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08
屋里的人没有预料到许言茗会把话说得那么直白,许言茗觉得挺好笑的,明明都是心知肚明的事情,成年人还在兜兜转转绕圈子怕伤了感情,只有十六岁的小孩敢仗着年轻不懂事挑破了说出来。
重生前,当她也像现在的自己一样和顾子玮挑破了“我其实已经不爱你了”这个事实之后,顾子玮当时的表情,就跟现在在场的人一样,难堪。
可能还多了那么一点不相信,毕竟顾子玮当时说的是:“你只是因为我和别的女人走太近了,才会故意气我。”
当时的许言茗:你爱信不信,拉倒。
重回十六岁,没想到林家人的表情倒是和顾子玮的如出一辙。
林弘维的现任夫人叫贺海桐,在重生前,许言茗知她性格温柔和善,也正因她软而不作,当年她是带着女儿小三上位,也从未有人在她面前直白说些什么难听的话,多是不好发作。
林弘维的前妻顾淑青更直接,只要家产,懒得在小三身上浪费一点时间。
听到许言茗这么说,贺海桐的脸色稍微有那么一点难堪,但转瞬即逝。不用她说什么,许佑霖作为许言茗的父亲,就要出口教训她。
果然,许佑霖皱眉说道:“茗茗,不许这么没礼貌。”
许言茗,迅速:“爸爸,我知错了。叔叔,对不起。我年纪小,说话冲撞您了。”
许佑霖&林弘维:“……”
该怂就怂,绝不硬刚到底。
话都已经挑明,那窗户纸都破了,林子轩抗拒这“一家三口”,没什么好避讳。
道歉而已,少不了她一两肉,她向来无所谓,随口就能瞎诌出几百字道歉小论文。
林弘维感觉自己太阳穴突突跳起,确实是考虑到林臻臻非自己亲生的,他怕亏待了对方,而对她更多了一份爱,试图让她知道林家所有人都是她的亲人。
可现在事情好像有点超出控制,林子轩不停地挑拨家里人的关系,虽然他都责罚过林子轩,但都是以林臻臻退让而告终,这就让他心里更加愧疚,试图以更多的关怀来安慰林臻臻和她的母亲。
但现下林子轩却反倒觉得自己是个外人,这“一家三口”说出来,仿若平地惊雷,林弘维一时不知如何纠正这种可笑的想法。
“子轩,你和臻臻都是我的孩子,没有外人之分。”
他强调了一句。
林子轩嘴角勾了一下,没有说话。
摆明了就是嘲讽。
这让屋子里大人的气氛更难堪了。
许言茗点烟,原来十二年前小叔子家关系紧张到了这个地步,她一直以来也都是听听传闻而已。
顾子玮一生顺遂,事业爱情皆得意,而林子轩十六岁便被算计孤立,十二年后,他哪怕再孤傲冷漠,也被监狱磨去了棱角。
父亲不要他,母亲拒绝他,最终他还是要走向年少时将他所有亲缘宠爱都夺走的继妹,年少时再讨厌她,成年后亦是离不开她。
许言茗瞅了眼自己的爸爸,她若不开口得罪林家,许佑霖会置身事外当无事发生,但她若公开维护林子轩,按照她爸爸的性格,也必然会为女儿善后。
许佑霖若有所思了片刻,便对林弘维说:“林先生,或许我们俩单独聊聊?”
林弘维看了一眼林子轩,林子轩毫无表示。最终,林弘维让妻子女儿先回到了车上,他和许佑霖去到了别墅外的花园谈谈。
林臻臻出门之前还是很委屈地看着林子轩,林子轩忽视了她的眼神,却低头开始审视许言茗。
许言茗则冲他笑了一笑,林子轩有些不自在地扭过了头,耳边还有些薄红。
反正不知道在林臻臻眼里他俩对视是什么情况,没对视前还好,对视后被林臻臻发现了,她眼眶都红了。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屋子里只剩下岑雪真,许言茗,林子轩三个人。岑雪真作为长辈先开口:
“茗茗要你留下来也是对的,你爸爸现在这个状态不太适合让你回去。”
林子轩没有想过要留在许家,他刚要开口婉拒,许言茗便揶揄一笑:
“你不要害怕,我们这别墅不仅有我,还有我爸我妈我刘阿姨,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奇怪的事情的。不要怕我。”
岑雪真&林子轩:“……”
岑雪真一巴掌拍到了许言茗脑袋上,无语。随后看林子轩没有拒绝的意思,招呼刘阿姨跟她一起上楼收拾空闲的一间客房给林子轩住。
见岑雪真上楼了,许言茗用胳膊肘碰了碰林子轩,林子轩微微低头看向她,她便又是友好一笑,说:
“但是我爸我妈我刘阿姨不在的时候,我保不准就对你做点奇怪的事情了。”
林子轩:……?
