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靖渝刚把柳莲儿哄睡，给她掖好被角。起身按了按有些酸痛的额角，拒绝了宫人的搀扶。

“把朕的外袍拿过来。”向候在一边的李树说道。

“皇上不在贵妃这儿休息吗”，李树接过宫女拿来的衣袍，一边替苏靖渝更衣，一边小心的问道。

“不了，心烦。”苏靖渝锁着剑眉，一夜之间似乎苍老了许多。

李树敛首应了声是，将苏靖渝身上的衣服打理好后。一侧头就瞥见了屋门口要进不进样子纠结的小太监。看了眼还在闭目的苏靖渝。

碎步的朝门口走去，一抬手就揪住了那个小太监的耳朵，拉到门后，“有什么急事都不会开眼色了，没瞧着皇上心躁嘛”

小太监忍着痛，指着门外，“太子…”

“太子又怎么了？”一个明黄色的身影出现在他的面前，打断了他的话。

“皇上”

“皇上”

李树连忙转过身。

两个人人都低着头，一副生怕他怪罪的样子，对自己的话却闭口不言。

脸色又阴上了一层，“说，太子又怎么了。”

小太监瑟瑟的低着头，身体都抖成了一个筛子，竟然半天都憋不出个字来。

李树顶着头上的压力，趁着皇上还没有彻底发脾气，连忙退到小太监身边，用胳肘怼了怼他，“说啊，说啊”

小太监头低的更低了，不过话到说出来了，“太子还是在外面跪着，还有一个公主。”

公主？

苏靖渝眉毛又锁了一下，“惜儿，她又来添什么乱？”

“回…回皇上，不是三公主。”小太监斗胆的抬头瞄了一眼苏靖渝，“是一个…一个没见过的公主，在旁边陪着太子。”

苏靖渝眼底扫过一丝疑惑，脸色一如既往的沉重，甚至比之前更胜了几分。

“胡说什么呢，宫里就那几个公主，各个都是尊贵的人，你怎么可能没见过。”李树听见小太监说的混账话，故作责怪的伸腿踢了他一脚。

“够了，朕知道了。”苏靖渝出声瞪了眼自作聪明的李树，甩开衣服的袍子往门外走，

“无论是谁，都护不住那个逆子。他既然自己想跪，那么朕就让他跪着。传旨下去，告诉所有人，谁都不能靠近太子，让太子跪到承认自己错误为止。”

“是，皇上。”李树剜了眼小太监，急忙跟了上去。

……

“小朝，我们既然没做过，就不用再说什么承不承认的话了，知道吗？”苏夏将自己怀里的人扶起来，温柔的看着他的眼睛，十分认真的说道。

苏朝的眼睛哭的红红的，还挂着几滴未干的泪珠，“皇…皇姐。”

“小朝，明白皇姐的意思了吗？”苏夏那手指擦了擦他眼角的泪，耐心的问道。

“嗯，小朝知道了。皇姐…”苏朝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皇上”

“皇上”

几声呼唤之后，门口窸窸窣窣的传来走步声。

苏夏闻声，抬头望人声的方向望去。正好和那个明黄色衣服的人对上了视线。

上面的人特别明显的顿了一下，连要放到台阶上的脚都停在半空中，忘记放下了。

苏夏只是匆匆的扫了一眼，就回过了头，丝毫的不拖泥带水。

刚去报信跟出来的小太监，看见苏夏还在那里，立马就想起了皇上方才下的命令。

见着皇上也没说什么话，自以为可以将功补过的上前，“见着皇上还不知道请安行礼。”

苏夏不为所动，只是握紧了苏朝的小手，用眼神安慰又要身体又紧绷起来的小奶娃。

“你…”欠欠的小太监向自己的同伴使眼色，“皇上，刚才下过旨了，所有的人都不能靠近太子。”

几个人相互看了眼，看台阶上的皇上也看不出来是个什么意思。

相互僵持着，谁也没有上前一步应和自己的同伴。

他们没动，苏夏都是闻着话音动了。她将死死的攥自己衣角的小手再次握在手里，转头看着苏靖渝。

眼神冷冷的扫过去，嘴角勾的讽刺，“父皇，您就是这样待我母后用命换来的孩子吗。”

看见记忆里熟悉不能在熟悉的面庞，苏靖渝的心里瞬间刮过了无数个念头。

自动忽略了苏夏的嘲讽，半天才憋出来一句话，声音似怀念，似憧憬，带着点迷茫，“你和你母后长真像。”

听了这话，苏夏的眼角挑了挑，心中竟有些鄙夷，淡淡的回怼，“不及父皇的柳贵妃。”

带着冰碴的话，一下子就把苏靖渝从回忆里扎醒了，重新找回了皇帝的威严，一抬头又看到苏夏怀里还在瑟瑟发抖的苏朝，心里的气又冒了出来，“犯了错就是要罚的，更何况他是当朝的太子。天子犯法况且与庶民同罪。”

