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昏暗的楼道里，余爸爸僵立当场，徒劳地维持着伸手的姿势。

那盆漂亮的白百合当场就在他的眼前碎成了八瓣，“啪”的一声直听得他心里一哆嗦。

黑色的泥土里露出了百合花那独特的球状根茎，上面层层绿色的鳞片裹挟着泥土，一路大头朝下的滚了下去。

噼里啪啦的，黑色的泥土和花盆碎片随着百合花的滚落掉了一道，直到它滴溜溜地撞到了穿着一双软底的白色小瓢鞋匆匆赶至的人脚下。

米白色的轻薄布面上绣着青翠的小草和栩栩如生的粉红色花朵，那样子是如此的眼熟。

“要不要这么寸啊！”余爸爸的眼皮一跳，心都凉了，心里哀嚎着。

“咔咔咔……”他缓慢地抬头，仿佛听到了自己已经僵直的关节处传来的阵阵脆响。

从轻薄透气的小白鞋到花色简约的纱质坎肩连衣裙，最后……是余妈妈怒气十足的狰狞面孔。

“余彦！！！”

河东狮这一吼，那是威慑力十足，余爸爸特别应景地一哆嗦，心中叫苦不迭。

“完了！”

眼看着余妈妈眉毛高高地挑起，怒气值爆表冲着自己来了，他痛苦地闭眼，死心地迎接铺头盖脸而来的一阵狂风骤雨。

他低着头做惭悔状，好歹从余妈妈的怒火中逃生，接下来好几天饶是他小意殷勤地伺候着，也没得到自家老婆的一个好脸色。

……

“唉！唉！唉！”

已经收拾地差不多的新家里，余爸爸正蹲在屋外那个有些空荡的小花园里边给老婆翻地除草，做好种植她心爱花草的准备，一边止不住的摇头叹气，愁眉苦脸的。

正好抱着杂物归置的余航路过，透过一楼被擦的干干净净的窗户清楚地看见了仇大苦深的老爸。

他动作一顿，对自己老爸这几天遭受的冷遇心有戚戚，把怀里抱着的东西送到杂物间归置好了之后，就去冰箱里翻了一瓶凉凉的矿泉水，给在艳阳下辛苦翻地讨好老妈的余爸爸送了过去。

“爸，你做屋檐下的阴影里歇一会，躲躲凉吧，我来。”

他把手里的矿泉水递给余爸爸，接过了锄头，在烈日下埋头干了起来。

余爸爸也是干了好一会了，汗流浃背的，实在是太热了，一点都不跟自己儿子客气，干脆地站直了身体，边使劲锤了锤自己弯的有点酸痛的老腰，边拿着冰凉的矿泉水瓶往自己热的红彤彤的脸上贴去。

坐在没有阳光直射的屋檐阴影中，余爸爸一边擦汗，一边哀怨地跟着自己儿子抱怨：“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你妈的气什么时候能消啊？

把我关屋外面，非得把我撵去睡客房，还对我是爱搭不起理的，每次想跟她说个话都不行，不是冷哼一声就是一声不吭的扭头就走，我可真是受不了了。

你妈这是家庭冷暴力啊！”

……

“咳咳咳……”

余航正干着活听着老爸的心酸抱怨的，却眼尖地瞄到了地上突然多出了一道人的影子，赶忙使劲咳了几下，打断自己老爸的话。

“咋地了？这听我说一会怎么还不耐烦了？”

余爸爸正诉说心声，发泄一下心中的郁闷呢，突然间被打断还委屈上了。

当然了，等他看到儿子挤眉弄眼地示意自己往右看的时候，一抬头就被悄没声地走了过来沉着脸的余妈妈吓了一大跳。

顿时蹦了起来，殷勤地用手给老婆扇风，“哎呀，这大热天的你怎么出来了，再给你晒着了，有啥事你在屋里喊我一声不就行了吗。”

余爸爸那叫一个温柔体贴，刚刚的抱怨完全被他抛之脑后，全当是没有发生过一样了。

抱怨，谁抱怨了，那都是幻听！

余妈妈又不是耳聋，来了一会儿的她斜睨了一眼自己脸皮够厚自欺欺人的老公，也懒得戳穿他，只是冷哼了一声，就吩咐道：

“你们两个别忙活这个了，先去花鸟鱼市场去，给我买3盆芦荟回来，原来那些都快不行了。

再买点绿萝吧，虽然这房子盖成通风也有半年了，但是我闻着还有点那股装修后的味。绿萝这东西去甲醛的作用不错，还好养。

不用买多，就6盆吧，买回来养一养，我自己就能给分盆，养好了家里到处都摆上，净化净化咱家的空气。”

余妈妈顿了一下，继续说：“要说净化空气，也别光买绿萝了，再来点吊兰，咱们双管齐下。

它的净化能力也挺强的，说是不仅能吸收90%的甲醛，除此以外还能够吸收苯、一氧化碳等等有害的物质。

这个吊兰也先来6盆吧。”

