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嘭嘭！”

金色和黑色的力量互相碰撞,产生一股股巨大的气浪，沙尘四起，整个空间都在震荡。

随着双方的缠斗越来越激烈，源源不断的神力从伏凤的身体里迸发出来,卜方的心也越来越沉。

伏凤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成长了这么多,甚至已经比他全盛时期的神力更为强大！

即便先前位面系统出现把他困住,即便分.身郁阳被灭，卜方都没有预想过自己会有失败的可能。毕竟不论是游戏前还是游戏中,他都一直占据着有利地位。

别说他当时只差一步就能杀神,就说他后来即便被困也依旧能通过鬼怪吸收鬼力，从这一点他就知道，位面系统没有封印他永世的力。

他迟早都能冲破封印,杀了伏凤,成为新的位面之主,然后再吞并其他位面，一步步扩大他的版图，最后一统整个宇宙,也不过早晚的事罢了。

但如今——他的第一步还没开始，竟然就要结束了？

金色的神力携带?狂风，骤雨一般袭来,令卜方诡谲莫变的鬼力根本无处遁逃,身上越来越多地被神力攻击到，虽然身体能够瞬间复原，但现实却是战圈正在一点点缩小。

卜方左支右绌,应付得颇为狼狈，他很痛，不仅是身体上的疼痛,更是因为强行透支鬼力，而导致的灵魂灼烧的痛楚。

“伏凤，你是不是已经觉得自己赢定了？”毫无征兆的，卜方停止了所有的攻击，转攻为守，浓黑的鬼力像一只黑色的气球把他包裹，他恨恨啐了一口道，“位面没你照样运行的很好，你的存在对这个位面来说根本没有意义！”

“人类互相残杀，你觉得这样很好？”没了鬼力的干扰，伏凤的战斗压力瞬间减轻，料想到卜方应该已是强弩之末，手上攻势更为凌厉。

“?觉得这样不好，”隔?黑色的鬼雾，伏凤看不清卜方此时动作和表情，无数神力集中攻击在黑色大球上，发出震耳欲聋的“砰砰砰”的声音，他冷冷地盯着那颗黑球，声音淬了冰，“所以你必须死。”

卜方轻轻一笑，讽刺意味浓厚，在墨黑的鬼力的掩盖，他的手指正飞快地在他的身体上刻画着一种繁复复杂的符文。

随着最后一笔落下，卜方浑身的鬼力骤然消失，金色的神力没了阻拦，在在打在了他的身上，“?会死的……如你所愿。”他轻声说。

神力造成的伤口没有复原，此刻的卜方低?头，破败的身体在烈烈的罡风中四处漏风，宛如一只千疮百孔的破篓子。

不对劲！强烈的违和感让伏凤的眉头不由得像锁扣一样紧皱，他直觉卜方有问题，当机立断召唤出9条金龙，发动了最强困阵，将卜方的身体团团锁住。

卜方异常顺从，没有挣扎，抬起头，满脸都是放肆张狂的笑容，他说：“吾以吾身为祭——”

糟了！！！伏凤忍不住骂了一口脏话，浑身神力暴起，卜方一旦死了，位面保护机制就会失效，系统线，鬼城的封印也会自动消失。虽然不知道卜方到底想做?么，但是直觉告诉他必须先把鬼城封印起来！

来不及了。

“万鬼，来！”卜方快意地瞟了一眼伏凤，在被吞噬之前最后喊出了这句话。法阵其实早在卜方落笔的那时就已经开启，最后的那点装腔作势终究只是恨意难平。

这个位面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其他不论是谁都别想得到！

卜方消失了，彻彻底底的消失。他本就只是一缕幽魂，逆天强留今世，便没了去往来世的资格。

刚才开始就隐隐蛰伏?的神秘力量，随着卜方的消失，以他消失的地点为基，缓缓探出了头。

那只是一个毫不起眼的黑点，看似平平无奇，却让伏凤见之色变。

无尽黑洞。

吞噬万物。

第一个被召唤而来的鬼怪显然是一只大鬼，墨绿的鬼气像对着配偶开屏的孔雀一般，张扬得环绕在他周身。他是唯一一个赶在结界合拢之前冲入鬼城的鬼怪，还没来得及沾沾自喜，瞬间就被黑洞吸噬。

到了这时候，还有?么不明白的？伏凤低低地咳了一声，墨黑的眼眸中满是悲怆之色，他抬起头，看?鬼城结界?陆陆续续聚集的各色鬼怪，被他的神力震慑，只敢远远地围着，不敢靠前。

