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据我所知
平地一声惊雷般,阿九愕然抬头,她自然记得这声音。
无数个夜里,她就是被这声音吓得从噩梦中惊醒。
阿九对于沉香,一直是又嫉又畏,沉香刚进府的时候,瘦的只剩骨头,沉默寡言,往往一天也没句话,欺负她时,她只是平静的望着你,似乎在看一个淘气的孩子。
直到一次把她惹毛了,沉香直接一把匕首悬在她脸上。
之后她又恢复了低调。
瘦瘦小小的人,在外人面前圆滑通透,在室内沉默寡言,再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却渐渐地让室内三个人都不敢再惹她。
现在却是沉香来救她,阿九心里的滋味难以言说。
诸葛十六对于沉香进来也颇为惊讶,诸葛四的事情,无论大小他都知道,对于这诸葛四亲自带进府的沉香自然有印象。
这些都不算什么,关键是她进来的没有任何预兆。
他自幼习武,耳目通明,人虽在屋内,却一点动静也瞒不过他。
而这沉香居然像无中生有般突然蹦出来,事先一点预兆也没有。
诸葛十六眼睛眯了眯,一丝探究一闪而过,却不动声色示意沉香开口。
沉香顺坡直下的站了起来——能站着,谁想去跪啊?
她认真的打量着三十,宁静的眼神看的三十浑身不自在,令阿九惧怕的眼神,三十也亲身体味了一把。
因为不确定沉香知道些什么,又会怎样给阿九洗脱罪名,又顶着这样的目光,三十一时有些心虚。
正在他额头冷汗直冒的时候,沉香突然开口:
“小翠姑娘最近和你发生争执了吧?”
三十闻言一脸的惊讶,
“你怎么知道?”
小翠是他在花楼里的相好,这事他谁也没说啊!
沉香:“你只说是与不是。”
“……是。”
“所以你最近又与十三相好了?”
“你又知道?!”
三十这次是惊悚了。正欲失口否认,却在沉香平静的目光下承认了,
“……是,不过那是她……”
沉香没兴趣听他满嘴胡话,直接打断:
“你房事时,喜欢什么姿势?”
三十还没来得及思考,话就不由自主的脱出口:
“后入式。”
正在喝茶看戏的诸葛十六惊天动地的咳嗽起来,右手指着沉香,手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而室内其他男人则一脸羞愤欲死。
并不是所有人都像诸葛十六一样开明。
坐在上方的九十四露出厌恶的表情。
以他看,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直接把阿九拉出去打三十大板就得了。
这些女人会生孩子,能上炕就可以了,哪那么多叽叽歪歪的事,如此不知廉耻,何况沉香问的事情和案情没多大关系。
他正欲开口呵斥,九十三暗暗阻止了他。
九十四有些不明所以,正想大大咧咧问出来,九十三向诸葛十六那边指了指,他顿时闭口不言。
只见诸葛十六正饶有兴味的看着沉香,眼里的兴奋谁都能看出来。
一开始沉香说出三十进来之后的一举一动,让他暗暗心惊。
他确定她不在屋内,她是如何得知的?
正当他疑惑时,却听到了这句话。
他从来不曾想到,一个女子能一脸正经的说着如此露骨的话。
以往的闺房之乐中,那些女人,要么是羞愤欲死,要么是风骚入骨,却没见过这么正经的人说这话的。
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的。
有点新鲜。
对沉香的话,唯有阿九有些不明所以。
沉香不理会别人怎么想,一心想着早点破案,依旧淡定:
“所以十三和你设了一计,假传十七小姐命令,强暴阿九,再趁机要挟阿九,让她偷取她爹华管事的账簿,至于为何如此,你还要我继续说吗?”
沉香说到最后,眼里越发波澜不惊,黑沉沉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三十汗如雨下,却仍抱着侥幸心理,苦哈着脸,死不承认:
“沉香姑娘,你这回是误会我了,我一个跑腿的奴才哪有那么大能耐,我……”
见着沉香越发平静的脸庞,三十的声音不自觉低了下去,直至低不可闻。
沉香再次认真的问了一句:“你真的要我说吗?”
