。
沐止薰的声音有些紧张局促:“怎么样?”
唔,他这菜吧,不算难吃,但也?仅限于不难吃的份上,离好吃,还是有一胳膊那么长的距离的。可是我说:“很好吃。”我吃的很欢,因为这是沐止薰为我做的菜。
沐止薰听上去像是松了?一口气:“薏仁,你等我学会?了?做荤菜,我给你做酱爆螺蛳吃。”
“嗯。”我低低应了?一声,把脸孔深埋到?饭碗里去,大?口扒着饭,不让他瞧见?我眼眶里的湿意。
院子里,日头照着地里新冒出来的一片新绿茸黄,跟碎金似的跳跃在新苗微微的茸毛上,我深深地觉得,新的生活才刚要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不定时抽风发作:H结束,继续他俩温馨平淡的田园生活,不要PIA我,谁都不要拦着我,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阻止我写布衣种田文的决心!我萌这种桥段!咩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