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番外
婚后第八年。
苏淳在国外博士后两年,恰好赶上考进s大执教的时机,于是回国。
八年前装修好的家,终于派上用场,住进了两位主人?——正值壮年的总经理,和s大最年轻的副教授。
苏淳回国不久,按量按点的课时、分股平权的公司、国内荧幕的邀请、国外富有含金量的活动……都要斟酌兼顾,忙的分身乏术。
南斯骞已经连续八天没在晚上十点之前见到他?人?了。
周四事多?,他?难得?加班,准备明天的周会。一直到付霖啸打电话来催,才放下手里?的工作,去往‘名门’。
抵达以后,付霖啸正好从里?头?出来,一看?到他?的车就迎了过去:“总算来了,这群药监部的老?油条真?能喝,我快撑不住了。”
南斯骞停好车,抓紧这功夫抽了两口烟,跟他?一道进了名门会所的门,“辛苦,堵了十分钟的车。”
他?一边往里?走,一边把外套脱了,然后开衫挽袖子,等到了包厢门前,刚好准备妥当,一看?就是要大干一场的模样。
“手机你帮我拿一下,一会有重要电话进来方便就叫我,时机不合适就帮我接一下。”他?看?了空无消息的手机屏幕一眼,递给了付霖啸。
付霖啸当然知道这个‘重要电话’八成是指苏淳,更知道眼下这批药品能不能多?调价百分之零点一就看?今天喝的痛不痛快。
他?接过南斯骞的外套,又把手机装好,重重点头?深深吸气,推开了醉生梦死的门。
苏淳从天隽娱乐出来,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星星。
今夜天气爽朗,因?此星空闪烁。他?驻足看?了片刻,回想起多?年以前的那个寒冷清晰的星空夜。
当事人?之一的南斯骞已经和当初冲动的年轻人?有了很大的区别?,现在的他?成熟的毫无破绽。
手机响了,苏淳取出来看?了一眼,是这一届唯一的男学生。
“吴铭?”苏淳接了电话,问?:“有事吗?”
吴铭稍显细软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教授,我,我钱包丢了,传奇的经理帮我找了,没有找到。里?面有我的学生证,这个影响我明天的考试吗?”
这孩子家境一般,去传奇跳舞还是自己推荐过去的。
“不影响,考完试去补办学生证就行。”苏淳稍一停顿,问?:“有备用钥匙和钱吗?”
“……没有,都和钱包在一起。”
苏淳看?了一眼时间,准备过去一趟:“等我一会儿,我过去接你。”
挂掉电话,苏淳没有把手机放回去,而是给南斯骞拨了过去。
电话接通,付霖啸的声音传了出来:“喂?”
苏淳顿了一下,才问?:“南斯骞呢?”
“南总……正在谈项目。”付霖啸严肃又十分客气的说:“我可以代为转达,或者等一会儿让他?回电话。”
“你们在哪里??”
“名门。”
“好,谈吧。”苏淳说:“等他?忙完给我回电话。”
付霖啸坐立不安的观察了一会南斯骞的情况,寻到时机转移到他?旁边,声音刚好能让另外笑谈的两个人?听到,“南总,您父亲打电话来,说银行需要公司报表,务必今晚十点钟之前整理盖章。请问?是什么报表,需要我回去取吗?”
南斯骞跟他?对视一眼,闪电般接收到内部信号,抬手看?了看?时间,“不好意思,”他?对着总负责人?歉意道:“我出去打个电话。”
对方微笑且欣赏的看?着他?,抬手示意请自便。
南斯骞接过手机往外走,点开最上面一条通话记录,前脚刚出门就点了拨通。
苏淳接了电话,南斯骞连忙说:“淳淳你找我啊,我刚刚在谈事情,手机付经理帮我拿着了。”
苏淳应该正在开车,南斯骞听到了不真?切的喇叭响声。
“嗯,知道。”苏淳问?:“几点结束,我过去接你。”
南斯骞估了一下时间,觉得?不会太早,就说:“你正往家走吗?到家你先睡觉吧,我这边还早着呢。”
苏淳没有多?说:“嗯,你先忙你的。”
挂断电话,南斯骞看?了一眼通讯录上的名字,把手机收了起来。
站在一旁的付霖啸捏着一把汗,说:“大气不敢喘,吓我一跳。”
南斯骞看?着他?,这个电话让他?心情好了起来,带着笑问?:“怕什么?”
