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木桃

走的时候,执骨穿着赤金甲,云底靴,执雪阁剑,骑在高头大马上,神采飞扬的朝着高阁招手。

那上头,有?位谪仙一般的少年在朝他浅笑,对他摆摆手,做出无?声?的口型:一切小心。

后来,一日日,一天天,一年年。

大雪纷飞时,有?人站在白雪皑皑中望着北方,从?日落等到日升。

秋风萧瑟间,那漫天飘零的银杏叶,片片洒落在他的身上,似也不懂他的哀伤。

夏日日头烈,撑着伞,仿若身心都被焦灼着翻烤,却仍旧等不来记忆中的人。

到了春天,那漫山遍野的桃花间,那方时常来此的仙人,再也消失不见。

高阁之中,有?人小声?唤他:“公子,咱们?走吧。”

“麟国的皇上从?未在意过您,就?把您关在这当个?战利品显摆,您日日在这阁中哪儿也不去,当心憋坏了身体。不如,咱们?回无?邪吧,皇上他也记挂着您啊!”

韩栈衣站在窗前,摇了摇头,对来人笑笑:“我既答应等他,便不会食言。”

却没想?,这岁月,一过,便过了三年多。

终有?一日,城中锣鼓喧天,张灯结彩,就?连那红锦铺地,都绵延了十?里之远,以欢迎麟国的镇国大将军归来。

望着那不再青涩,而愈加高傲冷峻的面容,和逐渐成?熟的轮廓。那方身影与记忆中交汇,栈衣站在窗前,手心捏紧又松开,满心期盼的等着他看向自己。

但是那日,执骨打马过高阁,还带着沙场上的血气,未曾望他一眼。

从?这头,到那头。

等不及了,栈衣才拿杯掷了下去,杀了执骨的马。

那个?时候,执骨暗含杀意的抬头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冷到了骨子里。入了夜,端着满满一杯马血,找到自己。

四年之久,栈衣对执骨说的第一句话,只有?二字:“迟了。”

迟了啊……

说好的一年,你却要我多等了你三年。

就?当栈衣以为执骨会扑向自己的怀中,对自己说些趣事,讲清楚为何回来迟的原因时。执骨的话却狠狠的扎痛了他的心:

“你不过是我麟国的一条狗,活了十?年的狗。”

……

所?幸,之后的事,便没再忘了。

*

回忆在脑海中翻涌,执骨裹着栈衣送的火狐披风,被绑在斩麟台上,脑海中一点一滴的汇聚起这几年的记忆。

他无?奈的轻笑责怪:“我怎么?……那么?混蛋。”

栈衣该是以怎样?的心情期盼着他回来,是怎样?满心欢喜的等着和他相见。

而我却忘了他。

我却不记得他了……

我对他做了那么?混蛋的事,说了那些混蛋的话。他那时气我是应该的……应该的……

这一切,皆拜韩风所?赐。

执骨曾年少冲动,与无?邪的第一战输了后,不顾人阻拦,单枪匹马冲去敌营,妄以一人之力回转局势。却不想?他落了单,遇见了本不应该在无?邪军中的韩风。

韩风对他说了一句话:“居然是你。”

而后,便看见一道光窜入了脑海,自此,他的心中,再无?韩栈衣。

说也奇怪,他落单那日,任谁都会抓住机会将他杀死。但韩风让他走了。

执骨笑出了声?,无?奈的摇头:“韩风啊韩风,原来从?那日起,你便计划好了一切。”

“你到底有?多恨爷爷,又多爱无?厌啊……”

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爷爷怎么?对无?厌的,韩风便怎么?还回来。

只不过,一个?至爱,一个?至亲而已?。

生与死,一念之间。就?是闭了眼睛,也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好在韩风留有?一丝人性,他闭了执骨的五感。

望着行刑之中,被片片割落的血肉,执骨坦然自若,笑颜而对。

凌迟,也不痛嘛。

就?快和这个?世界说再见了。

人间一遭,最舍不得的莫过于栈衣,最对不起的也莫过于他。

眼角清泪流下,执骨心甘情愿。

这一世我对不住你,负了你两次,下一世,让我好好对你。

莫再等我了,三年也好,一辈子也罢。我身在麟国,终有?执念。

于我执骨而言,护家国平安,重若青山。

我无?福,你给?我的爱过于沉重,消受不得。这一世杀孽太重,剑下亡魂无?数,终不得善果。

栈衣,无?事,不过千刀凌迟,挫骨扬灰而已?,我不怕。

……

那一日,多少无?邪的百姓看见了位俊俏的小公子,穿着火红的披风,披着如墨的发,像个?孩童般踩着雪,去了刑场。

又有?多少人偶然间看见流淌了一地的鲜血,染的雪粒子都红了,吓的纷纷尖叫离去。

那一夜的雪,不止有?白。

那一夜的阳光,不止有?温暖。

*

“砰砰砰!”

