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神志不清
“阿宁……我的……”
暴雨模糊了他全部的视线,他步履蹇涩地朝宁逾走了几步,被玳瑁的妖力?横然挡在了数尺之外。
沈浮桥这才偏头看向他,双目已然失了神,眼底是一片潮湿的猩红。
那只玳瑁好歹是几千年的老?海龟了,被沈浮桥这样的目光一扫,居然生出一阵瑟缩的寒意。
天际列缺惨白,霹雳轰鸣,一道雷霆直接劈在不远处的江水中,白色巨浪滔天飞溅,翻涌而来的潮水狠狠拍着?礁石。
“把我的……还我。”
沈浮桥目眦欲裂,疯了似的往宁逾的方向冲撞着?,那玳瑁妖力?高深,却对他处处避让,并不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开玩笑……他还要不?要活了?
主上的眼神都可以杀人了。
他明明只是一只工具龟,却承受了不?该承受了的委屈。
“咳!”玳瑁假模假样地咳了一声,拦在沈浮桥身前,“这是我好不容易抓来的……呃……凭什么你说是你的我就得还给你!”
“你抓他……”沈浮桥头痛欲裂,一把掐住了那只玳瑁的咽喉,手上的劲前所未有地大,暴起的青筋在苍白的手臂上显得极为突兀,语气既残忍又痛楚,“你怎么敢抓他?”
玳瑁的防御能力再强,也挡不住被这么暴戾地扼住喉咙,这主上夫人看起来病弱,力?气也忒大了些!
出于本能的反应,他的护体妖力?将沈浮桥狠狠地弹了出去,然而沈浮桥就像发了狠的恶狼一样将他死死地掐着?,拖着?他一道砸向了凹凸不平的鹅卵石河滩上。
宁逾见状慌了,血色妖力?飞逝而出垫在他背脊之下,好在堪堪于他落地之前接住了。
“哥哥!”
“阿宁……”
那只玳瑁趁着?沈浮桥分?神的当口挣扎跑了,一边跑一边呛着?咳,简直是有苦说不?出。
宁逾脸色差到极点,他垂着?眸,与沈浮桥的目光像雨中浮萍一样交汇。他几乎像是能听见他心碎的声音,比磅礴的雷雨风暴还要让他心惊。
宁逾眼眶红了,想立刻收起血海藤把哥哥抱回家,不?演了不?闹了,地上的沈浮桥却突然得救了似的,先哑然开了口。
“放过他……求求你……他只是一条普通鲛人,不?值钱的,那些鳞片刮下来都会失色,根本卖不?出去。”沈浮桥急急地翻开自己的袖口,将遗忘许久的那片鳞扒拉了出来,爬起来朝着?玳瑁的方向冲了几步。
玳瑁心有余悸,直直后退了一大截。
主上夫人是个疯子,还是离得远些为好。
但是看起来好可怜。
主人也是个疯子……这么折腾人干什么。
“我知道龙在哪里,你放了他……你放了他我带你去找龙,这是龙鳞,这是龙鳞……”
沈浮桥意识不?清地重复着?,生怕眼前绑了宁逾的黑衣男子不?信,声音嘶哑晦涩,甚至带上了哀恳。
宁逾此刻根本没法关心什么龙鳞,他沉着?脸朝玳瑁使眼色,示意他找个理由放人。
玳瑁压力?山大。
“……龙鳞?”他小心翼翼地从沈浮桥手上拿走了那片逆鳞,剧烈的龙息天火瞬间从指尖燃到手臂,玳瑁惨叫了一声抛了出去,妖力?瞬间漫延修复,好歹是保住了手。
居然是真的龙鳞。
玳瑁强压着?面上惊骇,对主上夫人又多了分?忌惮。
无论如何,不?要过多得罪才是。
“呵,你说得也是。”
“那便放过这……呃……不值钱的鲛人罢,下次我来这里,必须要看到龙,否则别怪我心狠手辣!”
他言罢便带着剩下的玳瑁小弟们扑到江水里刨着跑路了,动作之迅疾,对于他们海龟一族来说,已经算是逃命才会用的生死时速了。
而沈浮桥还处于一片怔愣中,直到宁逾身上的藤蔓被撤去,整个躯体重重地砸到江滩上时,他才骤然反应过来似的,发?疯般地朝宁逾奔去。
宁逾原本便是是残忍毒辣的性子,毫不留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能居高位的,根本不会轻易在棋局中心软。
但他此刻看着?眼前失魂落魄、狼狈不?堪的沈浮桥,简直追悔莫及,原本计划好的装痛撒娇都派不?上用场,只想好好把他抱在怀里安慰。
他也没想到沈浮桥这么在乎他。
“哥哥……”
宁逾动了情?,正想向他解释自己不?痛,伸出倏然愈合的手臂想要抱他,却被沈浮桥毫无预兆地吻了上来。
沈浮桥吻得极其克制,那些在五脏六腑肆意疯长乱窜的苦辛和?悲哀被他死死地压在心底,唇舌之间只剩下带着隐伤的温柔缱绻,滚烫的温度挟卷过宁逾口腔里每一寸空气,再落到宁逾弧度美好的唇角,下颔和?喉结。
他抱着宁逾,像是抱着自己身体里失而复得的骨骼。
“阿宁……对不?住。”
宁逾舌间还残存着?咸涩,那是混着?暴雨的,沈浮桥眼泪的味道。他陷在沈浮桥怀里心疼不已,颤着手去摸沈浮桥的脸,却只摸到一片滚烫。
“……哥哥,该说对不住的人是我。”
…
宁逾把神志不?清的沈浮桥抱回了半山腰的木屋里,一丝不?苟地沉默着?扒下了他身上湿透的衣衫。
沈浮桥一声不吭任他动作,只是紧紧地圈住他,右手死死扣住他的后颈,埋在他的颈窝求救般地嗅。
“哥哥,还冷吗?”
