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谁敢动本尊的女人14

月明星稀,一个黑影在林间穿梭,迅如鬼魅。

莫岚倚在一棵大树的枝桠上,屈着单腿靠坐下来。执壶懒懒的引饮上一口,再抬头时,明月的光辉在她眼里落下清亮的光,转瞬又被树影流云遮去,重归于空洞寂寥。

分坛那边的事处理得很顺利,赖中天能在玄渊宫内部安插眼线,又岂知总教那边不会在他的地盘上设有暗桩。猫捉老鼠的游戏罢了,跟着师付,也就是玄渊宫大长老看了这么多年,她早知道,这些自以为跳的欢的蚂蚱,只不过是她荣登教主之位的垫脚石。

她向来对这些蝼蚁不会心慈手软,甚至喜欢看他们所谓的倚仗和自信破灭时的那种无力绝望。于是,当她率领人包围分坛主殿,那个姓赖的坛主看到她身后走出的女人竟是自己平日最宠幸的小妾,脸上的故作镇定瞬间化为愤怒慌张时,她就像往常一般恶劣的笑了,饶有兴味的打亮着那张扭曲变形的脸,如同欣赏这天下最灵巧匠人为自己特制的精致工艺品。

然而,今天这个姓赖的男人却有些不同。面上青白一阵后,居然露出了一份张狂的笑,森森白牙犹如濒死野兽的最后咆哮,“好好好,没想到我赖中天英明一世,居然会栽在自己床上的女人手上。小贱人,你说男子薄情,便背叛于我。那你看看你身边这名女子,我们的好少主,她还不是玩弄感情于股掌之中。这边大张旗鼓挑选床第之人,那边按度陈仓清算我们这些分教。论手段权谋,赖某人还真是输少主一筹。”

“至少我堂堂七尺男儿,对那些美人儿头几天,也是真心疼爱的。而莫岚,你只是把那些佳人们当作掩人耳目的工具,听说你不远千里去那萧家庄抢了名正道女子来,难不成也是你障目的把戏?都说女子痴情,莫岚,你可有心?”

“听说那正道小妞还是什么名门长老的关门弟子,被你毁去清白,啧啧,你却又不要人家。当真可怜,可怜,还不如给我们这些爷们,老子保准痛痛快快疼她几天……”

笑声戛然而止,因为莫岚此时已用银鞭缠住了他的喉咙,趁对方眼球暴突青筋暴起时,徒手豌去了他一双眼睛。

“将此人的肉一寸寸割下来,喂蛇。”临走时,她对属下冷冷吩咐道。

莫岚抖了抖手上的酒壶,将空壶扔到一边。今夜她想得有些多,可能是最后的这壶酒太烈,也可能是连日来的奔波有些疲乏,总之,对方那张嘴角张扬,双眼血洞洞的笑脸总在她眼前挥之不去。

“今晚便不着急赶路,先找处僻静地方歇下吧。”披着星光踏着夜露,终于在子规无休止的啼叫声中,让她找到了一处山中草屋。

门不费力就给推开,屋内有一层淡淡灰尘,看样子有人住,但不长打扫。一般猎户或者药农为了方便,在山中都会搭建这样一间茅草屋。现在是入秋,正是采药打猎的好时节,莫岚想着自己最好不要遇上他们,否则又该开次杀戒了。

她掀开卧房里的被褥,在月光、灰尘和蛛网交织的暗沉氛围中,刚要闭眼睡去,忽然身形一闪,隐在了屋顶的房梁上。

小院的柴门被推开,一个瘦小身影披着一身月光进来,看样子是个年轻女孩。莫岚并未第一时间出手,而是静寞的待在房梁上,透过屋檐的缝隙打量着。她看到了,女子怀里搂着一只受伤的小兔子,背后的药篓旁还搭着一捆柴,看样子,定是要将那兔子烤来吃了。

肚腹中传来轻微的不适,日夜兼程地奔波赶路,她已经连续几天没有吃上一顿饱食了。待那人将兔子烤好,她在动手不迟。看在那人兔子烤得不错的份上,还可以赏她一个全尸。莫岚这样想着。

然而下一刻,她又改变主意了:只见那姑娘把怀中的小兔放在地上,并没有架火烧烤,而是用随身水囊将伤口清洗后,又将药篓里的药材取出,捣碎了敷在兔子的伤口上。

莫岚看着好气又好笑,正当那姑娘撕扯下身上的布条,准备给兔子包扎实,一把锋利的匕首抵在了她颈间。

“去,把兔子烤了,否则杀了你。”

与山间小屋这边一边倒的形势不同,红枫林的战斗进入了僵持的白热化阶段。

“统……统儿……”付不值抖着两条踩了电门的腿,哭着嗓子道,“你说我现在就拔剑自杀,直接回系统空间行不?不就是做个任务,咋非要整个万蛇啃咬,死无全尸的下场啊?”