“砰砰砰!”

“栈衣!韩栈衣!”

屋内静悄悄,根本没有?人理睬。

“韩栈衣啊!!!”廉城哭红了眼,疯了一样?敲着门。

“韩栈衣!!!”

他的手被门上冰冻的峭子削到了手,一条条留着血,却全然感觉不到疼。

廉城几近疯魔,哭喊的嗓子都哑了。

“他们?不让我进?去,你快点出来,快点出来啊!”廉城的嗓子已?哑,他险些晕厥过去。

“骨头……骨头……没了啊……”声?音到最后已?是抽噎,他坐在地上,将光洁的发髻揪的凌乱不堪。可是有?什么?用,还是没人应他。

直到,门几乎被撞开。

廉城被撞进?了雪堆子里,再转身抬头时,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韩栈衣衣衫不整,头发在身后随意披散,大片的胸膛露在外头,只罩了层外袍。

就?连脚上的靴子都没穿好,一只脚光着,一只脚将鞋穿反过去。

他颤抖着问:“你刚刚说什么??”

廉城面无?表情的看他,启唇道:“骨头没了。他没了……”泪水夺眶而出,一滴一滴,从?廉城的眼眶中流出。他咬紧牙关,红唇都沁出了血,嘶声?吼道:“他没了啊!!!你他妈的到底在做什么?!你在做什么?啊!”

“什么?叫他没了!”韩栈衣冲向廉城,一只手将他举了起来,掐着他的脖子,眼底都是血色的凶狠,咬着牙,身体在发抖:“你给?我说清楚。”

被掐的快没了呼吸,廉城哭着愤怒:“去看啊,你自己去看啊!去看啊!北边的斩麟台,你去啊!”

心脏被掐的发紧,韩栈衣丢下他狼狈的冲了出去。

脚下的靴子都不知被扔去了何处。

他奔跑在雪地上,映出延伸去远方的脚印。

路上有?人在唧唧歪歪的谈论,有?人在胡乱的比划。

“不要听,不要听……”

想?关闭五感,却做不到。

想?忽略一切,还是做不到!

风在耳边呼啸,蓦然间,厚实的云层遮蔽了阳光,风又大了起来。雪开始纷纷扬扬的落下,眼前逐渐,又成?了白茫茫一片。

韩栈衣不死心的奔跑。

昔日君子风度早已?不在,心口只剩下无?尽伤疤。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骨头你,到底在做什么?!

斩麟台。

心口一阵一阵的缩紧,不好的预感从?心底浮起。眼泪若开了闸一般不知不觉的落下。当他抹过一脸清泪,才恍觉自己流了满面。

无?事,无?事,他告诉自己。

骨头不会有?事的!

可是,

可是……

当韩栈衣冲去斩麟台,当他望着空无?一人的雪堆上头那一捧白骨。

却疼的连话都说不出了。

嘴唇在颤抖,双腿攸地发软。

声?音在嗓子中徘徊,却久久发不出声?来。

白雪皑皑,纯若云絮。

而那鲜红的血,火红的披风,深深扎痛他的眼睛。

无?法向前挪动一步,他感觉不到自己的灵魂。

明?明?昨日还好好的,明?明?昨日他还在身边!

明?明?昨夜将他给?了自己。

他以为,他以为以后再不会分?离,以为执骨终于是他一个?人的了……

都已?经做好万全准备,你若要无?邪,我便夺过来给?你。你若要清闲,我便陪你远走高飞。

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就?好了啊!

可是为什么?,你要离开我……

*

没有?光的屋子里,韩栈衣坐在地上。

廉城站在门口,终忍不住别过了头。

短短几日,韩栈衣已?不再是当初的卿尘君。他如此模样?,如同市井里的疯子。

执骨的白骨被他擦洗的干干净净,为他重新披上了那方火红的披风。就?这样?抱在怀中,一动不动。而他的眼睛,从?未离开过手中书信。

已?哭干了泪,双眼只余酸涩。

那上头写着狂妄又认真?的字体。

那是执骨离开那天,留在栈衣枕边的书信。

韩栈衣抱紧了怀中骨,闭上了眼。

“骨头……”

他吻在白骨冰冷又僵硬的唇上,辗转反侧:“你等我……”

作者有话要说:先苦后甜,骨头相信我!你以后每一世都逃不开栈衣了!

晚上不出意外应该会有第二更,如果没等到就明天来。

不会再虐的啦,不虐了,你们没发现我都把不好的内容全都压缩到一章来了嘛,就是为了少虐一点。但该走的剧情还是要走,这个不能减少嘛。

栈衣和骨头在现代的美好生活很快就要来啦!

这篇文章快完结了,到时候我们老规矩,在微-博里发糖次。微-博名就是:乘蝉。

话说,你们是想看现代车,还是想看古代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