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第九十四章

很快就是除夕,沈宋两家依旧是按照去年的旧例,两家人一起过年,还是老规矩,大年三十中午,沈青山一家到老院去吃饭,除夕晚上再跟宋家人一起庆祝新年。

因着去年的事儿,狗子本不愿意再到老院去拜年了,但是在沈青山和沈青莲的劝说下还是去了。

只是沈青山也说了,先去露个面,若老沈头和王婆子态度正常,那边一起吃了饭再回来,若是那老两口还是去年那副态度,那狗子过去拜个年就回来,尽了礼数也就罢了,不必留下受气。

鉴于去年大年三十的时候,王婆子对狗子一直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沈青山原本是不打算在这方面再对狗子做过多要求了。

可这日他反复想了想,还是得去,这也是为了狗子好,不过是露个面,做到意思了,让人挑不出礼来就行了。

狗子既然姓了沈,那便是沈家的子孙,也是大连湖的一分子了。虽然他们母子二人如今还在沈青山家里住着,可眼下狗子已经不小了,迟早有一天狗子要娶妻成家,总不能还住在沈青山家里。

他总要顶门立户的。他没有父亲,到了独自过一家的时候,他便是一家子的顶梁柱,村里不管有个什么事儿,需要每家出一个人的时候,便都是他一个人。

所以,沈青山坚持让狗子去沈家老宅拜年,当然是有孝道的成分,怕别人说闲话,于狗子母子名声有碍,可还有一点,便是因为狗子是他们家的代表。他需要有这个意识。

过了这个年,狗子虚岁就十五了。

他跟着沈青山读书很努力,也很阵子能够读书的机会。跟在沈青山身边,他除了帮忙做一些跑腿传话的事情之外,剩下的时间就是拼命地读书,唯恐浪费了一点时间。似乎只有这样,他才算对得起沈青山给的机会。

虽然从来没有人说过什么不好的话,可无论是沈青莲还是狗子,心思都很重。也许是因为以往的日子过得太苦吧,所以他们才会加倍珍惜如今来之不易的好日子,除了珍惜,还有对沈青山一家的感恩之心。

在狗子看来,沈青山和浅娘不亚于是他的再生父母。

在黑暗里待久了的人,一下子来到光明之中,总会有一种不真实的恍惚感,偶尔想起以前的日子,甚至会以为自己如今身在梦中。

也是因为这样,沈青莲平日里在沈家才会拼命找活干,有时候思宁那边不怎么忙的时候,她甚至跟卫嫂子抢活干。

如今思宁基本上已经从后院的花草蔬菜中解放出来了,她只需要大方向上盯一下,平日里不是很忙的时候,剩下的活几乎让沈青莲给包圆了。

狗子也是一样,除了兼做沈青山的书童之外,沈家没有别的事情需要他干,他就拼命读书,急用每一个空闲时间,读书,练字。他很少出去玩,只有偶尔思宁他们往山上去,他才会跟着一起,大部分时候思宁几个玩耍时,他是不跟着的。

似乎只有这样用力,他才会觉得不辜负沈青山救他们母子出苦海的好意,才对得起沈家给他们母子提供的一切。

可有些事情真是勉强不得的。

狗子虽然刻苦学习,但是无奈的是,他启蒙的时间太晚,又受天赋所限,想要科考几乎是没有可能的,也就是说,他若是想要通过读书做官出息,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但所幸所有的辛苦都不会白费,通过这一年多的学习,基本的字他都已经学会,自己读书已经没有问题了。且最大的收获是他的字。虽然说不上漂亮,可也练得一手方方正正的大字。

沈青莲如今也跟着狗子学了不少字,虽写不好,却都认得了。她没事儿的时候最常做的事情就是看着狗子写字。对她来说,这已经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了。

沈青山一开始接沈青莲母子回家的时候就在心里做了决定,旁的他没本事,可狗子以后成亲的事儿他是管定了。这话她是跟浅娘商量过的,浅娘也没意见。

可惜沈青山一个大男人,心没有那么细,只说会管,却也没想过具体要怎么管,且他也没意识到狗子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已经到了该操持亲事的年纪了。

