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8章

两天的分班考试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下午四点十分,方瑜考完最后一科理化综合,背着书包跟着人流挤出了综合楼。

太阳悬在西边天空,将落不落,将金色的光洒了满地都是,梧桐树影子被拉的老长,几只蝉扯着嗓子叫。

方瑜在林荫道上立定,伸出挡住仍是有些刺目的阳光,浅浅地呼出口气。

32号在语文考完之后就没再来考试,自己忙着复习物理化学,没功夫去注意那个见第一面就打起来的Alpha。

日子又回到了平淡乏味的轨道上,仿佛第一天的打架斗殴、扰乱考场秩序都只存在于自己的想象中,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八月了,仲夏过去了三分之一,迎接三年高中生涯的军训就要开始了。

“wehadjoywehadfunwuhadseasonsinthesun......”

耳机里传来Westlife的《Seasonsinthesun》,西城男孩的歌旋律总是很清新悠扬,抛开这首歌背景故事不说,方瑜很喜欢歌词里传达出来的那种来自年少时光的自由洒脱。

静立着听完这首歌,方瑜回过神,他从书包侧边掏出手抄线圈本,翻开,用笔划掉“分班考试”,匆匆浏览了一遍,今天还剩下两件事——去东郊杰哥的工作室配音和晚上八点吃鸡。

关于约吃鸡,昨晚上他登账号,帅炸天际一连给自己发了三十多条消息,乱七八糟毫无逻辑的话说了一大堆,烦的方瑜差点以为对方是哈士奇成了精。

于是,在今早考英语的时候方瑜就后悔了。

发泄就发泄,怎么一时冲动就加了一个不认识的人为好友,还约对方一起吃鸡呢?约了就约了,怎么时间还匪夷所思地定到了第二天晚上?谁发泄愤怒还挑时间?

方瑜被自己的无脑智障行为逗乐了,他合上手抄线圈本,抬腿朝校门外走。

活了十七年,做事讲究逻辑的他头一遭“随性”了一回,感觉似乎蛮不错。

方瑜出校门后拦了一辆出租车,“师傅,去市中心含光区。”

老爸摔坏了自己的录音设备,音频没办法按时录制,他只能往杰哥工作室跑一趟,借用工作室的录音棚完成工作。

东郊原本是秦城的老工厂聚集地,随着城市发展,城中心的地价越来越高,工厂纷纷外迁,老工厂被一个做文化创意产品的人花钱买下,装修改造之后再卖给搞艺术创作,尤其是小众文化创作的团队或者个人,于是,这里成了“耽美”、“嘻哈”“古风”等爱好者的天堂。

杰哥的“绘声绘色”工作室就在东区,原本是一家纺织厂,现在改造成了拥有录音棚,外景棚,休息室等小规模的广播剧配音工作室。

方瑜下了出租车,和看门老大爷打了声招呼后,朝东边的录音棚走,敲了敲门后进去,正对门口的沙发上躺着一个男人。

男人头发挺长,及耳,前边一撮还挑染成了亮粉色,左耳戴了一串耳钉。

见方瑜进来,男人坐起身笑了笑,“来了,真准时,从来不迟到。”

“杰哥,”方瑜叫了他一声,“实在抱歉,因为我咱们迟迟不能交稿,对不起杰哥。”

“嗳,这有什么好道歉的,你又不是故意拖着。”林杰摇摇头,他点了根烟叼在嘴里,朝里头的录音室努了努嘴说,“小陶正在里头录着,你等一会。”

“好。”方瑜点点头。

他在沙发上坐下来,对面墙上镶嵌着一大块玻璃,玻璃后是录音室,这会陶丞正坐在电脑桌前带耳麦配音。

方瑜看了一会后移开目光,“杰哥,今天我们分班考完试了,从明天开始应该就要军训,这阵子我估计没办法接单,今天来除了录音,还想和你请个假。”

“OK,你忙你的。”林杰很爽快地点点头,他转头看了方瑜一眼笑道,“我弟弟和你一样大,也在一中读书,有空介绍你两认识认识。”

正说着,林杰搁桌上的手机响了,他扫了一眼后摁断,站起身摊手笑道,“巧了,说曹操曹操到,我弟的电话,估计他到门口了,你先坐着,小陶出来后你就进去录,不用等我,我出去接他。”

“嗯。”方瑜点头,随手拿起桌上的配音剧本翻着看。

林逸提着一文件袋朝工厂里走,林杰小跑着迎上来,一把搂住林逸的肩膀,“考得怎么样?”

“就那样,一般般吧。”林逸将文件袋递到林杰面前,“喏,新一期的稿子。”

林杰接过后拆开,从里头抽出一沓A4纸翻了翻,没忍住笑出了声,“这一集很有意思嘛......玩游戏都能硬了,哈哈哈,不愧是迟淮,宝贝的反应也很萌,后边这个歌曲也写得不错。”

林逸耸耸肩。

林杰将稿子重新装回去,抬眼看了看林逸身后,问:“怎么?今天迟淮没跟你一起过来?”

“见色忘友的东西,”林逸咬牙啐了一口,“他今天给我交稿子的时候说突然变卦说不来了,理由是今晚上八点要和妹子吃鸡。”

“妹子?”林杰带着林逸朝录音棚走。

“对啊,前阵子他吃鸡被人一枪爆头,连麦后发现对方是萌妹子,然后这老畜生就开始对人家死缠烂打,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哄得人妹子和他今晚吃鸡。”

林逸把林杰手里的稿子抽出来,翻了几页后,用手指点了点,“喏,他看人家妹子甩狙把自己看硬了,老畜生连这个都往上写。”

“哈哈,原来是这样。”林杰笑出声,他拍了拍低弟弟的肩膀,“怎么?听你这语气是吃醋了?”

