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有一团浓烈的火在谢晏行眼里?烧着,他一刻未曾将视线从李沁阳身上?移开?，便就此?将这火烧进了她心里?，引得她连呼吸都不必先前顺畅,需要用力一些,身体起伏也?就大了。

“不舒服？”谢晏行关心着,搂着她的手臂却收紧了。

“我迟早要回去的。”李沁阳垂下眼,回避开?谢晏行的注视,面无表情道,“这里?是你的家,没有我丢下你一说，反倒是你这样拦着我,于理不合。”

谢晏行攫住李沁阳精致的下巴迫使她面对自?己,又怕太用力伤了她，紧张地手都在抖,道：“我偏要留你呢？你敢来就应该能想?到这种结果?，不是吗？”

“想?到了,但我觉得你不会。”

指腹摩挲着她的下巴，谢晏行近乎迷恋地看着她，问道：“你还是相信我的,既然?你在这件事上?相信我,为什么不能忘了以前的事，彻彻底底地信我一次？”

“你当初做那么多事就是为了回家,我也?是,只有回到越国，我才觉得安全。”

即便依旧孤身一人，可只要身在越国，她就还有最后的凭持,总好过流落在异国他乡，始终没有归属感。

说到底，还是没办法相信他，无法将感情托付给他，生怕再一个不留心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没有什么比被李沁阳的否定?更能打?击谢晏行，他将其?他所有的事都做得井井有条，唯独不能获得心中所爱之人的认可，眼看着她就在眼前，甚至已经在自?己怀里?，却始终无法拥有，还有什么比这更磨人的呢？

“再试着接受我一次好吗？”他握住李沁阳的手，牢牢握在掌中，亲吻着她蜷起的手指，不愿意?松开?。

“我没办法忘记过去的事，就像我背上?的伤，这辈子都不可能消除一样。曾经的一切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我试着去淡忘，试着不去想?，可无论我怎样努力，到头来那都是我心里?的一根刺。”李沁阳看着沉默的昔日恋人，他悲伤，她又何尝不是，“谢晏行，如果?你不再回来，我的生活不至于变成这样……”

“是继续跟成玉双宿双飞，还是依旧受制于你那个企图控制你的亲弟弟？月奴，越国才是囚了你的笼子。”

“可我是在那个笼子里?长大的，我所有的一切都是越国给的，离开?了越国，我什么不是，哪怕忆盈她们都称我一声长公主，可实际上?呢？我连要走?，都还得你同意?，你说这里?难道不是另一个笼子吗？”

“这怎么一样？只要你愿意?留在我身边，我们还跟过去一样，梁国任何地方，只要你想?去，我都会陪你去。将来你想?回越国，我们也?可以一块回去。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如今我是有这个能力的。”

“我知道，你将梁国所有的事都处理好了，做足了准备才去越国找我的。”

她忽然?变得温柔起来，懂得他所有的用心，好似是有了改变主意?的样子。

谢晏行不由心头一动，低唤道：“月奴……”

“可是谢晏行，我真的……我真的做不到。”李沁阳将手从谢晏行掌中抽回来，抚上?腰间的匕首，“怀念和选择本就是两件事，我忘不掉我们的过去，因为在我至今为止的生命里?，我们在一起的那一年时光对我来说足够美好。但你亲手打?破了这一切，所以我当初告诉别人，我的国婿死了，而你不是我的丈夫，只是一个跟他长得一般无二的陌生人而已。”

听李沁阳娓娓诉说着一直以来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顾虑，谢晏行搂着她的手臂越来越紧，不见她反抗，他再去拉她的手，裹在掌心里?。

心疼伴着舍不得，连同三年来对她所有的思念都像是决了堤的洪水一般涌动翻滚着，谢晏行凝睇着李沁阳此?时平静的眼眸，那样陌生，又是那样想?去怜惜疼爱，即便有再多不愿意?放她离开?的固执，可看着她的眼睛，他终究还是说出?了违心的一句话：“好，我让你回去。”

李沁阳眼波闪动，对如此?轻易就得到了准许颇为意?外，道：“你答应了？”

“我若不答应，你该怨我了。”谢晏行握着她的手放到唇边亲吻，柔软的唇摩挲着她蜷起的手指，道，“但是等灵蕴过了生辰再走?好吗？”

“灵蕴要过生辰了？”

“是，下个月月底，她就九岁了。”

这比李沁阳计划的时间要晚一些，但她没有要紧之事需赶回越国，加上?谢灵蕴的确讨她喜欢，她便答应道：“好，等帮灵蕴过了生辰再走?。”

“那这段时间你不得再提回越国的事。”

“你要求挺多。”

“我就是怕灵蕴听见了不高兴，你总提，我听了也?不高兴。”谢晏行像是得不到满足的小孩儿?那样固执地看着李沁阳。

从前李沁阳气这人说话带刺，总和自?己抬杠，如今看他知道伏低做小了，却是以退为进，实则比过去还任性，真就越活越回去了。

听见李沁阳忍不住的一声笑?，谢晏行问道：“你笑?什么？”