直到前几天宋家来说思宁和宋岳的亲事,虽然答应了,可沈青山那几天心里不爽快,没少折腾宋岳,也是在那个时候,他才猛然想起来,狗子比思宁和宋岳还要大,也已经到了要说亲事的时候了。

若是他致力于科举,那还好说,先立业再成家的忍多的是,可明显狗子是没什么天赋的,那么说亲的事眼下便是迫在眉睫了。

想到了这个以后,沈青山立即就跟浅娘说了,让亲娘平日里多注意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给狗子说一门合适的亲事。

浅娘听了他的话,有些好笑,就说:“你就是不说我也想到了,正准备跟你商量呢。而且我眼瞧着三姐也有些着急了,她虽然没说,但是眼见着一日比一日心事重,她现在唯一会担心的便是狗子的事儿,那么如今能让她发愁没有别的,便只有亲事了。”

“那正好啊,那你就跟三姐两人商量着来,看有合适的就给他定下呗,办亲事的银子让她不用担心,咱们都出了。”沈青山说着,心里还美滋滋的,心想自家的媳妇真的是太好了,从来不会因为这种事儿跟他急,且还很支持他的做法。

“你可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浅娘瞋了他一眼,道,“你以为我没想过这些?要是真的这么简单就好了。”

“怎么,还有什么我没想到的吗?还请娘子赐教啊。”

“切!”浅娘白了他一眼,“说正经的呢,你只说给狗子说亲,可你想过没有,成亲以后他们一家住哪儿?”

“嗨,我当是什么事儿呢,还能住哪儿,就住——”说到这里,沈青山停了话头,好像确实是不太对,这还真是个问题。

“你是不是想说就住咱们家里?”看着沈青山嘿嘿一笑不说话,浅娘继续道,“你们男人啊,都不用脑子想问题,且先不说住咱们家合不合适的问题,只说若是这样去给狗子说亲事,谁家能答应?如今咱们这十里八乡的日子都好过不少,谁家不想让自家闺女嫁个好人家?”

沈青山不服气:“咱们家怎么就不是好人家了?”

浅娘又白他一眼,道:“可狗子是咱们家的吗?咱们自己倒是不在意,是可以把他当另一个儿子看的,可外面的人知道吗?在不知道的人眼里,三姐跟狗子可不就是寄人篱下吗?你想想,就算狗子本人再好,可疼闺女的人家,谁会舍得让自家闺女嫁了人寄人篱下呢?还有一点你想过没有,虽然咱们一家人都不介意狗子和三姐一直在家里住着,可难道狗子和三姐也不介意吗?且谁不想有个自己的家呢?三姐心事又重,总不能在家里自自在在的,老拿自己当外人呢,这样下去能行吗?”

这下沈青山不说话了,确实,他想的太简单了,根本就没有想过那么多,只觉得给狗子娶了媳妇,一大家子一直开开心心地在一起多好,却从来没有站在三姐和狗子的立场想一想,没想一想他们是不是想要一个自己的单独的家。

“还是媳妇你想的周到,是我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没想那么多。那媳妇你说怎么办?”

“我的意思是先跟三姐商量一下,然后给狗子或者在村里买几间房子,或者是买了荒地建几间房子。当然,并不是说要让他们搬出去,只是先要有了自己的房子,才好去让人说亲啊。至于将来他们是愿意搬出去,还是继续住在家里,那就将来再说了。”

夫妻俩达成一致之后,浅娘没有多等,第二天留想找个机会跟沈青莲通了气,可想而知,沈青莲有多感激感动了。

沈青莲当着浅娘的面哭过一通之后,擦了脸,才跟浅娘说,她还是想买一块荒地自己建房子。主要是因为,若是买房子的话,只能到村里买,那样到时候不但离浅娘他们远了,也离村里人以及老宅太近,她怕人多事多。

况且如今村里日子好过,也没几家买房子的,还是自己建房子划算,虽说要多费心力,可新房子住着踏实啊。

既然定下了自己建房子,那么剩下的便是选址了。如今沈家左边是宋家,右边的荒地被沈家圈起来建成了种植园,再右边便是书院和王家院子。沈青莲若想不离沈青山家太远,那么就只有王家院子右边还有一大片荒地了,因着那边已经靠近山脚,多是乱石杂草,十分不好清理,价钱便也便宜得很,倒是可以多买一些建个大院子。

