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
就一瞬间,很快便恢复了。谢芸锦没当回事,吃过饭和大部队一块儿上工。
“三夏”大忙季节,江渡村的村民们刚收割完小麦,又要投入“夏种”的繁忙中。
农田一望无际,穿着粗布衣裳的男女老少面朝黄土背朝天,不一会儿就沁出大片热汗。
谢芸锦两辈子都没干过多少农活,没一会儿就觉得腰酸,汗水顺着热红的皮肤滑过眼角,刺得眼睛生疼。
“芸锦,累了吧?要不要我们帮你?”
“是啊谢知青,这些活我帮你干了吧。”
明明都是相似的白色罩衫和军绿裤子,谢芸锦却穿出了独一档的气质。她皮肤白,此刻被晒出了大片红晕,几缕发丝被汗水打湿黏在脸侧,不似旁人狼狈,反而如同被水打湿的娇贵花,靡丽得叫人看直了眼。
周围的男知青和村民们争先恐后地献殷勤,郑敏敏一直在不远处偷瞄,见状按下心底那抹羡慕,狠狠抹了把汗。
她才不稀罕!
这番景象在上工时司空见惯,被众星捧月的谢芸锦却压低了斗笠,淡淡道:“不用,我自己来。”
要想平安度过这几年,就不能做出头鸟了。不然碰上女主又“黑化”了怎么办?
收敛性子,能避则避,安分种地。书里似乎把这种叫做……
咸鱼?
“哈哈拍马屁拍到马蹄上了吧?也不照镜子看看自个儿配不配得上咱谢知青啊!”
“就是,郎才配女貌,你们这群豺狼算怎么回事?”
被几位大婶奚落后,男生们撇撇嘴走开了,站在远处的方中华却指着这边高喊道:“你们那群人干嘛呢!别偷懒啊!都给我认真干活!”
江渡村风气好,全靠这位大队长,他在村民心中威望很高,饶是最困难的那几年,村里也没出过大乱子,在他的带领下愣是挺了过来。
正直负责的大队长此时正扯着他那快要冒烟儿的嗓子数落人:“种地偷懒,饿死命大!方二狗,你再打诨我让你挑粪去!”
末了,方中华仰脖灌了口水,视线一转,看着那头的谢芸锦,顿时皱紧眉头。
他之所以对这姑娘多有照顾,是因为牛棚里那位——早些年被打倒的臭老九,著名的圣手,曾经救过他的命。
有了这份恩情,他不仅按下了谢芸锦下乡的原因,还交待自家儿子平时多照看着些,毕竟这姑娘生得太过招人。他可没忘记前几年闹得沸沸扬扬的女知青事件,饶是江渡村在他的管理和约束下,也无法保证没人会生出不轨之心。
近日农忙,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两个用,方中华只给她分配了一小片田,已是照顾。
只是这位从城里来的大小姐,当真没干过农活,饶是今天看着勤快了些也没用,秧苗种那么密可是会影响产量的啊!
他又不好像别人一样大声斥责,正烦躁地挠头,目光一转,就招呼着路过的少女道:“桃枝啊,来的正好,帮叔一个忙,你到谢知青那儿去,教教她怎么插秧。”
……
日头渐渐高升,谢芸锦眼前的土地泛起了波浪,她喘了口气,猜测自己可能是中暑了。
她出身富裕,即使遭遇时代巨变也被保护得很好,前世到流落街头之前也没吃过什么苦,身体着实娇气得紧。
正在这时,一个轻柔的声音于耳畔响起:“谢知青,大队长让我来教你插秧。”
谢芸锦突然觉得心头生出强烈的燥意,脑袋针扎似的疼。她强撑着抬起头,看见来人不禁瞳孔一缩。
“桃枝啊,怎么就来上工了,前些日子不是还生着病嘛。”
“张二婶,我病好了,家里总得有人挣工分啊。”
“唉,你娘那个人磋磨人的性子,也是苦了你了。”
孙桃枝唇边泛起艰涩的笑意,又糊弄了几句,才重新看向谢芸锦,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这就是原书的女主啊……
果然是手持宠文剧本的人,这样的长相,怕是只有小说女主才能拥有。就算二十一世纪的她来了,也不能与之媲美,更别说穿到这个小炮灰身上之后。
想到原主的家境和遭遇,孙桃枝不禁想翻个白眼。
真的是炮灰啊,书中一句话就带过的炮灰!如此地狱开局,她要怎么在这穷乡僻壤生存下去!
