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木桃

回去的路上,执骨还有些晕乎,没有缓过神来。

韩栈衣的话在耳边不断回响:“自始至终,喜欢的都只?是你?啊……”

喜欢……我?

可是等执骨稍微回了?些神,就已经被韩栈衣牵着走在回去的路上了?。

好在夜里路上没什?么人,不用担心路人的眼光。但是——

很奇怪啊!

他明明什?么都没说,也没答应,也没回应,栈衣怎么就强势的牵着手就走了?呢?!

但是自己好像,也不是那么愿意松开。

懵懵懂懂,迷迷糊糊的走着。执骨与栈衣都一?路无言。

只?是拉着的手,藏在宽大衣袍中?,不轻不痒的勾着。小指勾着小指,栈衣似乎很喜欢这个动作。就算只?有一?根指头,却奇迹般的觉着放心,温暖。就好像这样锁着,便一?辈子也分不开了?。

心里的感觉很微妙,前一?秒自己还在生气,后一?秒怎么莫名其妙就被人牵着走了??

执骨没与人在一?起过,也没有喜欢上谁过。“喜欢”这两个字,对他来说分外陌生。

这被栈衣突如其来的砸一?次,滋味儿别提多新鲜。

等到夜里,他睡了?,栈衣也睡了?之后,执骨偷偷睁开了?眼睛,然后望着窗外的星星发呆。

到后来他变得很安静,回来的路上,他不言,栈衣不语。

手指蜷缩着动了?动,将头埋进?被窝更深处,只?留下一?双眼睛露出。

执骨垂下眼睫,盖住眼底不可察觉的情绪,然后翻了?个身,不再看窗外宁静和?谐的景色。

原来,还会有人喜欢我呢。

栈衣说他喜欢我。

心头的喜悦,盖不住。从来人前风光的执骨将军并未想过有这么一?天?,能被人放在心上。有些奇妙,但……也有些甜蜜。

可是这个时候,心头总有一?件事久久缭绕不去。

嘴角泛着嘲弄的笑,又似在说服自己:“执骨,知足吧。”

*

自从那日?突然被栈衣告知了?心底的秘密后,尽管执骨没有给回应,但他和?栈衣的动作愈加密切了?。

栈衣也不再提那日?的事情,只?是对执骨极尽温柔,但凡执骨所求,他必所依。时长带着他出去狩猎,寻冬,垂钓,饮酒。这日?子过的相当舒服,只?是随着冬日?的逐渐来临,万里风光都添上了?一?抹萧索。

这段时间,执骨难得的过了?翻闲云野鹤的生活。这期间,还不忘打趣韩栈衣:“你?真是我见过最闲的皇子了?。”

“别人都是整日?忙碌拉帮结派好为自己以后做准备,你?就这样整日?里陪着我?”

“呵呵。”栈衣总是笑笑,然后不说话。

执骨也不追问,他自然不知栈衣心中?如何想,更不会知什?么对他而言才是最重要?的。

他不能理?解,因为执骨认为,一?位皇子,既然被选为继承人,肩上担负的使命绝不容许他松懈。要?为己而争,更要?为国而争。

但鉴于无邪是麟国的敌军,又打心眼里不太想让栈衣去捯饬那些伤人伤身的事,这些话他也就没告诉栈衣。

这些日?子,除了?每天?与栈衣一?起鬼混外,他还偷偷干了?一?件事。

他与韩风见了?一?面?,要?了?些东西。

韩风倒是很相信他不会乱跑,对他性格吃的透透的。

可是让执骨猝不及防的,是这些时日?下来之后,自己对栈衣整个人态度的变化。

二人同吃同住,整日?都在一?起。渐渐地,执骨有什?么事都会先唤栈衣,因为但凡有栈衣在,就不用他自己去动手。甚至于早起刚睁开眼,就会不自觉的喊声栈衣的名字,然后迷蒙着眼睛,看栈衣衣衫整洁的端着一?杯茶坐到他身边,喂他喝上一?口。也没喝多少,润润唇,就又闭起了?眼睛回回神,只?是这时候就不是继续躺床上了?,而是窝在栈衣怀里找个熟悉舒服的姿势,用上些许时间缓和?一?番。

虽二人各住一?间房,只?是不知哪天?夜里,就睡到了?一?间。

只?是执骨睡床,栈衣睡榻。

若没记错,似是执骨那日?晚上不见了?片刻,栈衣回来后不见人,于是决定自此歇息在执骨的房间,好看顾。

执骨也没说什?么,反正需要?的东西已经拿到,无所谓栈衣怎么睡。

但好在栈衣翩翩君子,从未越矩。

这一?日?,执骨又闹了?些脾气。他喜寒,大冬天?的沐浴却嫌水过热,自己端了?一?盆冷水来冲,栈衣伸手探视水温,发觉温度温热。这若是在夏日?里,到还可理?解,冬日?里这样定会生病。

