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8章
在自我脑补的悲惨世界下,宋扬内心助人为乐的情怀蓬勃发展,一下子对待大美人无微不至,晚上凉点怕温辞冷,加床小毯子,白天大太阳怕温辞热,把妈妈房间里的小红心扇搬过来。
顿顿给温辞做好吃的。
甚至真的在打听工作……
温辞瞅着小伙儿从路灯或墙面上抠下来的那些招工宣传,心里还真有些怵,他掂量了一下自己的文凭,理性的分析一下,觉得真不至于到这份上……
不过温辞马上明白了,宋扬这么急着找工作,不是给他安排的,是给自己安排的。
小伙居然被面店老板开掉了?
那天他离开后又发生了什么吗?
原因宋扬大咧咧叨了两个字“造次”,不愿意细讲,不过温辞大约猜得出来,怕是和李贺闹狠了。
温辞还蛮意外的,宋大厨这位直男,会为了一个“不认识的人”路见不平,闹到被丢工作的地步?
emmmmm
温老板歪着头,探究埋头翻阅招聘广告的小伙,心生怜爱,想着要不要以权谋私给小伙一份工作,放在自己身边“使用”。
结果小伙第二天就找到了新工作,是开除他的面店老板介绍来的。
“老板,就知道你还是爱我的,你永远都是我的老板呀,mua~!”
宋扬开心极了,在电话里连连道谢,之后挂了电话收拾一下衣服便要出门。
温辞当时已经躺在床上,都要睡了,听闻动静看了看表,深夜23点半,忍不住朝卧室外探头。
小伙儿出门啥都没带,除了一瓶1.5L的农夫山泉矿泉水,温辞好奇,“这么晚了你出门?”
宋扬:“面馆店老板给我找了份好差事,我上工去~”
温辞:“什么好差事?”
宋扬:“搬砖。”
温辞:“……”原来除了带1.5L的矿泉水,你还带了肌肉。
作为一个曾经不得善终的拼命十三郎,温辞深知熬夜的危害,还是熬夜搬砖这种大体力活,不会肾亏、秃头吗?
温老板于心不忍,尝试说服了几句,然而无果,小伙兴高采烈出门了,为重拾工作而高兴着,没有丝毫的不满意。
对工作还真是不挑剔啊。
在温辞印象里,搬砖不是个很赚钱的差事,很多人拿农民工月入上万的段子来调侃,实际上站在资本老板的立场上,底层劳动者还是被剥削的可能性要更高一些。
即便真的有人赚得多,也必定是因为付出得多。
温辞想象不出来这会是一件“好差事”。
–
深夜出门搬砖的小伙于第二日清早回来。
回来时左手里1.5L的矿泉水瓶空空荡荡,右手提溜着一撮新鲜的韭菜叶子,脸上白白净净像是洗过,然而脚底球鞋脏的厉害,立马换上了干净拖鞋,瞅眼瞧见温辞,微微一乐,将手中的韭菜叶子提溜起来。
宋扬:“这么早就醒了呀,给你做韭菜饼过早,吃吗?”
温辞刚醒不久,正在刷牙洗漱,人尚有点迷瞪,忽然有人开门回来说要给他做早饭,有那么一瞬间,感觉挺不真实。
温辞顿了一下,反问:“你吃了吗?”
“没有,一起吃!”宋大厨很快便去厨房站岗了,韭菜饼的肉馅是现成的,面团也有醒发好的,只用把韭菜剁碎了和进面团里,压制成饼,再两面刷上香油入平底锅煎炸,大约几分钟,就能上桌。
美食册子–[韭菜饼]get
除了韭菜饼,宋扬还一并煮了两个水煮蛋,一人一个,上桌同温辞一起享用。
吃饭时,温辞在宋扬的身上闻到了汗味儿。
小伙儿汗衫背后有白色的小点,大概是析出的汗盐。
餐后,温辞主动承担了洗碗的工作。
而宋扬一头扎进了浴室。出浴室后又一头扎进了卧室。
温辞洗完碗筷,把餐具整整齐齐码好,再用抹布擦干净了水池和灶台,最后卸下围裙去找宋扬时,发现冲凉出来的小伙儿已经头埋枕头上秒睡了。
从进浴室洗澡到上床睡着,大概也就用了温辞洗碗的时间吧。
温辞在卧室的门口看了一眼,没做声,轻轻替小伙儿把卧室的房门掩上。
本以为宋扬忙了一整个大夜的工作,这一觉会至少睡到中午,结果没两个小时,就在卧室里听到了扰人的电话铃声。
很快,宋扬换了一套新的汗衫长裤冲出来。
“又要出门?”温辞想让小伙多睡会儿,正打算着午餐点外卖,见状愣了一下。
宋师傅矜矜业业,把1.5L的矿泉水瓶加满凉白开,原来这还是个可持续发展的人工水壶,不是真农夫山泉……
“工地上出了点事缺人,工长找我头上来了,不干白不干嘛。中午我就不陪你吃饭了,你点点外卖吧,东街那边有家李记小馆的炒菜不错,你可以试试。”
说完拎起水壶又拜拜了。
顿了两秒,温辞冲着关上的大门低声,“你也太拼了吧,原来你也是个拼命十三郎?”