这些繁杂的思绪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孙桃枝不自觉带出了些苦涩,发黄瘦弱的脸仿佛历经沧桑般眉眼低垂。看着面前明艳动人的少女,心头冒出巨大的艳羡。
她怎么就不穿成女主呢?
孙桃枝强撑着牵起笑容,道:“谢知青,你这样插秧是不行的,大队长让我来教你。”
说完,就端着一小捧秧苗,有模有样地躬身劳作。
孙桃枝虽是穿书,但身体还带着原主的惯性和记忆,不一会儿,一排笔直的秧苗映入眼帘。
谢芸锦目光沉沉,压低的斗笠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叫人看不清神情。
孙家是江渡村中少数逃荒而来的外来户,村里人看一家老小着实可怜,便由方中华做主将前些年绝户留下来的草坯房划给了他们,自此安了家。
家中人口多,小辈却只得孙桃枝一个女孩,在重男轻女的家庭里自然讨不着好。前些日子,孙桃枝因为洗坏了弟弟的衣服而被母亲打了个半死,本就饿极了的身子遭不住,在床上躺了两天就去了,然后女主便穿了过来。
这样的背景情节其实和谢芸锦搭不上什么关系,然而出事当天,是男主方向东从孙桃枝母亲手中将她救了下来,事后为防止孙家再做坏,大队长儿子方向东隔三差五地去探望。谢芸锦听后心生不满,在上工的时候将还未病愈的孙桃枝推入水田中,两人恩怨就此结下。
“看明白了么,像这样就行。”
谢芸锦长睫一颤,身体比思考更快一步,抬手就要伸向弯着腰的孙桃枝。
此时已快接近正午,大家伙急着回家吃饭休息,各个埋头苦干,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除了郑敏敏。
阳光有些刺眼,她却瞪大了眼睛,瞳孔里闪着奇异的光。
哼!这个谢芸锦果然没安好心,就得让别人见见她的真面目!
这么想着,她高声喊了句:“孙桃枝小心,谢芸锦要推你!”
电光火石间,谢芸锦的脑中闪过无数画面——遭人陷害时的无助、被逼着嫁人后的崩溃、以及外公死后的绝望……每一帧都像是一记重拳敲打在心上。
倏然,她的目光转向清明,对上孙桃枝疑惑的视线,反应很快地翘起一根白嫩的手指,点了点她的后衣领,然后拍拍她的肩膀道:“没事儿,看见有条虫钻进你衣服里了。”
为了增添信服力,还蹙着眉露出嫌弃的表情:“真肥,我帮你……”
美人蹙眉也是好看的,远山似的弯眉拧在一起,鼻头轻皱,令人能透过她的嫌恶程度,想象出那条又肥又丑的臭虫。
孙桃枝病了几天,更不知道多久没洗过澡,身上本就不舒坦,此刻被谢芸锦一点,后颈仿佛激起一股痒意,好像臭虫在一拱一拱地蠕动,汗液滑过脊柱,如同丝滑黏腻的虫身。
一瞬间,她的汗毛倒立,当即尖叫出声,张牙舞爪地挥着手,想要去抓又不敢的模样。
“……拿掉了。”谢芸锦就在她身边,被她的胳膊肘一带,本就晕乎乎的脑袋更疼了,控制不住整个人往后倒。
扑通——
周围听见郑敏敏叫喊的知青和村民,刚抬起头,便看见孙家的那个小女儿突然发作,将城里来的谢知青推倒在了水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