“蛇妖姐姐,咱这肉不好吃,又老又酸,你要是想,我设法弄几个葫芦娃给您啃,您看行吗?”

“戏不要这么多行不行?”9012打断道,平直的机械音也掩不住语气里的焦躁。“先别想那么多,专注于眼前吧。连接出了点问题,就算你现在自杀,系统空间我们也不一定能回得去。”

“啊,那……那怎么办啊?”付不值只觉小腿处一凉,仔细一看差点吓晕过去,一条小指粗的竹叶青已经缠上了她的脚踝,绿油油的身子就像滑腻黏湿的海藻,甩也甩不掉。

“啊啊啊快走开,走开,走开啊!”

付不值惊慌的大叫起来,四肢随之疯魔似的乱摆,偏偏那只被青蛇缠住的腿还不敢动。“唔……”尖锐的刺痛感传来,付不值心里一想完了,肯定是自己已经被那饥不择食的贪吃蛇咬住,告别这个世界之前,还不忘在脑内提醒9012从数据库中点首《凉凉》,来缅怀她这短暂的任务生涯。

“入夜渐微凉/繁花落地成霜/你在远方眺望/耗尽所有暮光……”

正当她脑内的歌曲循环播放到一半时,付不值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毒性发作的也太慢了吧,这种剧毒蛇不是最多半分钟内就该毙命的吗?难道是此蛇道行不够,还是她灵体状态思维更快,想着过了这么久其实外界时间只是一瞬?

“别在那发傻放空了,虽然不知怎么回事,但那条蛇确实被你吓跑了。你快回想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兴许我们还有一线生机。”9012毫无生气的机械音再次把她拉回了现实。

付不值低头一看,那竹叶青果然已经离开,而刚才的痛觉,只不过是自己惊吓过度,胡乱挥剑间无意割伤了小腿。

此时那条竹叶青正在三丈开外的地方,伸长了碧绿的身子警惕的望着她。后面一群毒蛇皆是如此,群蛇昂头示威,却不敢在越前一步。场面诡异而恐怖。

“这我又怎么会知道?”付不值嘟囔道,忽然一拍脑袋,“传说蛇通人性,你说它们是不是见本姑娘生的貌美如花,舞剑的仙姿又着实惊艳动人,被我的个人魅力所折服,所以退避三舍了?”

“……”,9012被她这至死不渝的自恋精神打击到了,半天说不出话来,末了才憋出一句:“就宿主之前你那羊角风发作样?挥个剑都能把自己划伤……你咋不说自己是跳大神的呢?弄得满身是血的还有人相信……”

“对了,血!”一人一系统不约而同的出声。

“确实没错,之前那黑衣人暗算我,也是因为我左臂挂彩,他才倒地不醒的。这竹叶青大概也是见了我腿上的伤口才避开……哎嘿嘿,有意思有意思……”付不值眼神放光,那兴奋的样子活脱脱像泡沫剧中找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双亲,准备继承巨额家产的玛丽苏女主。“原来我是天生神血,原主这来历不凡啊,这在原著小说里怎么没提过?这外挂开的不小啊。”

然后她盯着本能感到危险而有后退趋势的蛇群,嘴角的笑意不怀好意,“小蛇蛇们,风水轮流转。之前你们把本姑娘吓得不轻,既然如此,也休怪我不客气了。反正你们这些冷血动物的神经本就迟钝,被我吓上一吓,没准还能起到通筋活络的好处呢。”说完,挥剑割破了自己掌心。

“啊啊啊,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9012看着那对着自己伤口又捂又吹气的人,第101次的仰头望天:无论任务失败还是成功,给个痛快让它回到总部吧,它现在迫切急切以及恳切的想要换掉这个傻逼宿主。

付不值的得意并没有持续多久。远处传来几声尖锐刺耳的哨声。群蛇们像是受到了来自灵魂深处无法抗拒的召唤,即便是面临着内心本能的畏惧,也强行扭动着身躯向前。同时几只冷箭在夜幕的掩护下刁钻袭近,随着身上几处的接连挂彩,空气中似乎也传来几声比地面蛇皮磨动沙砾同样令人头皮发紧的闷哼。

月色下的红枫林随风舞动,婆娑的树影如同从九幽地狱爬出的妖怪;沙沙响动的红叶半旋着落下,与地面上的血腥连成一片,似要将人生命吞噬的红莲业火。

付不值渐渐感到吃力:正面对抗的蛇群悍不畏死,隐在暗处的死士又冷箭难防,原本用来退敌的自身血液,更加剧了体力的流失。她头脑愈发昏沉,月华,夜幕,血腥,逐渐在她眼前朦胧成了一团团水彩,仿佛自己原先世界抽象派大师的画作。就在这模糊边界水墨晕染的画面中,有人翩跹而至。