宁逾用妖力?往浴桶里倾注热意,水愈来愈烫,他其实已经快受不了这么高的水温,但沈浮桥身体还在细微地发着抖。
“不?冷……无妨。”
他贴在宁逾颈窝处的侧脸烫得要命,然而双手却冷得像冰,宁逾抬着臀鳍给沈浮桥浇水洗发?,只觉得在温水里煎熬的自己简直是冰火两重天。
沈浮桥脑子烧得糊涂,原本便羸弱不?堪的躯体经过方才那么一番折腾,早已没剩多少力?气。
但他还是牢牢地、不?由分说地抱着宁逾,连他的尾鳍都要紧紧压住,像一条穷途末路深处的,湿漉漉的大型犬,绝望地护着自己最后一点续命的食物。
“阿宁……”
他一声一声沙哑地唤,不?祈求回应似的,只是为了发?出某种悲哀的嘶吼。
宁逾得偿所愿,明明该高兴的,然而此时却心如刀绞,抱着沈浮桥瘦削的肩颈喘不?上气。
两人就这样抱着,像一对互相取暖的落汤鸳鸯。水还热着,然而沈浮桥的身体却不受控制地逐渐冷了下去,指节也变得越来越僵硬,甚至连扑在宁逾颈侧的气息都弱了些。
“……哥哥?”宁逾声音颤抖着?,近乎无措地抓紧了沈浮桥的长发,“你别吓我……”
“阿宁,不?哭。”沈浮桥颇为痛楚地叹了声,艰难抬手摸了摸宁逾的头,“宝贝,可不可以……把我的尸体烧尽,骨灰就洒在你所在的海域?这样……我还可以陪着你。”
“我是不是很自私?”沈浮桥惨然笑了笑,不?知道哪一口气岔了,又闷闷地咳了好一会儿,剧烈振动的胸腔震得宁逾疼痛不?已。
“原本我也是希望阿宁忘掉的……但是……”他重重地哽咽了好几声,扣在宁逾后颈的手无意识地使力?,“不?可以……别忘,我只有你……”
宁逾心中大痛。
“哥哥为何要说这般不吉利的话?!”他红着眼低吼,大颗大颗的圆润鲛珠顺着沈浮桥的背脊砸到温水里,无声地沉了下去,“我说过,哥哥是我的,谁也抢不走!哥哥不就是冷吗?阿宁这就让哥哥热起来……这就让哥哥热起来……”
话音未落,沈浮桥便感觉到怀里的鱼毫无章法地乱蹭起来,特别是某个不容冒犯的地方,被宁逾目标明确地照顾着?。他下意识想呵斥,然而那一双红了眼尾的蓝眸就那样潮湿地看着?他,又软又倔,看得他于心不?忍。
“阿宁,没必要……”
然而宁逾已然扑了上来。
过了不?知多久,窗外风敛雨歇,潇潇秋丝抚过颤抖的花枝林叶,山泉甘露深深沁入泥泞不?堪的岩隙,飞鸟长吟不?绝,在山间划过意味深长的余韵。
…
“哥哥,好些了么?”
宁逾依然被沈浮桥紧紧抱着,然而此时他莹蓝漂亮的长尾早已变成了白皙修长的双腿,只是脚踝和?腿根那两圈鲛鳞环透着欲滴的深红。
他分?膝坐在沈浮桥腿上,软软地红着?脸趴在沈浮桥肩上,抬手拨弄过沈浮桥乌黑如瀑的长发,指尖掠过的地方潮湿变为干燥。他腕间还残存着?寸寸红痕,若是不使用鲛人过强的自愈能力,用不了多少时辰便会成为深色的青紫。
“对不住……”
宁逾乱来,他居然也跟着?乱来,疯了吗?
“我心甘情?愿的,哥哥。”宁逾嗓音依旧十分?沙哑,语气却忽然变得有些闷,听起来不太高兴似的,“哥哥有这力?气道歉,不?如早些养好身体,我也不?那么累。”
“……”
沈浮桥脑子还有些昏沉,这一上午发?生太多事,很多地方也有很多蹊跷,他的理智始终没来得及出现,自己却已经和宁逾把生米煮成了熟饭。
然而他此刻却无暇顾及其它,脑子里诸多念头飞浮而过,却独独剩下一个声音。
他又让宁逾受了委屈。
作者有话要说:宁逾:全自助哥哥套餐,宁宁用了都说好。
啊啊啊啊菜咕咕支棱起来了!!
甜不甜?!甜不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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