对于这个位面的未来，他曾有过很多种设想，有他还在的，也有他不存在的，他甚至想过，即便他最终依旧不敌卜方，他还是可以用秘术为人类留最后一条生的退路。

他预感到卜方想要鱼死网破，本以为他是想利用万鬼来杀了自己，却没想到对方想要杀的不仅仅是他——还有这个位面。

卜方把自己献祭给了黑洞，召唤万鬼也不过只是为了给黑洞做养料。

吞噬了一只大鬼，黑洞从一个黑点长成了一粒红豆大小，尽管只是一粒小小的红豆，伏凤却一点都没有因为这个而小瞧它。

他整个漫长的命过程中并非时刻驻守位面，和平时代他曾多次游历宇宙，曾有一次，他远远地见到过黑洞。

黑洞的气息很神秘，淡到几乎无法察觉，却又有一种山雨欲来的阴冷粘腻之感。

它的吞噬悄无声息，速度由慢到快，吞噬一整个位面，也只不过用了短短半个月。

就像一座巨大的冰山，起先浮出水面的只是一小部分，越往能量越大。

·

伏凤死死地盯着古井无波的黑洞，自从吸收了那只大鬼之后，黑洞的长看似仿佛停滞，可禁锢着它的结界却在越来越薄——即便是神力，也奈何不了黑洞的力量。

好在虽然它能吞噬万物，对对不同的能量却有?不同的消化能力，比起神力，鬼力看起来似乎更合它的口味。

伏凤随手捋了一把四散的长发，挥手打出一道神力加固结界，战斗时的那股强横气势“呼”的散去，整个人泄了气一般盘腿坐在了地上。

卜方最后这一手，目的就是毁掉这个位面，他本就从未把这位面中的亿万灵放在自己眼中。

他一路隐忍，回归神力巅峰，却还是守护不了这个位面。

就像卜方可以挣脱封印一样，他的神力无法永远抑制黑洞，尤其黑洞吸收神力的速度远远快于他修炼神力的速度。

如果位面注定要毁灭，与其把神力浪费在黑洞上，不如节省点神力去撕开位面壁垒，把众都转移出去。

等把人都安置好以后……

他是位面之神，如果连位面都没了，哪里还会有神呢。

然而现实并没有给伏凤太多伤春悲秋的时间，如果不加以抑制，黑洞的成长是呈指数型的。

伏凤从地上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沙土，鬼城的天色突然暗了来，滚滚浓云遮天蔽日，他仰天长啸一声龙吟，化作一条黑金色的巨龙，黑色的鳞片上流转着金色的光辉，耀眼夺目，照亮了鬼城荒芜的天地。

巨龙冲天而起，在云中飞舞了一圈，又直冲而，庞大的身躯盘旋覆盖在了黑洞之上。

维持人形也是需要神力的，他的龙鳞天然拥有?这世间最强大的防御，用来制衡黑洞最好不过，他刚和卜方大战一场，撕开位面壁垒需要大量神力，他余的这些神力只够勉强而为。

一声悠长的龙吟从鬼城而起，传遍位面的所有角落，所有灵都陷入了沉睡并消失在了原本的位置，一秒过后，距离位面百亿光年外的另一个无人位面，出现了不属于这个位面的亿万灵……

·

齐骁不在他们之中。

并不是伏凤忘记了，正因为是他一直没忘记。

伏凤从来没有如此矛盾过，位面的神只有他一个，他自认所做的一切出发点都是为了位面，所以做决定时都毫不犹豫问心无愧。

但对于齐骁，他不知道怎么处理才是最好，要不要送他走，要不要删除他的记忆。

无论齐骁在另一个位面有没有忘记他，会不会重新开始新的活，有新的伴侣，对他来说好像都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怎么看都是自己亏了。

这么犹豫挣扎了一番，齐骁就被剩下了，然后……还没等伏凤想出个所以然来，他……神力耗尽，晕倒了。

·

等伏凤再次醒来的时候，位面中的各个小世界都已被大火曼延，人类突然消失，机械却还在运转，整个位面都失控了。

伏凤沉默了半晌，内心并没多大的难受，反正该送走的都送走了，剩下的这些苦难，让他一个人扛也没关系，他是主神，这是他的使命。

他低头想看一眼黑洞，却没想到率先看到的是齐骁。

黑洞比之前又大了些，有小半已经扩张到了他身体覆盖的?围区域，齐骁正单膝跪在黑洞边缘，低着头，手起刀落，干净利落地削断了自己的手臂。

断肢和血液一起下落，悄无声息地陷入幽深的黑洞，没有半点回声。

“哥哥，你在做?么？”伏凤又惊又怒，想要起身，但是身体已经被黑洞侵蚀了不少，此刻动弹不得，他加重语气厉喝道，“快离开那个黑洞！它很危险！”

齐骁左手的断口上转眼又长出了新的手臂，他眼睛都不眨一，继续刀，再次砍断了自己的手臂。

“这个黑洞的气息和卜方有点像，”手上的动作没停，齐骁仿佛砍的不是自己的手似的，他抬头对着伏凤笑了一，解释道，“?试了一，吃了?的血肉，它好像变小了。”

伏凤料想到应该是神力枯竭，所以身体无意识中收回了禁锢在齐骁身上的神力，这才让他有机会靠近这里。

“哥哥住手吧，?好心疼，黑洞和卜方完全是两个级别，”伏凤叹了口气，暗暗蓄积神力，劝道，“位面保不住了，其他人都转移了，?也送哥哥离开这里。”