三十眼神游移,额头汗水直冒,却顶着莫大的压力,坚决不认。
沉香有些无奈,这人怎么就不会识些时务,到了现在还抱着侥幸心理,
真真让她……兴奋呀!
沉香骨子里在叫嚣着,面色仍然从容。
见众人对她的行为摸不着头脑,自觉不再吊人胃口,双手背负在身后,幽黑的眸子紧顶着三十,神色凛然不可侵犯:
“你父亲早逝,亲戚不仁,被母亲独自抚养长大,自小生活艰辛,你的母亲却性子绵软,这种可能性只有一个——”
沉香悠悠地竖起一根手指,
“你自小养家。”
她慢吞吞地绕着三十迈着步子,分析起来:
“一个长相不错的寡妇带着一个男童,没有族人护着,却性子绵软,还好好的活到现在,说明排挤、调戏、欺辱,这些没有遇到过……
唔,或者说,曾经遇到过,却被完美的解决了,并没有让她受到伤害。”
她望向三十的眼里多了一抹柔和,一直耐着性子听着的九十三等人也面色稍缓。
毕竟,孝顺的人,总是讨人喜欢。
而三十的心里却有些害怕了,她竟全说对了!
沉香却没有因为他的害怕而停止,
“你八岁丧父,十二岁才入府,中间这四年,你母亲除了绣些帕子卖,家里并无进项,那么一个男童,又是做哪一项养的家呢?乞丐,小厮,小贩,或者其他?我们不防来猜猜:”
她实现移到三十的衣服上,不紧不慢的开口,
“你衣衫洁净,就算与阿九那样,被带到一言堂内后,还不忘拍去身上的灰尘,伏趴的时候,你下意识的把手放在衣摆上,甚至发丝也不落地,说明你喜洁,所以,你不会选择做乞丐。”
她的视线又移到三十的手上,
“你手指修长,除了右手拇指有薄茧,保养完好,而贩子起早贪黑,大街小巷的跑,手指冬天必然生冻疮,而后手指变形,所以你不可能是贩子。唔,说到手,你的手却像是长期打算盘练下来的。”
沉香边说边盯着三十,敏锐的察觉到三十的瞳孔一缩。
很好,三十的微表情非常的配合。
沉香颇为愉悦的开口:
“据我所知,一个帐房先生一个月的月钱两百吊已算得上颇高了,一个帐房先生带的徒弟,月钱更低,是没什么机会逛花楼的。而你眼神飘忽,举止轻浮,打架、骂人、嘴皮子耍的利索,简直是混不吝的性格,这种性格不可能在诸葛府上养成的,而养成这种性格的地方只有一个,花楼!”
看着三十陡然惨白的脸,沉香慢慢松了口气,心里越发有底气了,开口笃定到:
“你是花楼的帐房弟子!”
一番推理,听的懂的人对沉香刮目相看,而听不懂的人,如九十四,九十四听的有些不耐烦,开口颇不客气,“你说了这么多,和他这事儿有关系吗?”
沉香抬头,缓缓笑了,笑容有些奇异:
“关系可大了去了。”
她目光暧昧的打量着三十,语气有些诡异:
“你在花楼里混的如鱼得水,却在十二岁的时候突然进诸葛府,唔,你相貌清秀,十二岁的时候正是男子初初长成,雌雄莫辫的时候,而且现在男风颇为昌盛……”
沉香没有说下去,一屋子的人却都明白她的意思了,三十明显是被哪个男人看上了,才无奈卖身进诸葛府,寻求庇佑。
三十的脸上青白交加,又羞又怒,却不敢言。
众人有些顾忌,想笑不敢笑,而诸葛十六没有,他右手扶额,肩膀都在颤抖,而后笑不可抑。
女人在他的生命里,只有想上与不想上的区别。
而今天,他却发现了一个与情.欲无关却成功挑起他兴趣的女人。
突自笑了好一会儿,他才看过来,开口赞道:
“有点儿意思,就冲你们两个今天把本公子逗乐了,本公子赦你们无罪!”
沉香一呆,诸葛十六,真不枉他担了这任性的名头!
却不料诸葛十六突然看向她,
“你,继续说,说好了,本公子重重有赏!”
赏……
这万恶的封建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