良久,林子轩抿了抿唇,终于忍不住问了句:“昨晚,你是不是真的……”
“不用怀疑,全看光了。”
“……?”
“怎么,你真的以为我只不过是在和你开玩笑?”
许言茗恍然大悟,随后视线开始不怀好意地朝他身体上下审视一番:
“人,还是不可貌相,你虽然瘦,但——”
“……行了,你别说了。”
“呵呵。”
昨天晚上她爸她妈她刘阿姨都在,怎样都轮不到她去给林子轩上下其手换衣服,她申请这项美好的差事,可被她爸给赶到一边去让她别瞎添乱。
讲讲道理,十六岁年轻美好的身体,谁不想康康?
许佑霖和林弘维在花园里谈了十几分钟便回来了,回来的时候林弘维用没那么严厉的眼神看着林子轩,说:“衣服,生活必需品,功课,我会让司机带过来。”
林子轩不置可否,完全不鸟他爸爸。
“在别人家要听话,不要跟在自己家里一样刺头,他们没有义务惯着你。”
林子轩眸子淡漠地扫视了一眼林弘维。林弘维又忍不住说了句:“这段时间,也好好反思你之前的所作所为,是谁把家庭关系弄得这么糟糕。”
林子轩终于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嗤笑的表情,而许言茗刷着视频的手机非常之恰到好处地传出了“世上只有妈妈好,没妈的孩子像棵草”的bgm。
许佑霖黑线:“茗茗,你在干什么?”
许言茗火速道歉:“爸爸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短视频app上最近这个bgm特别火,一不小心就刷到了。”
许佑霖:“……”
“我下次尽量不刷到。”
许言茗信誓旦旦,林子轩忽地,笑了一声,气氛缓和了一点。
林弘维没有和许言茗这样的小辈计较,只是在临走前,他朝许言茗说道:
“子轩的功课,就辛苦言茗了。他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只是心思不在学习上,如果你愿意辅导他功课,多开导开导他,他或许会很快地跟上你们的步伐。”
许言茗点点头。
半晌,他微微压低了语调,用林子轩听不见的声音对许佑霖一家人说:“子轩的事情,主要还是我的问题,这段时间麻烦你们多替我帮帮他,他是个好孩子。”
许言茗很想说这些话你干嘛不亲自和他讲,但凡对他说一句“爸爸也有问题要检讨”也不至于把家庭关系搞到这种地步,转而一想她又觉得算了,也没什么必要。
林弘维觉得自己有错也只不过是觉得管教子女过于严格。可如果一两件事是林子轩自己的问题,那家庭接二连三的出问题,林子轩不停被责罚,“退让”的却一直是林臻臻,而“退让”的这个人不停被更加偏爱,用再愚钝的脑子想想也知道这绝不可能只是林子轩的问题。
林弘维若看不出这问题的关键,那他和林子轩的关系将永远不会缓和。
不过说出来没用,林弘维作为长辈怎么可能听得进去小辈的话。
…………
等这帮不速之客走后,家里气氛变得松弛,许言茗坐在大沙发正中心,打开电视,随后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子,随意地问:
“林子轩,坐,你想看什么综艺?”
林子轩黑色的眼眸里有些捉摸不定的情绪,没有过去。
许佑霖对林子轩和善地说:“去吧,这段时间就先待在我家里。”
林子轩微抿了下唇,面无表情,随后坐到了许言茗旁边。
许言茗说是问他看什么综艺,实际却自己先行看起了电视剧,并没有要让他挑挑的意思。
许佑霖穿上外套打算去公司,走之前许言茗突然略带哀怨地问一句:
“爸,你怎么就不担心我和林子轩顾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擦出爱情的小火花可怎么办?“
许佑霖差点一个趔趄。
林子轩:……?
许佑霖看了眼一脸诚恳发问的许言茗,问:“茗茗,我不干涉子女恋情,你觉得你像是会需要我担心的样子吗?”随后他又指了指楼上:“而且你妈妈和刘阿姨就在楼上。”
许言茗当然知道许佑霖从来不会干涉自己的私事,也因从不干涉,对自己百分百宽容,高二的时候她和顾子玮在一起,她父亲也从来没有反对过,了解了一下顾子玮的清白的家世背景,再让她妈妈岑雪真私下和她谈谈女性要如何保护好自己。
怎么说呢,她家里非常开明,但28岁离婚前的那一段时间,她父母也问过她:“那时候尊重你和顾子玮在一起,是不是错了?”仿佛要把离婚的愧疚强加在自己身上一样,但她也断然说道:“你觉得你们那时候阻止我,难道我就会和顾子玮分手?”
于是许家父母不再纠缠于此。
许佑霖走之后,林子轩却少了颓废和漫不经心,他在许言茗旁边有点坐立难安,许言茗正在看一部刑侦探案剧,他却看不下去,但也没走。
半晌,许言茗突然转头,对他森然一笑:
“现在,整个一楼,只剩下我和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