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祂一直都弄错了
子桑君晏言语直接,揭穿王族秘辛,这一次的因果线又走到了杀戮终结。
天书一阵紧张:【主人很少称孤,他一定是生气了。】
子桑君晏薄唇微抿,那张脸向来尊贵俊美有余,而少冷戾,这样没有表情似寒潭沉静,却已叫人畏如凛冬,冻彻心扉。
冶昙看着他,眸光很轻:“原本的现实,这一夜发生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祂想知道,子桑君晏是否还能区分现实和这些未定之事。
子桑君晏没有看祂,平静地问:“你想知道?”
他又一次走进那个宫殿,见到早就埋伏好要杀他,表面却虚伪的老皇帝。
老皇帝温言微笑:“听说,你得了一本天命之书……”
子桑君晏眼眸无波无澜,语气淡漠:“父皇寿元将尽,王朝即将崩溃,父皇和皇宫都沉在死气里。”
老皇帝僵住:“你说什么?”
子桑君晏:“天道执法者的眼睛直接看见因果厄业,生死之气,乃至功德,以此审判。”
老皇帝仓皇:“你救朕!朕还不能死!五百年!不,让朕再多活一百年就好!只要一百年……”
子桑君晏冷静:“天道执法者不能打破世间因果平衡,我不能救你,但你可以让我救真玉。”
老皇帝沉思片刻:“好。你便只救真玉。你跟朕来,朕告诉你为何会有这么多死气。”
子桑君晏走过去。
老皇帝抬起左手附耳靠近,下一瞬,右手化出一柄利刃,毫不犹豫刺向子桑君晏丹田。
子桑君晏一动不动,但作为攻击方的老皇帝却被震飞出去,当场死在那里。
冶昙就站在子桑君晏旁边,看到了全过程。
殿门大开,殿外无数皇宫守卫。
“快来人,皇帝遇刺,太子犯上谋逆!”
皇后匆匆而来,哀恸欲绝:“太子为了帝位,竟公然弑君!”
所有人都避开子桑君晏,远远低下头不敢看他们一眼。
皇帝驾崩,皇后操办国丧。
葬礼却是一场预谋已久的伏击,整个皇室的高手都出动了。
子桑君晏平静地说:“我不明白他为什么杀我。我死了也无法改变他和真玉身上的死气。直到葬礼的时候,天书上出现了他的名字。”
天书不可能出现死人的名字,只可能是因为老皇帝还活着。
天书说出子桑君晏没有说的部分:【他们准备得很充分,那一次主人流了好多血,都快流干了。】
这一次的因果线里,子桑君晏没有受伤,只是被阵法困在陵墓中。
本该在棺中的老皇帝脸色阴沉,胜券在握,嘴角高高扬起,俯视着他:“照夜啊照夜,你做得很好,你果然是朕最满意的太子。你得到了郁罗萧台主人的传承。但,朕才是真玉的皇帝。朕不会杀你,只要你将天道传承交给朕!”
老皇帝要杀子桑君晏,早在子桑君晏回来的当天,皇宫内外就已经布下天罗地网。
因为,老皇帝想自己执掌郁罗萧台。
成为郁罗萧台主人,兼具真玉天子,便可以让真玉王朝在他手中统一,将整个修真大陆三十六天城纳入真玉版图,如此功德龙气,可助他成就无上飞升伟业。
“朕仍旧会让你坐太子之位,只要你交出天道传承。朕飞升大业,你居首功!”
冶昙撑伞站在老皇帝旁边,天穹阴郁,举世晦暗,祂的红衣和红伞反而越暗越靡艳。
伞下的面容淡极的冰雪色,唯有翡色的眼眸清澈安静。
伸手,将子桑君晏从这条因果线里拉出来。
风吹而过,一切因果如焚烧的画卷,再一次走入相同的果。
皇后冷冷地说:“你父皇在正殿等你。”
子桑君晏走进去,看到老皇帝坐在龙椅上,手里握着一柄匕首,已经气绝多时。
皇后在门外幽幽地说:“你记住,是你子桑君晏杀父,是你为了帝位弑君杀父!”
冶昙的伞倾斜,挡住了老皇帝死不瞑目的脸。
子桑君晏的脸上还溅着一道血,在皎洁沉静的脸上,比皇后袖中鲜红的手更刺眼。
但当因果线灰飞烟灭后,连血色也消失不见。
子桑君晏的神情始终冷静,没有一丝倦怠,越发像一尊没有灵魂的躯壳。
他没有停留,再次走进那座宫殿,走进新的因果时间里。
冶昙微微偏着头:“他想知道什么?”