沈青莲想了想,也确实没有别的更合适的地方了,虽说与沈家还隔了书院和王家,可也不算远了,都在这一块。于是两人说定了,等过完年开了村,就让沈青山去找里正买地,到时候买好了地,再放出风声去给狗子说亲,想必到那时候应该会好说一些。

关于买地建房的事,二人算是达成共识了,只是到最后说起钱的时候,沈青莲坚决不同意沈青山家出钱,她要自己出钱给儿子买地建房子。

这一年多来,沈青莲几乎所有的时间都用在帮思宁打击院子上,也因此,思宁十分过意不去,便想法设法地补贴银子给她。

起初沈青莲说什么也不要,后来思宁实在坚持,并且向她透露了春天的时候每一盆牡丹和芍药能卖多少钱,也让她为将来为狗子考虑考虑。沈青莲思虑再三,总算是收下了。

所以,沈青莲如今倒是不缺钱的,就算是思宁一季给她一盆花的钱,也足够她买地建个小院子了。

浅娘和沈青莲二人僵持半天,谁也不愿意让步,最终还是思宁出了主意:“娘,这买地和建房子对姑姑来说肯定是意义非凡的,您还是让她自己出钱吧,这样她心里也踏实一些。您和我爹若是想补贴他们,到时候我狗子定亲的时候您多给一些呗,有钱还怕给不出去吗?干吗非得这个时候争来争去的呢?”

浅娘一听,确实是这个理,于是便不再坚持。

也是因着有这一出,沈青山才又改变主意,坚持让狗子跟着他们一起去老院拜年的。只是这一切狗子都还不知道。

不过,让沈家众人意外的是,无论是老沈头还是王婆子,这日的态度竟然都很好。尤其是王婆子,对着狗子竟然也意外地挤出了笑脸。这倒是让狗子吓了一跳。

沈青山也十分纳闷,不过到底是亲爹娘,态度好总比态度差要好点吧,便也没放在心上。

一群人忙忙叨叨了半天,总算把饭菜端上了桌。沈青河的媳妇李氏如今正大着肚子,看着是快要临盆的样子,肚子大得吓人。平日里听人说她在家里都不怎么干活的,都是吃现成的,可这日竟也挤在厨房里跟着浅娘一起准备饭菜,浅娘看得胆战心惊,却是赶都赶不出去。

凡事反常即为妖。思宁觉得今天太奇怪了,她奶奶王婆子不对,她二婶李氏更不对。

她奶奶一直都是那副全天下人都欠她钱的德行,思宁自家在她那儿几乎都没得过什么好脸色,都已经习惯了,可今儿个她突然笑得跟朵盛开的菊花一样,思宁几个不但不觉得亲切和受宠若惊,反而觉得不正常,有问题。

还有她二婶也是。这个二婶平日里自诩不是农村人,又是秀才娘子,颇有些看不上村里人。即便是思宁一家,她也是淡淡的,没有过多的交流,又时候思宁家的人被王婆子骂,偶尔还能看到她开着窗户缝看戏。可今日竟然如此殷勤又亲切,实在怪哉怪哉呀。

不过等到饭吃的得差不多的时候,答案终于揭晓。原来因着沈青河举人试考试失利,且如今年纪有些大了,在镇上书院里读书读得有些力不从心,他自己是不想继续读下去了,甚至也不想再继续考下去。

不过不管是王婆子还是他媳妇李氏,都不同意。一个要做举人娘亲,一个一心想当官太太,怎么能容许他放弃?

可眼下的问题是,沈青河已经不小了,再继续在书院里读下去也不会有太大的进步,且书院里的先生也隐晦地提过一句,除非是有什么机缘,或得名师指点,突然开窍,不然只怕会止步于秀才了。

沈青河其实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水平,秀才试只是考一些死记硬背的经义,最难的就是作诗了,即使是做文章也难度不大,且考的还是跟经义相关的理解。

可举人试就不同了,比起秀才试来简直是天差地别,甚至有考实物的,比如说,给出个一个难题,假如你是官员,你会如何解决?