那一?天?,栈衣没有依他。无论?执骨如何反对争吵,他都将他脱了?个干净,塞回了?热水里。

本来执骨还想乱扑腾,只?是自己越动的厉害,栈衣的手就在身上游走的片区更大。不知不觉间,执骨一?动也不敢动了?……

乖乖的洗了?个热水澡,缩在一?团,脸蛋儿红的跟什?么似的。

后来经过这件事,栈衣第二日?就带着执骨出去狩猎。

二人穿越了?皇家狩猎的猎场,去了?遥远无人的地界。

那里长年无人敢进?,总是有些凶猛异常的动物吃人不留骨头。栈衣那天?进?去了?,丢执骨在外头,他深入腹地,再出来时,带着只?余耳闻,从未眼见的火狐狸。

执骨颇感兴趣的打量了?几分,结果没过几日?,就收到了?栈衣送来的火狐披风。

那红如枫的皮毛软软糯糯的扫着脖子,别提有多暖和?,执骨到是喜欢的不行。他善于享乐,只?是不怎么会照顾自己,经常活的随意。栈衣送的这个披风,一?披上身,就舍不得脱下来。

栈衣宠溺道:“你?若喜欢,明儿给你?带个白狐的来。”

“不用,这个且够了?。”

执骨原先性子冷,又穿着黑色的衣服,时常让人觉得惧怕。这火红的披风一?上身,莫名的就添了?几分少年人的朝气和?红润。

栈衣看了?他许久,直看的执骨羞恼瞪他,这才收回视线,微笑着夸赞:“你?穿,很好看。”

执骨有些不自然,但也没把披风拿下来,他难得的厚着脸皮说:“我以前那是不打扮,不然我比你?还好看……”

闻言,栈衣弯起眼角,点头赞成:“确实,执骨将军举世无双,风华绝代。”

“我警告你?,不许打趣我。”

“非也,实言而已。”

“切!”

*

这些日?子,廉城来了?一?次,牵着那个受伤的孩子,来找执骨。

除了?小时候的廉城,执骨再也没和?孩子接触过。以至于被廉城将孩子塞过来,让他拉着他的小手时,执骨都觉得,稍稍用力大些都能伤了?他。

牵着他,尴尬的不知所措。

该去哪儿?

不知道……

所以当执骨迈出第一?步时,光荣的同手同脚了?。

廉城和?栈衣笑的开心,执骨羞的满面?通红。

“再笑我就揍你?们?。”执骨凶狠的抬起拳头,可惜威胁无果,廉城和?栈衣早就看透了?他这个刀子嘴豆腐心的性子。执骨委屈:我能怎么办嘛,没带过孩子啊!

幸好,在当孩子被执骨那张略过严肃的冷脸吓哭后,栈衣上前安抚,那孩子瞬间就没了?哭声。

执骨没好气的看孩子投奔到栈衣怀里,忙不迭的甩开他的手,心里别提多郁闷了?。

他就那么恐怖?栈衣就那么招人喜欢?

哼!!

噘着嘴,不开心!

后来,栈衣抱起了?孩子,指着自己道:“廉城叔叔将你?交给我来照顾,以后叫我阿爹,知道吗。”

这就喜当爹啦?执骨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瞧韩栈衣身姿清朗,淡衣浅度的模样,不知道的人定觉得他不过多日?便要?成仙去,这多认了?孩子,突然就多了?几分烟火气。

有趣,有趣。

执骨一?个劲的称快,还装模作样的跟着喊了?句:“阿爹。”

结果,就看见韩栈衣淡定的伸出食指,指向?执骨,对孩子说:“这个,叫他阿娘。”

执骨差点被自己噎死?。

笑了?一?半猛地收势,咳了?半天?。迫不及待的边咳边质疑:“什?么?叫我什?么?阿娘?”

栈衣又抱着孩子走到执骨身边来,给他端了?杯水让他喝,然后拍拍他的后背,继续道:“或者,叫他骨头也行,随你?。”

本来孩子还不情不愿的喊阿娘,一?听这句话,连忙跟着脆生生的喊了?句:“骨头娘。”然后转头望着韩栈衣,甜滋滋的道:“阿爹!”

“真乖。”韩栈衣心情格外好,执骨不干了?:“凭什?么我是娘,你?就是爹!不行,我也要?当爹,我不要?做娘!”

哪有男人被称作娘的份,这对执骨来说简直是噩梦。

见栈衣转过身笑的肩膀微微颤抖,他才发现自己被耍了?!而这时,廉城已经笑的差点直不起腰来。

其实根本不是真的认亲儿子,而是廉城带过来,要?他认个干爹罢了?。

毕竟希望他好生长大,若没了?靠山,在这乱世中?,迟早会埋入黄土。所以,廉城就找来了?。想要?执骨和?栈衣都做他干爹。只?是他没想到,本以为执骨会一?口答应,这次他却死?活不松口,坚决不收小孩。

栈衣也很奇怪,但执骨无论?如何都不认这个亲。

实在无法,小孩只?能认了?栈衣就作罢。廉城心想,也许是那声娘亲喊的他觉得面?上挂不住了?,下次再来找他认好了?。

至于如此执着,是因为廉城一?直认为,迟早有一?天?,麟国镇国大将军的位子还是执骨的!

因为已经有消息通报垂文君被放出来了?,皇上总有一?天?会看见执骨的好,总有一?天?会唤他回去!而当执骨回去的时候,镇国大将军的位置,依然会是他的。

廉城对此,坚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