听从宋大厨的建议,温辞午饭点了李记小馆的外卖。
饭后蹲阳台给二次发菇的蘑菇培养基喷洒了水,然后睡个午觉。
这是温辞重生后理想的休假生活,可以悠闲的过过日子,不用每时每刻不停奔跑;但他闲下来了,他的有缘人却在不停折腾,温辞一觉睡起来望向窗外,发现下了雨,再过会儿,说好只是午餐不回来吃的小伙,晚餐也没按点回来。
温辞继续等了会儿,还是不见人后果断举伞出了门。
从昨天晚上23点,到现在,除去中途回来的那两三个小时,宋扬的工作时间已经超过16个小时了,这其中还包括7个小时的大夜,一般人是吃不消的。
雨渐渐大了起来,砸在伞面上咚咚作响。
行人正在往家里赶,美人的皮鞋却踩过一个个水坑,一路走到绝味面馆的店门前。
赶上了。
面店老板正在打烊。
伞下的美人有点儿小狼狈,温辞也是万万没想到这把鞋架下的雨伞是个漏的,时不时就会有几滴水珠蹦跶到温老板的头上,活像在太岁头上动土……
管不了了,温辞抹一把睫毛上的水珠问店老板道:“师傅,能耽误你们几分钟时间,问问有关于宋扬的事吗?”
在温辞看来,宋扬是工作很拼命的小伙子,家里的条件却连把完好遮风挡雨的伞都没有,那么就有一个很明显的问题:
拼命工作获得的工作报酬到哪里去了?
新工作是面店老板帮着介绍的,温辞笃定店老板一定晓得内情。
收银台的小姑娘一把将温辞拉进店里。
小姑娘叫小慧,是面馆店老板和老板娘的女儿。
她在镇子里就没看到温辞这么好看的人儿,打眼便喜欢,捉着温辞把这事一五一十全说了。
小慧:“小宋哥的爸爸以前和我爸爸是同事关系,都是开馆子的,所以我们两家很早之前就认识。但是宋爸爸在小宋哥20岁那年出了事故,家里经营的小饭馆煤气爆炸,宋爸爸当场就死了,好在不是营业时间,店里没有客人,但是伤了几名员工,还伤了几名路人。
后来这事判了宋爸爸的经营事故,小宋哥和宋妈妈就背上了医疗和赔偿债务,因为有两个人是重伤,挺大一笔钱的,宋妈妈卖了门面和房子也凑不齐,差很多,就只能母子俩边打工边赔付,承诺一定依法给付全部补偿款。
这一赔,就赔了这么多年,到现在五个多年头了,听说还得赔十几万……”
小慧:“为了尽快还清这笔债,小宋哥和宋妈妈两人连打好几份工,早上忙完了晚上忙,省吃俭用,很少乱花钱,房子也是租的最便宜的。”
小慧:“咱们镇子上几乎都知道五年前那件意外伤亡故事,却没什么人说闲话,连受害者都不怎么给脸色,因为知道他们是守信的人,等着补偿款清了,这事儿也就彻底过去了。
爸妈挺喜欢小宋哥的,常让我和小宋哥学学,说人有脊梁骨,肯吃苦,肯担当,就什么事儿都抗得下来。
只是日子真的过的太苦了,所以爸爸才请小宋哥来我们家面馆做厨师,包一日三餐,每个月工资还会多开两三百。”
温辞:“……那这次丢了工作,对他来说岂不是笔很大的损失?”