付霖啸也跟着笑:“被?查岗查怕了。”
“他?不查岗。他?也就是随口问?问?,看?我在干什么。”南斯骞整理了一下袖口,预备跟他?一起回到包厢,缓吸一口气说:“走吧,一场硬仗。真?他?妈能喝。”
苏淳接到吴铭,开车送他?去家附近的酒店,吴铭坐在副驾驶上有些?拘谨:“不好意思教授,这么晚了,还麻烦您出来。”
苏淳看?出了他?的紧张:“顺路。”
一个长相上佳,专业优秀,同时又谦逊的大男孩,就算他?的前途暂时坎坷,但未来一定是光明的。
苏淳安抚他?道:“刚好我在外面谈事情,离这里?挺近的。”
“嗯,”吴铭?激的点头?:“谢谢您!”
苏淳用身份证开了房间,把房卡并几张纸币一起递给他?,示意他?上楼。
吴铭抿了抿唇。苏淳说:“有钱了再还我,拿着。”
吴铭接了房卡踌躇不前,犹豫了半晌才说:“这么晚了,教授你……还回家吗?”
他?可能是想说“教授你要不要上来一起睡”,但是性?格和品行又令他?不能光明正大的说出口,因?此话音落地连耳朵根都红了。
苏淳看?着眼前生疏稚嫩的学生,脑子里?想的确是深夜里?放纵浪荡的南斯骞。
他?抬手给他?看?手上的戒指,拒绝了这含糊其辞的邀约,当做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微微一笑:“再晚也得?回家,毕竟是有家室的人?了。”
无名指上的戒指在手指内侧闪过一线光,像夜空眨眼划过的流星。
吴铭有些?失望,羡慕又匆匆道:“那我改天请您吃饭?”
苏淳被?他?纯粹而明亮的眼睛盯着,恻隐之心微微一动就被?理智压回了原位,没有给他?留下任何可以旖想的空间:“如果真?想?谢,就争取下个月的比赛拿个好成绩。赶紧上楼睡觉吧,明天考试加油。”
吴铭抿了抿唇,眼角悄然红了,“总之,谢谢您!”
苏淳催促他?上楼,吴铭终是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苏淳看?着他?上了楼,转身走出酒店的门,然后开车去往‘名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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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斯骞喝了不少,中途匆匆去了趟厕所,然后站在门边偷空抽烟。
张博康从走廊尽头?快步过来,未到跟前就说:“听人?说你在楼上,我过来转一圈。”
他?遥遥看?了包厢一眼,不明意味的叹道:“阵仗真?大。”
南斯骞“唉”了一声,缓了缓头?晕目眩的劲儿,捏了捏鼻梁说:“没办法,全年的目标全看?这几个给不给力了。”
张博康估计也喝的不少,一笑起来城府大白:“安排的到位吗?需要东西?我给你弄。”
南斯骞放下手,对着他?比了个数字:“已经送了这个数出去,估计不用费劲准备别?的了。”
他?一笑,那文质彬彬的?觉就消退了大半,游刃有余里?面透着不怀好意。
“豪气。”张博康说:“这我得?说一句,度你可得?自己把控好,一旦开了这个头?,好涨不好落了。”
南斯骞叹气:“没办法,上边换人?了。今年打不通关系,以后年年受限。”
张博康不再说话,南斯骞也沉默不语。
南斯骞赶着抽完了烟,率先把烟头?扔进垃圾桶,“我回去了。”
张博康看?着他?,想伸手拉他?,手抬起来的瞬间转道,变成取下嘴里?还剩一半的烟,也扔进了垃圾桶:“……小骞,我们俩从小玩到大,过了三十多?年,你真?要跟我疏远了吗?”
