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Volume 18.下落
“我只能告诉你,她还活着,活在英国的某个角落。”花音看着不远处的迹部,他的背景是愈发灰沉的天空,雨顺着玻璃窗淌下来,被屋子里的灯光照的一片明亮。
「活着」这个词,不是迹部期待从花音嘴里得到的。活着是最基本的,活在英国是应该的,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
于是迹部叹了口气,眼神里还是带上一丝冷峻,而对象则是表情同样冷漠的花音:
“你又在和我玩文字游戏了。”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花音微微上扬了一下嘴角,视线则瞥向了头顶的吊灯。典雅的花艺铁架,花朵形状的磨砂玻璃,雅致而婉约。“但是迹部,有时活着已经足够美好了。”
少年注视着她望向灯具的淡然表情,瞬间缄默。
“天音活着,但她在哪里,在干什么,在想什么,会不会再笑着站在你我面前,我想这不是我们能掌握的。”
“我们?”
“是,我们。”她重又看向办公桌前的少年,“连我、爸爸和妈妈都无法掌握,这取决于她自己的毅力。”
“……”
“又或者某一天,情况真的变得无法收拾,我会第一个把她的下落告诉你的。”
“既然如此,那么现在……”
“现在不行,”打断他,“我想有些事情晚一些知道会比较幸福。”
“你的意思是,你在为我着想?”
“确实如此。”
“……”
不像交谈,看上去这更像是狙击与回防的战役。
花音想,如果可以的话,她多么希望迹部从来没有遇见过天音。不是因为自己暗恋过他,只是现在,看着这位少年依然不变心境的站在天音的身边,却守着一个残酷的真相,处于旁观者的她不免揪心。天音没有喜欢过迹部,迹部和她在天音眼里是一样的,一个是妹妹,一个则是弟弟。她的钢琴是她自己的,也是另一个人的。但这个隐形人绝对不是迹部。那是她生命中浓墨重彩的一笔,是她十六岁坚定出道的线索,也是她坚持弹好钢琴的动力。
因为她和迹部一样,爱上了一个人,而且执着不已。
所以,迹部景吾,你的感情从一开始就是张没有答复的明信片。
空白氤氲很久,这个不小的空间有些寒冷。两个人,谈话中却始终环绕着另一个人:
“迹部,如果有一天,姐姐她不想弹钢琴了,你信吗?”少女的声音夹杂着潮湿的水汽,袅袅升起。
“……”不可思议的眼神,迹部盯向花音。
她料到迹部会是这样的表情。不,应该是认识天音的所有人听见这句话都会是这样的表情。她是为钢琴而生为音乐而生的,没有人会相信这句话。而那天夜晚,天音却真的这样说了。她说:「花音,我好像弹不了钢琴了……」。那时的自己甚至连理由都没有问一下,只是笑眯眯的说道:「天音,你别开玩笑了!」
「是啊……我怎么会开这么无聊的玩笑呢?」
……
她为什么会选择那样的道路,在花音……不,也许在所有知情人看来都还是一个未解之谜。
正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轻轻地敲门声。房间里的两人同时将目光投向角落的木门上。
“请进。”迹部说道。
应着少年的声音,门被推开,「吱呀」的声响被拉得很长。门外,一个高挑的身影,很快,那张立体的脸颊便暴露在灯光之下。
忍足。
他进门后,向四周望了一眼,看到花音红肿的脸颊和破了的嘴角,少年还是惋惜且惊讶地挑了挑眉毛。但很快,这丝惋惜便化为了惯常的笑容:
“小景,我能把宫本桑带走吗?”他看着迹部走进房间,从他脸上,少年读出他们刚刚才进行完一场沉重的谈话。迹部双手交叠在胸前,表情变得稍微缓和一点。“吹奏社中午要训练。”
“是交流会的节目?”迹部询问道。
“恩,就是那个。”忍足笑着回答道。
“那去吧,下个月的交流会不能给高中部丢脸。”
忍足微微一笑,转身看向一边的花音。少女已经起身,伸手拂了一下身前的群褶。
“有宫本桑,肯定没问题的。”忍足回答道。
“我更愿意相信松元前辈和杉田前辈的能力。”迹部将转椅转向窗户,毕竟他们是吹奏社的部长和副部长。
于是迹部留给了花音和忍足一个背影。
这以后,少女便跟着忍足向外走去。忽然,她想起了一件事情,扭头看向里面的时候,灰色的天空似乎白净了一点:
“迹部,上次挑战你的那个人怎么样了?”
“当然是惨败。”语气里带着满满的不屑。
于是少女略微翘起嘴角:
“我想也是……”
说完,门被阖上的声音便长久的回荡在办公室里。
※
“嘴角怎么回事?”门外,并行于走廊的少年问向身边的少女。
“没什么。”花音回答道,“爱管闲事的结果。”她低下眼眸自嘲道。
“破相的话,照相可会难看哦!”
“无缘无故照什么相?”
“明天可是远足!”少年期待的声音,身边经过的人群,偶尔还有人低头议论花音。少女想,自己方才的英勇行为恐怕会为这所学校津津乐道一段时间。
“明天的远足一定没希望了。”幽暗的天空,虽然亮了一些,但雨还在下。
“相信我,明天天气一定不糟。”少年成竹在胸的声音。
花音无奈地看向他,他漂亮的侧脸。少女最终有些无奈:
“真没道理。”她摇了摇头抱怨了一句。而很快,音乐教室便出现在他们面前。
拉开门,里面早已聚齐了人,他们一齐看向门口两人。
“呜哇,真的被打了吗?”松元皱了皱眉头,从凳子上跳下来,低音提琴被她靠在椅子边,少女向花音走来,“水岛真是……”她没有说下去,花音想恐怕这个水岛亚纪的背景确实很硬,所以谁都不满但谁都不敢在背后非议。
“小花音要不要紧?”上矢也关切地问道,英俊的脸难得的严肃起来。
“没事。”花音摇摇头。
“啧,美女都被她打破相了,水岛一定是心理不平衡。”倒是平太油滑地说道。
花音看到了钢琴前的凤,他正一言不发地看着少女。于是花音还是问道:
“平泽怎么样?”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他们知道,还有一个比花音受伤更严重的姑娘。
“全是外伤,老师说养一养就好了。”
花音点点头,便去墙角拿出了自己的大提琴。
演奏者们坐定于自己的座位上,琴室里乳白色的灯光,偶有几人还在研究自己的琴谱,纸页发出「哗哗」的声音。
松元询问「可以开始了吗?」,所有人都点了点头。
正当杉田上矢准备按响第一个音符时,音乐教室的门忽然之间便被移开。
弦上、键上划过几道奇怪的音,他们将目光指向门前。
是榊太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