小慧叹息一声,“肯定的,但小宋哥得罪了李贺那个流氓地主,为了对方不来面馆店找茬,短期内的表面样子还是要做做,否则李贺心里不平衡,一定会来面馆闹。”
说完,小慧又叹了一口气,“哎,说来说去,小宋哥这次就不该打那个平头呀!
不过那个家伙真的可恶,说看上大哥哥你了,知道大哥哥不是本地人,会住宿,仗着自己是个小地主,嚷嚷着要死缠烂打追到你,这话听的真让人生气,不怪小宋哥上头。
我当时也很上头,想冲出来保护大哥哥你呢!小宋哥肯定也只是保护欲太强烈了,才会把李贺摁在地上痛揍。”
“……”温辞不做声了,想象着宋扬把平头摁在地上痛揍的凶巴巴画面,有感动到。
上辈子宋扬在医院痛揍秦陆的时候,也是把人摁在地上打的,还是一手摁一个,右手秦陆,左手温瑜,打得节奏鲜明,士气高昂。
打得温辞当时都激动了,恨不得回光返照跳下床,自己也过去扇几巴掌。
但除了那一阵痛殴,宋扬上辈子没再在他面前甩出任何一次狼尾巴,这只有着狼尾巴的男人,奶狗一样在他的病床前充当开朗小伙。
口中有源源不断的有趣故事,和积极向上的打气加油,永远保持活力乐观和体贴温柔。
导致他一度以为对方是生活在还不错的环境和家庭条件下,才成长成这样讨人喜欢的小天使。
却原来小天使也是在风吹雨打下长大的。
温辞问店老板要了宋扬打工的地址,来到小镇西北街十字路□□接的工地上。
一名在工地雨棚蹲着吃泡面的老师傅,抬手指住对面高高的七层楼建筑楼顶。
“你找小宋啊,在那呢。”
镂空的大楼基筑外墙上,三只吊篮高高升起,两只小蓝篮,一只小黄篮。
雨幕蒙蒙,隔着一段距离,温辞没能分清楚这里面哪个是宋扬,只约摸瞧着三只背影,在吊篮里湿得透透的,均在作业。
工地是个泥巴与臭汗的小世界,混杂着钢筋水泥。
天又快黑了,巨大的照明灯架支起来,明晃晃的灯影里,两只小蓝篮陆续在往下降。
仅剩下一只小黄篮还在收尾。
大雨砸在伞面上的声音越来越响,雨棚被压塌了一截。
“小宋,雨太大了,你也下来吧。等雨小一点再上!”
“工友们煮了泡面,快来分,不然没有喽。”
“下来时当心点,别像杜师傅一样伤了腿。”
工长指挥着现场。
工友们奔走吆喝。
小黄篮上的那只小小人影,伸直手臂在空中比了个ok手势,而后吊绳缓缓放下来。
终于结束了工作,宋扬跳下吊篮,一脚踩进泥坑里,高大的身子晃悠了两下惹来工友们一阵呼声,而后站稳了,胳膊糊过脸蛋,雨水与汗水齐飞,大声吆喝,“泡面在哪里,给我吃一口,饿死啦!”
宋扬寻着泡面的香味,也蹲去了雨棚下聚餐。
锅里的泡面早一人一筷子没了,但有师傅单独给他留了一桶,是宋扬最喜欢的老坛酸菜味。
宋扬端到手时特别满足,立马吸溜了一大口。
“唔,要是再加一根火腿肠就好了~”
话音刚落,一根火腿肠伸过来,像棒槌敲打木鱼似的,轻轻敲打了一下宋扬泡面的碗盖儿。
宋扬愣了一下,抬头,瞧见明晃晃一只举伞美人杵在自己面前,膝盖微微弯曲半蹲着,皮鞋踩在泥坑里,递出火腿的一截手臂袖管卷的很高,露出干净湿漉漉的小臂,骨架很细,像是女孩子的胳膊。
小伙满口包着泡面呆住,说话含糊不清,“你、你怎么来了?”
温辞的声音落在一大群糙老爷们儿的吆喝声中,温柔,清澈,风铃一样。
“接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