成年人?的友谊亲近的迅速,疏离的不露痕迹。一般都是故意为之,不会有人?特别?去追问?。
这是大家心知肚明的社会规则。
南斯骞顿在当场,一时无话可说。
“当年我年轻气盛,险些?犯错。如今看?着你跟苏淳过的好,我也真?心的祝福你们。”张博康呼出最后一口带着烟味的气息,站在原地静静地望着他?:“我要结婚了,下个月十六号,娶汇德融资的女儿。你来吗?”
南斯骞诧异了一下,“这么突然,之前都没听说过你谈女朋友了。”
张博康心里?松了一口气,空气中的紧绷?紧跟着消失。
“到岁数了。”他?没多?说,反而道:“明天把请帖给你们送到家。”
“好。”南斯骞点点头?:“一定去。”
两人?对视一眼,一齐忽笑出声,经年僵固不前的气氛化雪融冰。
南斯骞指了指包厢的门,“进去转一圈?”
“好啊,”张博康说:“正好有我认识的人?。”
晚十一点,包厢里?的娱乐项目换了一场又一场。
苏淳打来电话,南斯骞出门接了,把嘈杂的污言碎语都隔绝在外。
“淳淳?”
“忙完了吗?”苏淳听着他?话中醉气,顿了顿才道:“快十二点了。”
南斯骞看?了一眼时间,又隔着门缝去看?里?面的情景,“你先睡吧,如果太晚了,我今天就不回去了。”
“不回家睡哪?”
“就近找个酒店吧,”南斯骞酒意上头?,额角抽痛的说:“反正就也睡不了几个钟头?,哪里?都一样。”
手机里?短暂的消了声,南斯骞忍不住去看?,屏幕上的通话时间还在如常跳动,他?喊了一声:“淳淳?”
“我最难的时候在美国读书,钱都投资给了李想,还要筹钱装修我们的家。”苏淳的声音听起来冷硬而克制:“现在你跟我说晚上睡哪里?都一样。”
南斯骞酒醒了一半,“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苏淳打断他?,低声诘问?:“你到底在和谁喝酒?”
“和药监部的。”
“给你机会,”苏淳说:“说实话。”
南斯骞抬头?环视四周,只能看?到空无一人?的走廊和交相呼应的灯光。
“真?是药监部的,”他?察觉异常,严肃了些?:“要不我给你拍张照片。”
“不用拍。”苏淳说:“回不回来随你便吧。”
他?挂断电话,开车驶离‘名门’。
南斯骞接连打了几个电话都没接,醉酒加上提心吊胆,整个人?都不好了。
付霖啸凑近了点,借着灯光问?:“怎么了,脸色不好看?。”
南斯骞摆了摆手,艰难道:“别?提了,吵架了。”
“又吵架,”付霖啸想了想,“这才月初,你们俩吵架三四回了,频率太勤了吧。”
“唉。”南斯骞说:“除了忙工作无视我,就是跟我吵架。不知道究竟哪里?出问?题了。”
付霖啸听着,跟着一块叹气,给他?倒了杯酒。
“总之结婚这事,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总得?有一个大度的。”他?说:“能不能过下去,全看?能不能忍下去。”
南斯骞平心而论,苏淳没给过他?什么委屈受,若是有,也是生活之余的调剂情趣。
那苏淳委屈吗?
苏淳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他?的话变少了?
南斯骞绞尽脑汁的往回想,大约是从上个月吵架,他?说自己太强势霸道开始。
可他?以前就是这样。
他?根本没有变,变的人?是苏淳。
凌晨一点半,目的明确的声色聚会终于歇了。
付霖啸先送他?回家,看?着他?进了小区的门。
南斯骞站在家门外平息良久,才伸手打开了家门。
家里?黑着灯,所有的物?体都安静的待在原位。
卧室里?没有苏淳。
南斯骞把所有房间找遍,没有看?到他?的身影,电话打出去也无人?接听,这一下子才彻底醒了酒。
他?一连几个电话打出去找人?,最后才在一家酒店找到了踪迹,是十点钟的时候开的房。
付霖啸在楼下抽完烟,还没来得?及开车走人?,就见一个黑影又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眯着眼打量清楚,确定就是南斯骞。
“南总?”他?推门下车,意外的问?:“怎么又出来了???”