他在没有进入这扇门前就已经知道,皇帝为了得到天道传承杀他,皇后弑君杀夫,嫁祸于他。
他原来,不是想要找一个去死的理由啊?
“那他,是想活吗?”冶昙敛眸,有些恹恹失望。
天书:【你不希望主人想活吗?】
冶昙神情很轻:“那就剩我一个了。”
子桑君晏再次走进宫殿,看着龙椅上的老皇帝:“子桑王族,每个人都有一个承业替命傀儡。这些傀儡替子桑王族的人死了,傀儡死后不入轮回,他们的灵魂都被枯竭的生死树吸收了。这就是父皇和地府十方殿主所做的交易。”
老皇帝大惊:“你如何知道的?”
惊雷炸响,瞬间闪电照亮阴暗的宫殿,老皇帝的面容惨白阴沉如鬼魅。
子桑君晏的瞳孔漆黑寂静,一瞬不瞬看着他,声音沉冷平静:“父皇埋伏好了天罗地网,想要杀照夜,为了得到天道传承。但父皇不知道,天道传承是无法转交给他人的。是天道自行挑选传人。杀了我,也没有用。”
老皇帝僵硬,笑了一下:“你在胡说什么?你是真玉的圣太子,朕最完美的儿子,朕怎会要杀你?”
子桑君晏的眼睛比夜色深静:“天书上写了父皇的名字,名字写在天书上,身死道消,没有轮回。真玉王朝会不复存在,祖父和你,三千年里,你们杀太多人了。”
老皇帝瘫坐在那,整个人失魂落魄,慢慢重又愤怒,他站起来:“傀儡算什么人?你知道人是什么吗?阴阳交合胎生,这是人!傀儡,不过是梵炁化育出的妖物!是朕给它们机会做人!它们还得叩谢隆恩!朕是天子,是至尊!”
狂风吹开殿门。
无数高手列阵虎视眈眈。
老皇帝眸光阴戾,唇角古怪地扬起:“子桑君晏,天道传人,你当真以为自己高洁公正,代替天意?别忘了,你也是子桑王族!是真玉太子!真玉王朝的厄业死气,你也同朕一起背负,半分别想逃!天道若要以此杀我,天道也该以此杀你!”
冶昙撑着红伞,看着眼前的画面再一次燃烧起来,熊熊烈焰里,因果消弭。
子桑君晏再一次,进入另一条因果线里。
这一次,他什么都没有说。
老皇帝也什么都没有说。
静默之中,杀戮却如期而至。
子桑君晏静静躺在地上,渡劫期高手的修为炼化成的本名羽箭将他钉在地上。
这个渡劫期高手不是别人,正是老皇帝自己。
冶昙的伞浮空,自行挡住了所有攻击。
祂垂眸看他,翡色的眼眸安静:“刚刚是在发呆吗?”
子桑君晏躺在那里,静静地看着祂,墨色的眼眸什么都没有,又好像什么都清楚。
他总是那样,寡欲冷静,没有感情,但被他静静看着,久了便错觉是没有温度的温柔。
“这是我的罪?”
冶昙也躺在他旁边,望着头顶融入黑暗的宫殿穹顶,神情放空。
宫殿的杀戮燃烧声挡在红伞之外,因果的烈焰燃烧起来。
他们像躺在深海之中的废墟里。
唯有冶昙自在。
祂蹙了蹙眉,眼波清澈,低靡恹恹的,轻轻地说:“天道杀人是不需要理由的,祂就是,要你死而已。你求生还是求死?如果你想死,可以为自己找一个喜欢的理由。像郁陶,为了生死树,为了一个人,为了苍生轮回。为了像现在这样躺着也不错。如果你求生……”
求生,祂就想不出理由了。
子桑君晏静静地说:“我想知道为什么。”
他每一次这么说的时候,声音都平静,没有丝毫迷茫,冷静专注,心无旁骛。
冶昙躺在那里看着他的侧脸,忽然明白了,祂好像一直都弄错了:“你不是想问为什么,你是问凭什么。”
为什么,是给自己一个理由。
凭什么,是持续不断地问天道为什么,并且这些理由都不足以解答。
冶昙虽然有些恹恹,但祂还是站起来,对他伸出手:“我帮你找一个理由吧,你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