“呵呵,墨十五,你们这些臭男人啊,还是不懂得怜香惜玉,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小姑娘。”

月光下,一身盛装的人赤足立于老枫的虬枝上,绯色的罗裙令身后的枫叶也黯淡了几分。肩头的乌羽白头雕目光锐利,金色鹰瞳如钩,淡淡扫视着下方。

“呀,流了好多血呢。”红衣人皱了皱秀挺的鼻,水杏眼里的琥珀色仿佛游园遭到败兴的天真少女,声音清灵如天籁,吐出的话却不是那么回事:“刚买的上好胭脂,香气全被这腌臜之物给搅了。尔等打算怎么赔?用你们这些贱命吗?”

“右护法说笑了。属下们只是奉命行事,还请右护法行个方便。”那个叫墨十五的人出声了,正是这群黑衣人的首领。

谁的命令?是那糟老头的,还是我家小莫岚的?红一人玉足轻点,裙摆一旋便落到了付不值身前,如一片飘零的红叶。玉指勾起她的下巴,嘴角的笑意轻佻却没有温度:“你就是他们要追杀的人?生的倒是标致。这样吧,美人儿的血也算是大补,你让本座吸上几口,本座便不与你计较那胭脂水粉钱了。”说着,偏头欺近,腥红舌尖已舔上对方白皙脖颈。

付不值头皮发麻:mmp,这武侠世界怎么还带乱入吸血鬼的?我可不要成为这死变态的食物啊!!!

***

“能不把它当食物吗?我可以给你做别的。”女孩转过脸来,月光下的脸色苍白如纸,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却没有躲闪,写满了恳求。

可还没等莫岚再有动作,女孩突然激动的抓住她的手腕,顾不得脖子上还顶着的匕首,激动道:“阿岚,你是阿岚吗?我小依啊,你不认得我了?”

莫岚墨色的眸子仍是淡淡的,只是又将匕首抵近了对方颈间几分,鲜红的血线汩汩渗出,很快将女孩身上本就算不上整洁的衣物沾染的更脏。

“阿岚,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十二年前,你在小溪边救过我。那时天晚,我们还在狼洞里住了一夜。不信你看……”她撸起边缘还沾着草屑的衣袖,雪白皓腕一翻,露出中间呈新月形的红色胎记。“那夜在洞里我害怕极了,被外面的狼叫声吓得总是哭。还是你说这胎记代表月亮,而月亮是狼族的保护神,它们是不会来伤害我们的。”

与莫岚永远望不透的深眸不同,女孩黑色的眼睛里映着星光,显得亮晶晶的。

“那天一早你就离开山洞,说是去帮我找些吃的和水,就在那时村里人上山找到了我,之后我们便再没见过面。阿岚,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村里人说那时你太小,肯定是被山上的野兽叼走了,我不信,哭了好久……我们那有个山神庙,每天我都向山神娘娘祈祷。山神娘娘果真显灵,阿岚你没事,真是太好……太好了……”

晶莹的泪水与脖间干涸的血迹融在一起,滴落在地上,奶白的月光下,本该冰冷暗沉的颜色似乎也多了些柔情。

“阿岚,你是不是饿了,我这就,这就给你烤兔子去。”

莫岚不置可否,任由那女孩退出几步,双手合十对地上的兔子拜了几拜。“小白,对不起了。当年阿岚救过我一命,这份恩情我不得不报。你安心上路,下次投胎千万别再做兔子,做个人吧。”

然后欢欢喜喜的拎着还一副懵懂的兔子,到院后收拾去了。

……

“阿岚,怎么,你不吃吗?”

莫岚看着眼前烤的油光锃亮的兔肉,并没有动筷的意思。这个‘小依’她是有印象,对方手上的胎记也做不了假,但是事情都过去了这么久……莫岚心里冷笑一声:幼时情谊,萍水相逢,哪会有这么巧的事?

这世上除了梓颜,和谁的缘分她都不相信。

“那阿岚你要不要喝点茶?山里人虽然吃喝简陋,有些野茶树滋味也是不错的,还有治病功效。我在这屋子里也备了点,你先坐着等等,我去烧壶水就来。”

然而正当她好不容易从后院荒废的井里挑出水,泡好一壶新茶进门,却发现原本应该在桌前坐着的人却不见了。

“去哪里了呢?”小依放下茶壶,将桌上略有些昏暗的油灯拨亮。低头的动作挡住了她半边侧脸,也遮去了眼里一闪而逝的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