南斯骞重重捏了一下鼻梁,“老?婆跑了,正准备去追。”
付霖啸打开车门:“正好,上车,捎你一段。”
南斯骞没多?说,上了车。
一路上他?措辞几遍,提前编辑好了要道歉的话,紧张的手心冒汗。
到了酒店,付霖啸犹豫了一下,问?:“能搞定吗,用不用我等会再走?”
“能搞定。”南斯骞说:“不早了,赶紧回家睡觉吧。等我把老?婆追回来,请你吃饭。”
付霖啸笑着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
南斯骞进了酒店,径直接找到了苏淳用身份证开的那个房间。
他?又把道歉的话在心窝里?整理了一遍,这才伸手敲门。
里?面的人?应当已经睡了,声音迷蒙且谨慎:“谁呀?”
南斯骞不由一顿。
他?给刚刚的负责人?打电话对了一遍房间号,得?到了“房间没错”的确切答案。
里?面的人?久久等不来回答,又问?了一遍:“谁呀?”
南斯骞手脚发凉,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许久,他?发现自己伸出去的手在颤,于是收了回来。
“苏淳在吗?”他?听自己清醒且清晰的说。
门打开一条缝,露出一张年轻的过分的脸庞。南斯骞从照片上见过,是苏淳的学生,好像叫吴铭。
年轻的学生上下打量他?一眼,视线停留在他?手上的戒指上,“苏教授已经走了。”
南斯骞眯眼打量着他?,伸手拨开他?单薄的肩膀,两步越了过去。
室内空无一人?,大床上也只有一个人?躺过的痕迹。
卫生间黑着灯,南斯骞打开看?了一眼,也一无所获。
他?重新关上灯,对着站在门边的人?用尽全力维持自己的冷静:“知道苏淳去哪里?了吗?”
吴铭摇摇头?,未免误会,他?连忙解释道:“我钱包丢了,没地方去,教授把我送过来就走了。”
南斯骞点点头?,没多?说什么,就顺着来路匆匆离去了。
吴铭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尽头?。
这几步的距离便是自己与他?不可逾越的鸿沟,吴铭呼出一口气,给苏淳打电话没有打通,于是发了条消息:教授,您的爱人?正在找您。
凌晨三点,苏淳起床去卫生间,打开静音的手机看?了一眼,除了南斯骞的一串未接之外,还有一个李想的,一个吴铭的。
他?点开消息又看?了一眼,静坐片刻给南斯骞回了电话。
刚一拨出去就被?接听了:“苏淳?你在哪里??!”
苏淳没开大灯,在壁灯的微光中问?:“找我有事?”
南斯骞要疯了:“你他?妈跑哪里?去了,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许不接电话!”
苏淳深吸一口气:“那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能超过十二点回家,请问?,南斯骞,你几点才回的家?”
“这不一样,我是有正事。”男人?之间的争吵光明而磊落,来的迅速而猛烈,南斯骞道:“我谈事情能谈到一半就跑吗,那别?人?会怎么看?我,从今往后我还怎么在圈子里?混?!”
“难道我谈的不是正事吗,为什么我可以十二点之前回家。就你正事多?,就你有理由。”苏淳冷冷道:“跟谁谈的事情,跟张博康吗?”
“我……”南斯骞骂了一声,压着脾气问?:“你在哪里??”
“我知道你跟张博康有情义?在,也没要求你跟他?绝交。这些?年你跟他?之间偶尔的联系我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不知道。”苏淳不答反说:“你跟谁交朋友都行,也真?没必要瞒着我。”
南斯骞:“……你怎么知道的?”
“听见的。”苏淳起身拉开窗帘,看?了一眼外头?半明半昧的夜景,“本来打算去接你回家,看?你跟张博康站一块抽烟,就等了一会儿。”
南斯骞听见了窗帘滑动的声音,沉默数秒,压着的嗓子就像压着一捆濒临爆炸的弹药:“你到底在哪里??!”
苏淳困倦消失的无影无踪,呛声道:“在家。”
“家里?没有你,”南斯骞用力攥着手机,如果可以,他?大概已经顺着手机信号把苏淳揪过来了,“你今晚到底在哪里?睡的?”