仅仅这一项,可就能筛掉一多半的人了。这些读书人平日里高坐在书院里,除了读书写字还是读书写字,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连沈青河这个农家出身的人都没有干过多少农活,更不用说那些非农家人了。

当时沈青河那一场考完出来,好多人都崩溃了,甚至还有骂娘的,有人骂道:“老子还没当官呢,老子哪儿知道怎么处理?”真真是斯文扫地。

沈青河虽然没有骂出声,可他心里也是一样的想法。他平时根据往年的试题所做的准备竟然毫无用处,不知道是换了新的主考官还是朝廷上有什么变动,考题竟然大变样,并且听说以后还将持续下去。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沈青河知道他几乎是没戏了。

于是沈青河听了先生的话,没跟家里人商量,就自己退了学,拿着行李搭了村里人的顺风车回来了。

这样一来可不得了了,家里简直炸开了锅,老娘和媳妇一个哭一个闹的,眼看着年都过不安生。

沈青河媳妇李氏平日里一向看不上王婆子,一是她带着镇上有钱人家的优越感,二是也确实嫌弃王婆子这个人忒不讲究。

只不过她是个聪明人,平日里给点小恩小惠的,再说几句好听的,就哄得王婆子屁颠屁颠地给她看孩子、洗衣服、做饭,别提多省心了。

可这回俩人是第一次如此团结一致,哭着闹着一定要沈青河继续读下去,考下去。

沈青河被吵得头疼,却坚决不再回书院了。一时双方僵持不下,互不相让。

老沈头也一样想要沈青河继续考举人,除了要当举人地方之外,他还有一层隐秘的心思,那就是他的儿子得比沈青山厉害才行,不然他也是绝对不甘心的。

最后还是老沈头出了个主意。

人家那书院的先生不是说若有名师指点,便有可能考中举人吗?

沈青山那邻居宋涯如今也在沈青山的书院里当先生,可听说他以前可是做过京城里的大官的,人家考上过进士的,还能指导不了人考个举人?这可不就是现成的名师吗?

若是宋涯能用心指导指导沈青河,那不就是有机缘了?

老沈头想得很美,既有名师,又有机缘,可不就是能中举人了吗?

而至于这名师怎么才能愿意指导沈青河嘛,毕竟自家跟宋涯也没啥交情,可不就得靠沈青山了吗。

而且在老沈头和王婆子看来,甭管宋涯以前做过多大的管,如今既然来了大连湖,估计是犯了啥事儿了——在他们看来,除非是犯了事儿,不然谁会傻到连京官都不做呢——眼下还得靠着沈青山的书院教书生活呢。至于让他指导指导沈青河,那还不是沈青山一句话的事儿,他还能不同意了?

于是便有了饭桌上的这一出。

“老大啊,你回去跟你家边上那个宋家的说一声,让他给二儿指导指导,听人家说那宋家的可是考过进士的,是坏了事儿才到咱们这大连湖避难的,你跟他说说,考过进士的多少用点心指导指导,二儿也能得个举人吧?”这回倒是老沈头先开的口,听他那语气,已经是十分给宋涯面子了。

“什么?”沈青山已经震惊到以为自己听错了。

虽然觉得十分荒谬,可思宁听到老沈头的话,才有一种终于来了的感觉。就说没有无缘无故变化,王婆子和李氏的态度转变果然都是有原因,归根结底就是为了这个了。

思宁愤怒到极致,反而不觉得生死了,她只想笑。不知道老沈头这到底是什么神一样的逻辑。他是觉得所有人都是官迷吗?他是因为沈青山是书院的所有人,所有宋涯就应该听沈青山的话吗?他是觉得提了要求沈青山就一定要照办吗?

沈青山震惊得都忘了生气了:“爹呀,你瞎说什么呢?”

“我哪儿瞎说了?是那姓宋的没考过进士,还是他不归你的书院管老大,青河可是你的弟弟呀,这不过是你一句话的事儿,难道你连这点小忙都不愿意帮?”

沈青山还没来得及说话,沈青河一脸尴尬,他也没想到自家爹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竟然还打着这个主意,他叫了一声“爹”,正要说话,王婆子就抢这道:“看法,你可不能忘本啊,你不会是见不得你兄弟比你强吧?