林逸乜了他一眼,一撩头发说道:“你弟我移情别恋了,决定以后不嫁给迟淮了。”

“哦哟?”林杰挑眉,他一边推门一边回头问,“那是怎样的Alpha让我弟芳心暗许了?”

“哎哎,哥,我们考场有一个大帅哥,人狠话不多。”

一提起那个31号,林逸眼睛霎时亮了很多,他跟在林杰后头进了录音棚,“一中论坛都炸了,迟淮不服气要跟人家较劲,帅哥二话不说一拳就招呼上去,哥,我跟你说,他叫方——”

林逸喋喋不休,正手舞足蹈地跟他哥描述当时打架的场景,目光一扫,正对上一双波澜不惊的眼睛。

那位大帅哥这会就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侃侃而谈。

林逸抖了一下,将没说完的话咽回了肚子,半晌,他才眨眨眼看向林杰,“哥,你俩......认识?”

林杰扭头看了看方瑜,又回头看了看林逸,顿时明白过来了。

缘分呐,有时候真是一个奇妙的东西,自家弟弟扬言要嫁的人竟然是自己手底下最得意的声优。

“来,我介绍一下。”林杰拉着弟弟走到方瑜身边。

方瑜站起身看林逸。

林杰给两人介绍道:“林逸,我弟弟,方瑜,我工作室新签的CV,圈名瑾瑜。”

林逸听完就炸了,他上下打量了方瑜一眼,嘴唇张开又合上,来来回回好几次之后,惊讶道:“你,你就是瑾瑜?那个被圈内人称为‘天神嗓音’的瑾瑜?”

“对,就是他。我好不容易才从佳音工作室那边挖来的。”林杰点头笑道。

林逸深吸一口气,他呆呆地盯着方瑜看,眼底的情绪变幻莫测。

震惊,欣喜,崇敬,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喜悦和小庆幸。

方瑜不喜欢被人打量,他略一蹙眉,往旁边躲了躲,握拳放在唇边咳嗽了一声。

“不好意思,我有点……就很震惊。”林逸回过神,他调整了一下情绪,有些尴尬地朝方瑜晃了晃手,“我们在一个考场,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

方瑜点头,“记得。”

他和32号打架时,坐桌上观战的那位。

“你们聊哈,《迷途》后期还有一部分的音没修完,我去干活了。”林杰瞅了自家弟弟一眼,挑眉笑了笑,很识时务地转身离开。

等林杰离开,林逸指了指沙发,“坐吧,交个朋友,以后大家都是同学,抬头不见低头见。”

方瑜点头,他在沙发上重新坐下来。

林逸很健谈,方瑜话却少,基本上是问一句答一句。

不过架不住林逸情商高,懂得如何掌控话题走向,他也很幽默,方瑜好几次把天聊死,最后都被林逸一两句话给活跃回来了,所以两人交谈得挺和谐。

“我是两个月前才签过来的,而且我有自己的电容麦和声卡,基本上不来工厂这边。”方瑜解释说。

“原来如此,我说我经常来我哥工作室,怎么从来没碰见过你。”林逸点点头。

他伸了伸懒腰,向后靠在沙发背上,搁在他腿面上的文件袋掉落在地,稿子滑出来了一点。

方瑜弯腰替他去捡,目光不经意一扫,顿时愣住了,他沉默着把稿子抽出来,“哗啦”翻页看着,脸色渐渐变了。

半晌,他扭头看向林逸,声音有些沙哑,神色很是喜悦激动,“这稿子是你写的?”

一时没控制住,清冽的信息素在空气中氤氲开。

林逸心跳慢了半拍,他红了脸,脑子一懵,缓缓点头,“嗯......是我写的。”

方瑜抿了抿嘴,他之所以会来“绘声绘色”,就是因为这个工作室在一年前在微博上连载的一部广播剧。

那部广播剧很短,每期只有五分钟,大概讲述的是一个男孩和他的宠物玄凤鹦鹉“宝贝”的生活日常,搞笑沙雕的背后是男孩温馨且充实的生活。

方瑜很羡慕广播剧里的主人公,羡慕主人公的“随心所欲”和“自由自在”,男孩有着天马行空的浪漫基因,也有着对生活驾轻就熟的精致热爱,他和鹦鹉描绘的生活画卷是方瑜可望而不可及的未来。

他从广播剧发表之后就开始关注这个工作室,广播剧更新的十分慢,而且没有固定时间,似乎这个时长少得可怜的广播剧只是工作室的日常彩蛋。

于是在两个月前他与佳音的合同到期后,方瑜毫不犹豫就接受了林杰的邀请,和绘声绘色一口气签了十年的合同。

方瑜原本打算等自己在工作室混得再久一点,就问一问林杰那部广播剧的事,没想到今天和林逸闲聊,无意间却有了如此令人意外的收获。

“你写的这个......”方瑜指了指稿子,“我很喜欢,一直想给这部剧配音。”

林逸掐了掐自己的手心,脸比刚才还要红,“麻烦......麻烦你先收一收信息素。”

方瑜转头看了一眼林逸,连忙站起身打开窗子,他站在门口尴尬地咳嗽几声,“抱歉。”

信息素的味道渐渐淡去,林逸的心跳平复,他呼出口气,“没事,稿子你想配音可以和我哥提一提,毕竟你是请来的大神,他会答应的。”

两人又聊了一会,在里头的陶丞配完音出来,方瑜和陶丞打了声招呼,指了指录音室说,“改天有空再聊,我进去配音了。”

“嗯,去吧。”林逸点头,目送着方瑜进录音室。

他盯着玻璃后方瑜的身影,犹豫了一下后掏出手机给迟淮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