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 12 章

翌日清晨,晨光熹微,太宁殿大门忽然被人撞开。

“你还有心思睡大头觉,外面都快翻天了!”纪霄冲进来,顾不得在太宁殿内不得喧哗的禁令,几乎咆哮道。

温玉舒整个人陷在高枕软床里,云璎躺在他臂弯,一人一狐睡得正酣,猛地被惊醒,他睡意朦胧道:“啊?”

“啊什么啊你快起来,杨霁那王八蛋一大早跑去长老院胡说八道,”纪霄都快气疯了,“他说你俩多年相知,情投意合,是命定姻缘,要和你合籍——呸,我合他祖宗!”

温玉舒搂着云璎翻了个身,背对着纪·喷火龙·霄,懒洋洋道:“是有这么回事,到时候办大典,师弟记得来喝酒。”

晴天霹雳!

纪霄:“???”

“你疯了不成,竟然要和杨霁举办合集大典?!”

温玉舒闭着眼睛胡乱点了点头:“嗯嗯嗯,昨天他跟我求亲来着,我同意了。”

纪霄扑到他身边,捶胸顿足道:“你给他的还不够多吗,你连金丹都给他了!——不对,是不是他威胁你了?师兄别怕,有我们在,绝对不会让他得逞!”

温玉舒带着重伤奔波三个月,好不容易回到灵剑宗,刚睡了个囫囵觉,就被这热心的小师弟搅合得干干净净。他抹了一把脸,挣扎着爬起来,倚在床头缓了缓才睁开眼。

入目是纪霄痛心疾首的脸。

温玉舒,“他说的都是真的,我和他多年相知,情投意合,愿托付终身给他。”

纪霄双手颤抖,一眨不眨的盯着温玉舒看了半晌,“嗷”的一声仰天长啸,转身往外跑,“大师兄二师姐三师兄快来啊!四师兄被邪魔附体了!!”

温玉舒,“……”

被他这么一闹,温玉舒也没了睡意,磨磨蹭蹭穿衣裳起床,到贵妃榻边,捡起昨天看了一半的《异闻录》,就着晨光接着看。

“你倒是稳得住。”闻昭道。

温玉舒道:“其实我心里慌得一批。”

“没看出来。”

闻昭用自己的灵力给温玉舒造了个识海出来,本身两人之间又有灵犀石为契,相当于闻昭在温玉舒身上给自己弄了个识海分/身,元婴往来两人之间毫无阻碍。

温玉舒心情不错,翻到首页目录,问道:“仙长想看哪回?嗯……我觉得第六回不错,‘卖油郎失足落崖,兔仙子赠药救伤’。”

“……”闻昭,“本尊不看话本。”

“咱俩谁跟谁,”温玉舒宽慰道,“不用嘴硬,又不会嘲笑你,不用在我面前强撑高冷人设。”

闻昭,“要不你进灵犀石,‘咱俩’好好聊聊?”

温玉舒摇头如捣蒜:“算了可别,一会您老心情不好,又把我甩来扔去……仙长那什么有个事想跟您商量下?”

闻昭算是发现了,这人阴阳怪气的时候就喊他魔尊大人,有事相求的时候就规规矩矩喊仙长。

“你说。”

“那我可说了?”温玉舒清了清嗓子,“那什么,我有没有那个荣幸,给、给元婴小大人上供套衣裳?”

元婴乃元神所化,闻昭元婴身上“穿”的是闻昭身上那套,黑漆漆十分不起眼,用温玉舒的话来讲,暴殄天物。

闻昭,“?”

温玉舒眉飞色舞道,“小大人玉雪玲珑,穿颜色衣裳一定很可爱!”

闻昭,“皮痒找打吗?”

“不换就不换,明明是你让我说的,现在又来恐吓我,”温玉舒嘟囔道。

闻昭元婴虽然身在温玉舒识海里,温玉舒所思所想所做所为照理说他都一清二楚,但仍然对他偶尔的神奇脑回路感到匪夷所思。

就比如这小王八蛋原本对他抱了极大的恶意,却在看到他元婴后突然变了态度,不说毕恭毕敬,至少多了几分善意,热情得稍微有点过了头。

这种态度换成其他人,他必然会怀疑这人有何目的,但若是温玉舒,他便有些拿不准了——直到现在他都没闹明白温玉舒怎么会摔了那把云遏琴!当年的人为了避免他被误闯灵犀阵的人放出来,特意在灵犀阵法里加了一层障眼法,障眼法的阵眼便是云遏琴。

没有任何一个修士见了云遏琴会不心动,那么就算有人误闯进灵犀石,只要他拿走了云遏琴,隐藏在更深处的闻昭就不会被发现。

但温玉舒没有半分迟疑,直接摔了云遏琴。

除了当年亲自设下阵法之人以外,无人知晓阵眼便是云遏琴。

所以,温玉舒是什么来头?

闻昭本想以绝后患,却又被他眼疾手快地结了契,生死与共,福祸相依。

这是当年那人给在灵犀阵法之外,设下的第三个陷阱,闻昭从来不受人控制,若是被迫和旁人绑定在一起,比直接让他死还要更难以接受。

当年那人太了解他了,困在灵犀石里早晚会死,逃出灵犀石,又要受制于人。

闻昭想起那人微笑着的脸,多年平静的心神,再次不受控制的泛起波澜。

“嗯……”识海突然动荡,温玉舒闷哼一声,喉头一甜,张口吐出一口血。

他没了金丹,修为全废,被闻昭强行造出来的识海哪里能承受得起一丝异动。

云璎嗷呜一声从床上窜过来,但他灵识未开毫无办法,只能围着温玉舒团团转,急得嗷嗷叫,掉头往殿外去了。

这一下识海动荡,不亚于直接往后脑勺闷了一棍子,温玉舒伏在贵妃榻上,嘴角流着血,“魔尊大人,给元婴小大人供奉件衣裳你便下此毒手,未免太过矫情了。”

闻昭:“本尊……”

温玉舒试了几次想撑着贵妃榻站起来,却一连几次都没成功,他索性不再挣扎,软软的倒在榻上,紧接着头疼欲裂,连五脏六腑都跟着针扎似的痛,嘲讽道:“大人的气量,在下算是领教了。”

闻昭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温玉舒不再理会他,调整呼吸,努力压下不适。

闻昭待在他识海里,温玉舒何处不适,他一清二楚。

他能想象得到,温玉舒伏在榻上,单薄的肩膀微微颤抖,牙齿轻咬着嘴唇,微蹙着眉,冷汗浸湿了眉目,从脸颊划过,缓缓顺着脖颈没进领口。

闻昭一瞬间不知怎么的,心里忽然有些不忍——他这般绞尽脑汁,不过是为了活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