“那父皇看到了吗，有证据证明小朝犯了错吗，还是父皇根本只是借机会迁怒！”苏夏冷言冷语，绷直了身体，回问的毫不留余地。

“皇姐”苏朝见苏夏如此顶撞着父皇，怕她受到自己的连累。

“你从碧落殿里出来，在这里指责你的父皇就是为了这个逆子吗！”苏靖渝气的手指都在颤抖。

这是自己用心疼过的女儿吗？

自己从小疼的孩子，五六年闭门不出，一出来就为了旁人和自己顶嘴。

“他是我亲弟弟”苏夏再次握住苏朝不安分的小手。

“他是害死你母后的凶手。”苏靖渝的声音都拔高了，眉角的青筋若隐若现，吓得旁边的太监都纷纷低头后退。

苏靖渝的话一出，苏夏明显的感觉身后的苏朝抖了一下，小手也在自己的手中挣扎着。

苏夏敛了敛眉，眼底充满了失望，她似乎知道了为什么长大后的苏朝会变成那样。

一个缺爱的人，不被人理解的人，处处受针对的人还待在太子这个令人忌讳的位置上。心灵不扭曲才怪呢，又不是人人都是圣母。

“我明白了，原来父皇你是这样想的…”

“…”苏靖渝的脸色不是很好，“你不是也这样，自打你母后去了之后，不还是不闻不问的把自己关在碧落宫里。”

连你的父皇都不见。

苏夏：……

“不还是不管不顾你这个弟弟，你有什么资格说朕。”苏靖渝逼问着苏夏，当时只以为她年小，在闹脾气，没想到躲了这么多年。要不是今天，他都快忘了自己这个女儿还活着。

苏夏：……好气哦，但是怼不回去了。

苏夏被问的噎住了，因为这是事实。不过不是因为母后的仙逝，而是那个时候，她才知道所在的世界是一本书，和自己的结局。她怕，怕自己迎来的是一个已经规划好的未来，怕自己熟悉的人都变成了书中的模样。

一想到着，苏夏就不由得握紧了手心里的小手。

“不是的，皇姐对我很好。”

就在苏夏和苏靖渝俩个人针锋相对的时候，一直躲在苏夏身后的苏朝出声打破了这种局面。

苏夏本能的回视，正巧对上苏朝坚定的眼神，心里一下子就暖了，嘴角不自主的上扬，“小朝”

“皇姐，你会永远的对我好，会永远的相信小朝吗。”苏朝眨着红红的眼睛，里面满是期待，就连放在苏夏手里的小拳头都紧了紧。

“会，皇姐会。”

苏靖渝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姐弟俩，不知为何心突然抽痛了一下，这种感觉让他很是反感，深吸一口气，“既然，你要站在这个逆子的身边。那就一起陪着他跪，直到他承认自己的错误为止。”

“没有错，要怎么承认，父皇是在说笑吗，逼小朝担下着个罪，让他一辈子都背上弑亲害兄的罪名。”苏夏心里不服气，语气也冲上了许多。

“没有错？要不是他，朕期待已久的皇儿怎么会没了！你自己好好问问他，”苏靖渝反问，“朕只是要他认错，又没有要他的命，又没有剥去他的太子之位。怎么能说朕是在逼他！”

“那父皇，你查过真相吗？”

“亲眼所见，何须纠查。”苏靖渝板着一张脸，眉目之间满是强忍的怒气。

“……”

苏夏：…我算是明白，我的国家为什么会亡。

“既然这样，我们就等到父皇查明真相。”这么说着，苏夏板正了自己的身体，和苏朝并排跪着，跪的笔直。苍白的小脸对着苏靖渝，眼神清澈，里是从没有过的坚定，“等父皇还小朝一个清白。”

“你不也是在逼朕。”苏靖渝身体颤抖，看着眼前单薄的过分的身影，尽量的和自己记忆中讨人喜欢的小娃娃重合。没想到一晃眼，她都这么大了。自己最喜欢的孩子竟然变成了这样。

“不及父皇。”苏夏面不改色的朝苏靖渝俯了个身。

“你…”软硬不吃。

“既然你要跪着，那么就跪着吧。朕眼里的就是真相，朕看到的就是事实。”留下一句狠话，苏靖渝越过跪着的两个人，离开了浮华宫。

“恭送皇上”

“恭送皇上”

几个太监在这场‘争斗’中，尽量的将自己缩的最小，尽量的把自己当成一个隐形人。

他们还真不知道宫里有这样一位…可以和皇上对面钢的公主。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到。

………

“苏夏？”

浮华宫门口重新恢复平静，跟之前一样，只不过跪着的人多了一个。

一道黑影压了下来，听到熟悉的声音，苏夏身体轻轻晃一下，睁开有些沉重的眼皮向上看去，看到熟悉的人，生硬的咧着嘴，没心没肺的打了声招呼，“荣吟，你怎么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