“你让灵蕴来看看你现在这样子，哪里?像王叔，分明也?就是个九岁的小孩子。”

笑?意?代替了原先的愁绪在李沁阳眸中荡漾，看得谢晏行都跟着心情好了起来，不再去计较年纪的事——得见她一笑?，他真当小孩子又何妨？

因有了约定?，李沁阳在之后一段时间里?当真没在谢灵蕴面前提过一个关于回越国的字，往日出?了和忆盈出?门，大部分时间都在府中看书或是学着吹筚。

这日午后，谢晏行终于得空从公众回来，去看望李沁阳时却见她正卧在亭子里?的长榻上?。

他放轻了脚步走?近，一见忆盈便见她做了睡觉的手势，他点?头，让忆盈退下。

一切发生得悄然?，早已入睡的李沁阳丝毫未曾察觉。

谢晏行看她睡得香，手里?的书打?开?着反扣在胸口，想?是看了一半才睡着的。他不忍心打?扰，便坐在一边的石凳子上?，拿起石桌上?的另一本书看了起来。

如今的天?越发热了起来，才坐了一会儿?，谢晏行便觉得一股难言的燥热涌上?心头。他放下书，听见李沁阳难耐地哼了一声，以为她醒了，正要上?去查看，却只是见她翻了个身，身上?的书就此?落了下来。

谢晏行眼疾手快，及时接住了书，见李沁阳没醒，他暗中舒了口气。待将书放好，他站在榻边，横起手臂，悬着宽大的衣袖在李沁阳头顶，轻轻地来回扇动，带着细微的风，竟是见她舒服得连神情都放松了一些。

扇了好一会儿?，谢晏行坐下歇息，视线落在李沁阳身上?，瞧着她这安然?香沉的睡容，想?起曾经在鄞都公主府里?，她也?曾这样睡在自?己身旁，有时夜里?做了噩梦，她还会下意?识地往他身边靠。

想?起过去，谢晏行不觉自?己嘴角已经微微扬起，他凑近了一些去观察李沁阳此?时的睡容，安静乖巧，好似完全变了一个人，越看越让他欢喜，越看越想?靠得更近一些。

李沁阳逐渐醒转，朦朦胧胧睁开?双眼，却见一张近到模糊的脸贴着自?己，她正要惊呼，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是我。”

他的鼻尖几乎抵在她的鼻侧，彼此?的呼吸纠缠在一起，比此?时的天?气更灼热，带动着加速的心跳，紧张得好似他们从未这样亲近过。

“吵醒你了？”谢晏行就着这个姿势问李沁阳，嗅着她身上?的幽香，好不满足。

李沁阳想?要推开?他，可手才贴上?他胸口便被他按住，掌心感受到他的心跳，跟自?己的一样快，远没有表面上?看来镇定?。

“你让开?。”李沁阳低低说了一声，软绵绵的，该是还没完全从睡意?中清醒。

谢晏行却听得浑身骨头都酥了一般，抓紧了她的手，故意?逗她，道：“我不让呢？”

“我叫人了。”

“这里?是我的府邸，你叫人有用吗？”

听着谢晏行话语间好整以暇的笑?声，李沁阳有些恼了，手上?用力推了一把，却丝毫没推动近在眼前的身影，她立即不满道：“你再这样，我马上?就回越国去。”

说得倒是认真，可又像极了是在撒娇的样子，直叫谢晏行一丝一毫都不愿松开?。

李沁阳又推了他一下，道：“我要起来了。”

谢晏行这才让开?一些，看着已经照进亭子里?来的阳光，将将就到长榻边了，他道：“改明儿?给你搭个绿藤的棚子，比在这亭子里?舒服。”

“不用费那功夫了，反正住不久。”说完这话，李沁阳立即感觉到谢晏行身上?沉沉的气韵，她随即敛容，道，“是我失言，下回不说了。”

“可是到底惹我生气了。”

“你气量几时这么小了？”

“也?就是这三年的事。”谢晏行摆出?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可叹身边也?没个人管我，都只会顺我的意?，这不就养得越发恣意?刁钻，受不得一点?气。”

李沁阳睨了他一眼，背过身去偷笑?，道：“多大的人了，还得旁人管？”

“也?不是谁都能管的。”谢晏行趁机坐去李沁阳身边，轻轻撞了撞她的肩，挨近了央求起来，“就容我帮你搭个棚子，不用几天?功夫，回头你在棚子下头看书睡觉，都比在这儿?舒服，好吗？”

李沁阳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心想?着真要搭棚子也?不是多费劲儿?的事，本想?要就此?答应，可又不乐意?说得太直白，便故作无所谓之态，那方才谢晏行的话堵了回去，道：“反正是你的府邸，你爱折腾就折腾吧。”

听见谢晏行高兴的笑?声，李沁阳的嘴角也?有止不住的笑?意?爬了上?来，只是她没料到，因这搭棚子的事竟还横生了枝节，险些闹出?了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