苏淳嗤了一声:“在我的家。”
他?在苏家。
南斯骞并没有松气,他?打方向盘的手抖的几乎抓不稳,甚至说话的声音都在颤:“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跑了多?少个地方,问?了多?少人?,你……”
“南医生,”苏淳打断他?。
南斯骞猝然一停。
苏淳张了张嘴嘴:“……”
暴雨来临之前的氛围总是格外寂静。
刹那之间南斯骞直觉眼皮狂跳,闪电般的打断了他?即将出口的话,“淳淳!”
苏淳一顿,把已经到了舌尖的、更能激发好胜心和激烈矛盾的话生咽了回去。
“我,我错了。”
在他?的沉默中,南斯骞低声而迅速的说:“我不应该回来晚了,我跟你认错,我保证,以后绝不会再犯。”
他?很慌,比刚刚看?到苏淳的学生从酒店里?苏淳开的房间里?出来更慌。
苏淳沉默的听他?起伏不定的呼吸。
“我们在一起八年了,淳淳,光异地就七年。”他?沉落下去,带着些?醉酒的鼻音:“异地太苦了,也太难了。”
苏淳以为他?要哭了。
南斯骞把车停在苏家楼下,抬头?望着三楼微弱的灯光:“没道理我们捱过了这么多?年因?为距离产生的问?题,捱过了三年痛七年痒,现在好不容易能天天看?到了,反倒不行了。”
苏淳隔着窗,从拉开的窗帘缝隙中看?楼下从车里?出来的人?。
即便他?醉醺醺的,衬衫也因?为奔波多?了折痕,但是仍难掩沉稳内敛本质。
八年了。
他?们太了解彼此了,知道哪句话能说,而哪句话是逆鳞,说了必定要吵架。
但是朝夕相对的时间久了必定疲劳,谁能做到多?年如一日的小心谨慎呢?
南斯骞站在车旁,仰头?望着他?。
他?们中间隔着微风夜色,还隔着八年的时光。
苏淳很想抚平他?被?风吹乱的额发。
“天快亮了。”
苏淳望着站在漫天星光下的南斯骞,心动与不舍的?觉仿佛昨日重现。
他?对着手机,也对着夜色中的人?影说:“进来睡一会儿吧。”
南斯骞一晚上的心情大起大落,门一开就腿软的扑了进去。
他?紧紧抱着苏淳,再多?的心理暗示都不能平复自己的呼吸和心情。
“你吓死我了。”他?带着醉酒后含糊不清的腔调和快要克制不住的哭腔说:“我先去酒店找你,结果看?到你的学生从里?面出来,我他?妈,我他?妈还以为你出轨了。”
喝醉酒的人?太重了,苏淳撑不住他?,被?抵到了门边的鞋柜上。
“八年了,我就犯了这么一次错,你就家都不回了,也不想要我了?”南斯骞的声音非常低迷和委屈:“你天天早出晚归,我都连续一个星期没有在十点以前见到你人?了。晚上好不容易能抱一下,想亲近亲近,你三次里?有两次都推脱说累。”
“能不能跟我说实话,我到底哪里?做的不对,让你这么嫌弃。”
“上次张博康约一起吃饭你也同意了,我以为你不介意了,这才又有了交集。”
“还有你说我霸道,我已经在改了,你看?不到我的努力吗淳淳?”
“……”苏淳推了推他?,姿势被?动,完全使不上劲,“先起来去洗个澡,一身酒味。”
南斯骞就势亲过来,他?往旁边偏头?一躲。南斯骞扑了个空,脑中的那根线“啪”的一下断了!
张博康不是重点,应酬和酒局也不是。枯燥乏味的生活和久无激情的家庭才是原罪。
“八年,”南斯骞深吸一口气:“八年啊……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真?能狠下心……”
苏淳张了张嘴,抬眼看?到他?竟然哭了,吓了一跳:“你,我……”
南斯骞豁出去了,心一横,抱着他?就开始嚎啕大哭。
苏淳没经历过这阵仗。
印象里?的南斯骞永远都沉稳内敛,他?总有办法解决难题,不曾为了一点小事就胡乱发脾气。
心情憋闷都实属难得?,更别?提像现在这样委屈的大哭了。
苏淳手足无措的拍了拍他?,一时哑口无言,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有点苛刻。
可若婚姻无底线,只会越来越‘随便’。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把横在心间的那根高压线往更低处拉了拉。
南斯骞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他?痛痛快快的哭了一顿,成功的把苏淳的腿哭麻了,心也哭软了。
“别?哭了,多?大人?了。”苏淳一边给他?洗头?发,一边缓声安抚:“张博康付霖啸都可以,你想深交就深交,只要别?干坏事就行。再说今天这事,你要是早点回来还能发生吗?”