“好好好！”余爸爸连连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绝不会忘的。

觍着脸凑到老婆跟前讨好的笑，“老婆……”

刚想给自己求求情，让老婆放自己进屋呢，就得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哼！”

余妈妈还没忘了刚刚听到的呢，本来看他这几天端茶倒水跟前跟后的伺候着，她气都消得差不多了，还想着今天晚上给他个好脸色，让他回屋睡呢，谁知道他竟然在背后编排呢！

胆子不小啊！

回什么屋，回屋？自己睡去吧！

她冷哼一声，甩手就走了。

徒留余爸爸在身后尔康手，垮着脸沮丧不已。全然不知要不是他今天没憋住把自己的埋怨郁闷秃噜了出去，还那么倒霉地被老婆逮了个正着，他本可以今天晚上就破冰回屋的。

可惜了余爸爸并不知道，这也算是个好事？要不然他非得被自己的沉不住气后悔死的。

被一如既往地甩了脸子的余爸爸都快习惯了，沮丧了一会儿就缓了过来。

振作精神，叫上儿子一起直奔花鸟鱼市场，完成余妈妈的吩咐。

到了地方，余爸爸领着儿子熟门熟路地进了一家规模挺大的花店，进门就高喊：“老李，在不在呀？”

因为余妈妈平日里总是喜欢在这家店买些花花草草的，算是店里的老客户了，以至于余爸爸都和店主混的溜熟。

“唉！”店主应了一声，从地上放这、架上摆着、空中吊着的满满当当的屋子里的一个角落冒了出来。

“你躲这么严实干嘛呢？赶紧的，我有急事找你呢！”余爸爸连声催促，老实不客气地让他麻溜地过来。

花店老板也不在意余爸爸的语气，不仅不生气，看他这么急，反而乐呵呵地出言调侃道：“呦，这么急，不会是又惹嫂子生气了吧？”

余爸爸被戳到痛脚，脸一跨，没好气地说：“都猜到了，还问什么问，赶紧痛快麻溜地把你们店里的好东西摆出来，我还得回去哄你嫂子去呢！”

花店老板连连摇头，为自己这个只会买花草送老婆的老朋友叹气，“你呀你呀，每次惹嫂子生气，讨好老婆的套路翻来覆去的都是这一套，真是一看就知道，你就不能换个礼物送吗？总不能一辈子就这一条道路走到黑吧，小心嫂子什么时候不吃你这一套喽！”

花店老板一边念叨着老朋友的死脑筋，一边很有义气地从店里上上下下的各个地方搬出来了店里最珍稀少见的植物，一盆一盆地摆在了门口的桌子上。

余爸爸也是叹气，“你以为我不想啊，我给她送香水送化妆品，她嫌弃我挑的不好，没品位。我领她去外面吃饭看电影，她说我太老套流于形式不用心。我给她买首饰，她不爱戴，说我浪费钱……”

余爸爸唉声叹气地说着自己坎坷的讨好老婆的经历，“我也是实在找不到别的法子了，就这些花花草草的一直都是她的最爱，送这些东西她才不说我，收到了还挺开心的。”

嘴里嘟囔着：“等什么时候这招不好使再说吧！”

“诺，就这些了！”

花店老板也是无奈了，拍拍手上搬花蹭上的土，走到桌子边上，老规矩，开始介绍这些花草的名字、花语、生长条件等等。

一起生活的久了，余爸爸也是耳濡目染地懂了很多花草方面的知识，看着桌子上那些被老李辛苦翻出来的或是颜色或是造型或是品种等等各有珍稀之处的花草，听着耳边老李的介绍，仔仔细细地根据余妈妈的喜好观察挑选着。

“儿子，你也帮我挑一挑，我这看的眼花缭乱的。”他招呼着余航一起挑。

余航摸了摸鼻子，他从小就对这些花花草草的东西无感，当初母亲兴致勃勃地费力试图培养他这方面的爱好兴趣也是以失败告终，让他挑那真是……

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地过去了，对着一桌子在他看来都差不多好看的花花草草。

旁边，余爸爸和花店老板正严肃地讨论着，“这盆波斯菊怎么样，粉白的花是嫂子喜欢的类型，而且它好养活，花期也长，到时候可以让嫂子扦插繁殖，它长的快，肥料充足的话45天就能见到花骨朵了。”

……

他左看右看，实在是分不出来这些植物哪个最好，只能闭嘴不言，不插嘴，无聊地盯着这些花花草草的看。

“唉？”这一看，他发现有一株小草？很奇怪。

蔫蔫的耷拉着叶子，矮小的从根部分岔出来的几片长长的叶子都快趴到土里了，很没有精神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

“？”

余航有点疑惑，要说其他的花草那是各有千秋的好看，就算他挑不出来哪个最好，也看的出来这些植物都不错，精神的很。

怎么这个眼看着要不行了的，也被老板搬到了这个桌上，它有什么特别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