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 18 章
“…你们有没有觉得脑门凉飕飕的…?”吓得用力咽了好几下口水的红柳只觉自己脑门一片冰凉,说话都有些磕巴:“刚、刚才、真是咱们家姑娘?”
“咱姑娘啥时候有这么大力气了?一棍甩出去就能敲死那老大只耗子!”最早被耗子吓倒不慎把陶盆摔碎的蓝儿捂着这会儿还砰砰跳的心口,一时间都分不清是耗子更吓人还是姑娘更吓人。
同样吓得头皮发麻的翠翠转头看了眼死状凄惨的巨耗子,又吓得得浑身一激灵,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不过面上还是保持了些许镇静:“这大过年的说啥死不死的,一会儿叫太太听着该生气了,一大摊子事儿要忙活呢,赶紧该忙啥忙啥去吧!”
被翠翠这么一说,众人倒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各自去张罗事儿去了。
只是这走之前哪个都忍不住回头再看一眼死不瞑目的大耗子,心里暗叹,姑娘手劲儿可真大啊!
将众人都撵走后,翠翠才去工具房拿了把铲子出来,将死耗子铲起丢掉,再回来用水把带血的地面冲洗干净,湿漉漉的青石地面没有留下那耗子来过的一丝踪迹。
而这死耗子与方才姑娘的表现却给太久没听到任何八卦的古家女眷们带来巨大的冲击,在翠翠不知道的时候,三三两两凑到一起干活的古家女眷们早已是将今日姑娘单手掷木,勇毙耗命的英勇事迹分成八个回合十二个章节,七八个视角说给未能及时赶到现场的姐妹们知道。
“真有那老大的耗子!”没能及时赶到现场的翠屏发出质疑:“再说了,姑娘从前见着花叶儿上的虫子都能吓得险些没厥过去,你们瞧见都怕的耗子,姑娘不怕?”
说得正在兴头上就被她这么打断精彩部分的蓝儿不悦道:“这我还能骗你不成?再说又不是我一个人瞧见的,那七八个人都瞧见了,还能有假不成?难不成姑娘是山精野怪变的,还会变戏法来骗我们不成?”
“!”不管是“姑娘单手掷木毙耗”事件的亲历者还是听故事的,所有人都被蓝儿这无心说出的话震惊到了!
心直口快的石儿最先开口:“你也这么认为是不是!”原来不止她一个人觉得姑娘不对劲啊!
“我认为什么了?”被石儿一副“知音,我终于等到你”喜不自胜的表情吓得险些没从炕沿摔下去的蓝儿往旁边挪了挪屁股,生怕被激动过头的石儿扑过来。
石儿用力瞪了眼蓝儿,压低嗓门道:“你不是说姑娘被脏东西附着了的嘛!”
听到“脏东西”这个词,在场四人脸色俱是变了又变,最后隐晦地嗨呀一声:“这要叫太太听到,仔细你的皮!”
这会儿的民众普遍比较迷信,定安洲内外各大庙宇道馆常年香火鼎盛,时人逢年过节都要烧香拜神,足见一二。这会儿说姑娘是邪祟所变,要叫太太知道了,不得狠狠收拾她们一顿呢!
“我又不傻,我能傻不愣登跑到太太面前跟太太说,这能一木头砸死耗子的不是咱家原先的姑娘,是外头邪祟变的?”石儿说到这嗓门压得更低了:“你们想想以前姑娘咋样,再想想姑娘现在咋样,就不觉得有啥不对劲的吗?”
双双没好气地瞪了眼石儿:“你以为就你眼睛尖啊?你可别作死,太太手里一沓放妾书呢!”已经在太太姑娘跟前挂过一次号的双双如今还没过观察期,说话都比从前谨慎许多。
要知道她们搬到这庄子上三个多月,早已知道如今平头百姓日子有多不容易,就拿离她们最近的平岭村来说吧,听村里妇人说那是一年到头都吃不上几回肉,更别说像她们家这样过年还能有新衣裳穿了!
古家众妾室有不少都是出身贫寒的,如今在古家隔一天吃一顿肉,吃饱穿暖,主母姑娘还都是好相与的,这简直就是神仙日子,因此不管是真心想为老爷守着,陪在太太身边的,还是怕离了古家自己连三天都过不下去的,总归是没一个人想离开古家的。
听到“放妾书”仨字儿才晓得害怕的石儿浑身一抖,连忙跟众人求情:“姐妹们,咱们可是多年的姐妹,我不再瞎说了,你们可千万别告太太!”
“我们不说,只是啥能说啥不能说的你也须长个记性,免得到翠翠、瓶儿那俩面前说漏了,那太太指定就会晓得。”林莹性子软和,说话也温声细语的,说得句句在理儿:“太太就姑娘这么一个命根子,要真叫邪祟附体,咱们如今就到处传,要传到那邪祟耳中,咱姑娘的命还要不要了?姑娘要真有啥三长两短,太太还活不活?到时咱能落得着好?”
双双、蓝儿听完,深以为然地连连点头,双双又指向石儿:“听见林莹说的没?你可得把嘴巴封严实些,等咱找到证据证明姑娘如今被脏东西附着了,再悄悄求太太请大师来做法,这才能一把将邪祟抓住,又不伤姑娘性命呢!”