“这确实是我的错,我认。”南斯骞鼻子有点堵,一说话闷闷囔囔的:“可你也不能说走就走啊,谁家一块过日子不吵架。床头?吵床尾和,再说你最近光忙活工作上的事情,也不给我好好表现的机会啊。”
苏淳给他?冲干净头?上的泡沫,又去冲身上的。他?拿着花洒,薄唇削骨,下颌处的转折棱角分明。
南斯骞的心里?怯了怯,“唉”了一声壮胆,“头?好疼。”
苏淳不说话,沉默洗完澡,他?搁下花洒,把浴巾递给南斯骞。
南斯骞接过,顺手拉住他?的手,“咱们回家吗?”
苏淳垂着眼,浴室装的角灯把他?的五官照的清晰非常,眼角横生的弧度长又分明,叫人?一看?就觉得?这个人?笃信自立,非常不受掌控。
事实也是如此,大多?数时间他?的默许都是不在乎、不计较。
苏淳低头?看?了一眼时间:“还有两个小时就该去上班了。”
“今天有课吗?”
“监场。”
南斯骞很快道:“那我送你去学校。”
苏淳看?了他?一眼:“你不是头?疼吗?”
“不疼了。”南斯骞抹了一把脸,英俊挺拔的五官沾着水,显得?蓬勃而富有野心:“身强体壮,拥抱三分钟,热血一整天。”
苏淳嗤笑了一声。
南斯骞草草擦干水珠,套上苏淳准备好的运动裤和棉线上衣,跟着他?到了客厅。
苏淳坐在沙发上拿起手机看?消息,南斯骞就在沙发旁蹲了下去,仰头?望着他?,“回家吧,你在车上睡一会,到家不用醒,我抱你进去。然后你在家睡觉,我去给你买早饭,到时间叫你起床。”
他?脱了白天那身无懈可击的皮,穿着毫无攻击性?的衣服,气势收敛声音也跟着温和了:“在车上吃早饭,你还能多?睡会。”
苏淳回复完了消息,关上手机。
夜不归宿的头?绝不能开,一旦有了第一次就后患无穷。
南斯骞往前凑了凑,蹲下去的腿变成半跪,像是在索吻,“看?在我认错态度良好的份上原谅我一次,淳淳,回家行吗?”
苏淳俯视着他?的深邃的双眼,伸手按了按他?微微曲着的眉心。
南斯骞抓住那手抵在唇边:“我有问?题你跟我说,我可以改。”他?轻声的劝导诱哄,带着柔软和委屈的诉求:“我能改好,真?的,你监督我啊。”
他?穿着宽松休闲的睡衣,领口毫不设防的露出明显的锁骨形状来,像把自己的软肋拱手于人?。
他?深知怎样打动人?心,睿智有度、城府得?体的男人?比美酒还要诱人?。
如果不是在这个男人?二十多?岁最轻狂的年纪遇到,永远都不可能有人?能让他?低下甘愿臣服的头?颅。
苏淳构建了整晚的心房轰然塌了。
他?爱怜的蹭了蹭南斯骞的侧颊,撑着眼睑下半圈参差的阴影,呼出一口在胸腔堵了半夜的气来:“好,回家。”
他?心甘情愿顺着南斯骞搭建的台阶走了下来。
八年,就算吵架,他?们也从来没有把问?题留到第二天解决过。这是婚姻里?约定俗成的规矩,也是夫妻能长长久久的诀窍。
高傲的人?根本无惧低下头?颅。
南斯骞立刻起身,激动的一把抱住他?,半秒钟都不耽误的搂着他?往外去:“走,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