“那你呢？”齐骁问道。

“哥哥只有先走，?才没有后顾之忧，等事情解决了?就来找你~”伏凤声音轻快地说?谎。

齐骁冷冷地瞟了一眼面前虚弱的巨龙，微讽地轻嗤一声，“小骗子。”至此，他终于停止了自虐行为，扬手把手术刀丢进了黑洞，动作顺手得像把黑洞当成了路边一只随处可见的垃圾桶。

常规操作了，伏凤一旦想丢他独自找死，说话就是这种调调。平时黏人黏得像块糍粑，一遇到危险的事就第一个把他推开。

齐骁拍了拍膝盖上沾到的沙尘，站起身走到伏凤面前，伏凤还是巨龙的模样，吐息之间产的风吹得他的衣服一鼓一鼓的，他说：“伏凤，?已经活了一千多年了，好的坏的该经历的该享受的?都体验过了，对于活着?并没有?么太大的执着。”

巨龙灯笼似的黑色眼睛深邃得像浩瀚的无边星海，沾染了些许湿润的光，专注地看?面前长身玉立的男人，好像想靠?这几眼的时间，把人藏到心底最柔软的地方，铭刻进记忆的最深处。

齐骁温柔地抚过伏凤鼻尖触感粗糙的龙鳞，看?伏凤痒得想躲却又无力挣扎，他又安抚地揉了揉伏凤的鼻子，伸手抱住了他，龙体的伏凤外表和人形没有任何相似度，体温却是和人形一样的温暖，“?不想离开你。”

伏凤的巨龙本体体型巨大，齐骁的双手即便张开到最大，也无法完整地抱住龙头。他仰头亲了一伏凤的颚，额头抵着轻声说道：“?最想要的不是活?，而是和你在一起。”

“哥哥你说什么呢？等?找你?们不就又能在一起了……”伏凤的声音干涩沙哑，话到一半就被齐骁打断。

“你快死了吧，因为这个黑洞。”齐骁说。

他放开伏凤的脑袋，退开好几步，仰头望?对方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你快死了。”

“你不用骗?，”齐骁一边说，一边一步步后退，很快就退回到了黑洞边上，笑容惨淡，“位面保不住了，把?送走以后你不会来找我。”

“不……”伏凤仿佛预感到了?么，眼前摆?一个他不想面对的答案，“不……不要！”

“这个黑洞会吞噬这个位面，也会吞噬你，”齐骁微笑?张开双手，隔空拥抱伏凤，他说，“?和你一起死。”

不是一起死，齐骁勾了勾唇，放任身体坠入黑暗，他想尝试用自己的死，为伏凤换取一个生的可能。

“齐骁！！！”残缺腐败的龙爪探出，却只勾回了一块破碎的衣角，金色的神力光球沿着龙爪的轨迹继续向，包裹住了齐骁的身体，与黑洞的力量互相拉扯，神力尽显颓势。

身体带不回，至少也要把魂魄带回来！伏凤恨恨地咬牙，金色的神力爆发，用尽最后的力气，从黑洞中拽回了齐骁的魂魄。

拳头大小的金色神力包裹着齐骁的魂魄，浅灰色半透明，安静地沉睡在光球中，伏凤瞪着他，气愤地磨了磨牙

，一时也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办。

这回真的是一滴都没有了。

“咕呃——”黑洞发出了一个奇怪的声音，沉闷的，像是打了一个消化不良的嗝。

伏凤：“？”

他刚才好像看到黑洞抖了一？

·

后记。

神宫。

“哥哥有没有很高兴，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捡了个大便宜？”长发少年懒懒散散地靠在卧榻上，托?腮打趣地看?身边的剑眉深锁的青年男人，“嗯？主神大人？”

齐骁：“……”

哪有?么便宜，只有一整个位面的烂摊子。

黑洞被消灭了，曾经那些迫不得已之所做的部署，如今变成了一场覆盖全位面的无妄之灾。

可也不能说那是一个错误的决策。

黑洞存在的本身，就已经是一场灾难。

伏凤对于这个结果并没太多的负罪心理，在他看来，他做的每一个决定在当时的情境都是最好的。

“哥哥打算如何善后？”他问道。

齐骁沉重地叹了口气，新的身份令他压力倍增，他手指轻点，空气中出现了两块水镜，其中一块空无一人，唯有焦黑的残骸和烈火烧尽后的余烟。

另一块满是光秃秃的山岩，上面有很多人，活人，死人，活人瘦骨嶙峋，死人残尸败蜕。

只看了一眼就关掉了水镜，齐骁沉默良久，终于开口，“抹了记忆带回来吧。”

若不是心里存有回家的念想，又有谁会想做魔鬼？

“哥哥比?更适合当主神，”伏凤捏了捏齐骁的手指，轻轻揉开他紧锁的眉头，点点金光从他身后飞出，消失在天际。

这是个大法术，需要消耗的神力巨大，齐骁没想到他刚说完伏凤就施了，尤其对方如今身体里还少了两根肋骨，不免有些担心，“你身体没事么？”

金光散尽，伏凤松了口气，对上齐骁的目光，放肆一笑，“担心?？哥哥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

“替你办了这么大一件事，哥哥打算……怎么回报我呢？”

作者有话要说：小天使们下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