说到这里,王婆子竟然一副推心置腹的架势:“老大呀,你要看得远一点,若是你兄弟考上了举人进士啥的,那到时候他还能不拉扯你一把吗?待他做了大官,也给你派个小官做做,你哪里还用得着凯什么书院啊。”

王婆子这一番言论已经震惊思宁全家了,没想到她还有惊人之言:“老大家的,我可是听说你们要把宁丫头定给宋家那小子的呀,依我看啊,不用那么着急,宋家算啥,等你兄弟做了官,给宁丫头也找个当官的家里的,做官太太不比什么强?”

浅娘和思宁自家出离愤怒了,母女两个没说话,站起身开拉着源宝就往外走,面包和思圆以及狗子都跟着往外走去,身后还传来沈青河家的儿子稚嫩的声音问道:“源宝哥哥怎么走啦?”

李氏也没想到自家公公婆婆会这么有才,她都还没来得及发挥,却已经把人都得罪完了。眼看着认都走到门口了,她想要去拦,可大着个肚子根本拦不住,便喊道:“嫂子,宁丫头,你们别走啊,吃完饭再走呀!”

可惜沈家人都再气头上,没一个人理会她,就连沈青山也开始往外走了。

王婆子也没想到她都拉下脸来了说好话了,这老大一家竟然还是不给面子,说走就走,连这点小忙都不愿意帮,真是黑心肝的。她当即又破口大骂了起来,也不管大过年的是不是不吉利。

李氏眼看着大好的机会被公婆二人破坏得干干净净,眼下她竟然还有脸骂人,终于对王婆子没了耐心,不耐烦道:“行了行了,大好的机会都让你给骂没了,还不消停呢,大过年谁家像咱家这样热闹?”

王婆子本就不觉得自己有错,自己好不容易给老大家一回好脸色,却一个个的都不识抬举她还满肚子委屈呢,没想到老二家的平日里嘴那么甜,竟然突然这副态度,难道平时的小意讨好都是装出来的不成?

王婆子接受不了这个,当即不乐意了:“老二家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一个当娘的放下身段低声下气的都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们吗?难道老二将来做了官,跟着享福的不是你?怎么就是我把机会给骂没了?”

“哼,我还真没见过啥了低声下气,有你们这么求人帮忙的吗?我看你们是恨不得高高在上指挥人家办事呢。这倒也罢了,你好端端的提宁丫头的亲事干什么呢?你瞧瞧你说的那叫什么话?他们一家那么疼闺女,认不得捧在手心里,你当着一家子大人孩子的面说那话,我看你不是要帮青河,你是要害他吧?”李氏越说越生气,完全不想假装态度了,她此时简直恨不得撕烂王婆子那张嘴。

当着一家人的面王婆子被个平日里说话细声细气的小儿媳妇骂到脸上,她哪里受得了这个?当即撒泼打滚大哭大闹起来:“哎呀我的个老天爷呀,这是不想让我活啦,儿媳妇骂婆婆是大不孝啊,我都是为的谁啊,哎呀没良心啊!”

沈青河看着这一屋子乱七八糟的,只觉得荒谬,老娘向来就是这个画风,他还能理解,可是什么时候自家媳妇也成了这个样子了?

沈青河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他此时一刻也不想待在这个家里,便一把抱起一脸懵懂的儿子,冲出了家门,留下爹娘和李氏在家里互相埋怨。

老沈头只来得及再后头喊了一声:“哎,老二你抱着孩子干啥去?”

沈青河便没了影子。

出了自家院门,沈青河抱着儿子,感到一阵悲凉,一时觉得天下之大,竟没有他的容身之处。此时街上没什么人,家家户户都在准备晚上的年夜饭了。

沈青河就这样一边想着,一边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道应该往哪里去。可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沈青山家的大门口。

他徘徊犹豫了许久,想要进去,可进去说什么呢?对不起?只怕人家不稀罕。他叹了口气,看了看儿子稚嫩的小脸,转身便往回走。

只是还没等他走两步,却听到儿子高兴地喊道:“源宝哥哥!”

原来沈青河刚刚到沈家门口时,卫叔便发现了,只是自家主人一家刚气冲冲地回来,只怕是在老院发生了什么不愉快。他不知道该不该开门让沈青河进来,便去问了沈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