“行,我都听你们的!”石儿自知自己嘴快,说罢还用力掐了掐自己的耳垂,好叫自己长长记性,不能说漏了嘴。
***
另一边不知自己方才那一手已经把众姨娘吓得厉害的古月瑶一直跟着白芷学辨认中药材,白芷医术虽比不上城中经年的老大夫,但晒药切药这些活计是打小就做的,对药材的习性功效倒十分熟悉。
古月瑶又是几乎过目不忘的聪慧,教起来倒也轻松,自打入冬以来,古月瑶每日抽两个时辰跟白芷学习药理,哪怕是大年三十都不例外。
古太太也知道女儿想尝试种植药材的想法,私底下也叫白芷过去嘱咐过要好好教,两人一个学得认真,一个教得用心,经常就会忘了时间。
“姑娘,白芷,吃饭了。”等着还差最后一个菜下锅,前后院走一圈叫吃饭的方红最后来到药房外头,轻敲房门:“今儿除夕,太太说早些开饭。”
抬头看了眼外头有些阴沉的天儿,古月瑶应了声好,便与白芷一起往门口出去。
守在门口的方红见姑娘出来,想到方才在厨房几个人说的话,忍不住悄悄往后退了一步。
边出来还跟白芷问着方才一味药材功效的古月瑶并没有注意到方红的动作,一路往饭厅过去。
这不过一个下午的功夫,家里除了古太太、翠翠、瓶儿以及一直在药房的白芷,其余众人私下皆已传遍了眼前的姑娘没准是叫邪祟附着的最新消息。是以见姑娘过来,都忍不住悄摸打量,然后悄悄挪开步子,远离一点儿是一点儿。
只觉得众姨娘有些奇怪,但也没往深处想的古月瑶接过喜儿打好递来的满满一大碗苞米粳米饭,乖巧道谢:“多谢姨娘。”
为着不浪费家里的苞米,古太太叫人将苞米搓粒后又用石磨粗粗磨过两遍,磨成与粳米差不多大小的个头,用来兑着粳米一起煮,既能节省粮食,又能增添饱腹感,还不全是粗粮剌嗓子,家里如今一般吃米饭都是这么来煮。
寒冬腊月窝在家不动弹,再者伙食确实也跟以前没得比,是以姨娘们胃口都算不得太好,每人一顿有一碗饭也就足够了。而古月瑶每日上午、入夜后都要在白玉福地中开垦田地来试种药材,不算小的劳动强度会给人带来更好的胃口。
尤其是在冬日大家伙儿胃口都不怎么样的时候,就尤为明显:古太太跟姨娘们都是一碗饭的量,吃得稍微多点的婉君姨娘也就两碗的样子,只有古月瑶,早已把自己吃饭的碗换成了比家里寻常打饭的碗大两个号的,一顿至少要吃一碗半才算踏实。
换成小碗来算,那就是四碗米饭的量。
“…”看着姑娘双手捧着的那一大碗都快溢出来的苞米饭,众姨娘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邪祟附体”!
从前家里光景好时,什么山珍海味可都是紧着姑娘来的,姑娘还娇气得很,咸了不成淡了不成,冷了不成热了也不成,家里四五个大厨每日最头疼的就是给姑娘做饭,偏生姑娘还是个小鸟胃,再合她胃口的美食,撑死不过半碗。
可如今,四碗苞米饭啊!众人目光或隐晦或震惊,都忍不住悄悄打量姑娘日益圆润的小脸,再想想那只惨死的大耗子,定是邪祟无疑!
“今日难得这么好饭菜,怎么都不吃?”古太太笑眯眯地给女儿添了一块红烧兔肉,见众人都不动筷,反而一个劲儿地盯着女儿看,可是觉得奇怪:“都看着瑶儿作甚?她能帮你们吃不成?快些起筷吧!”
今日是除夕,古太太特意叫多做几个菜的,给了些参片叫宰两只鸡炖汤,又叫翠翠从库房里取五斤前几日古月瑶进城买回的羊肉剁了包饺子,还切了腊肉炒大白菜、炒冬瓜,搞了个三荤两素,也算是过好了这个年。
众人闻言,害怕叫邪祟发现自己的不对劲,纷纷垂头应是,这才开始吃饭。
每天都在干活的古月瑶并没想那老些,甜甜地谢过母亲后,自己端着大碗一会儿夹菜,一会儿扒拉几口饭,吃得那叫一个香。
反而是各怀心思的古家女眷们,吃几口看会儿姑娘,吃几口看会儿姑娘,甚至有那想象力丰富的都已经幻想出如今她们是同一个占据了姑娘躯体的邪祟在一起吃饭,万一激怒了邪祟,自己也随时可能被吃掉的悲惨境况,这顿色香味俱全的年夜饭却变得十分难以下咽。
吃过年夜饭后,外头已是夜幕降临。
因今年是古财主过世第一年,家里也不能放鞭炮贴春联儿,连颜色鲜亮些的衣裳也不能上身,这时候也没啥娱乐节目,古太太也不留众人守夜,只叫古月瑶与她一起在正厅坐会儿,其余姨娘们便各自在家中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