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太子护着苏蔽,将黑衣人悉数杀尽。

就在他以为剿灭反贼的时候,腰间传来一阵撕痛。

太子难以置信地转过身,只见苏蔽握着沾满鲜血的匕首,满脸凶光地瞪着自己。

“为何?”太子目光苦楚,右手按着不断流血的伤口,颤声问道。

他实在想不到,自己珍视、倾慕了一辈子的女子,竟然在背后对自己痛下杀手。

苏蔽讽刺一笑:“你以为,在大牢里的真的是八皇子吗?不过是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死士罢了!陛下昏庸,大周风雨飘摇、气数将尽,我不是来救人,而是来杀人,杀的就是你!”

苏蔽面露狰狞之色,嘶吼着举起匕首朝太子的心房刺去。

趴在一旁的苏皖迷糊中用尽全身力气站起,奔向苏蔽,挡在太子身前,腹部一阵剧痛,她甩出袖中的弯刀向苏蔽的咽喉割去。

鲜红的血染了苏皖一身,她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再也支撑不住,向下跌去。

“皖儿!”太子抱着苏皖已经有些发冷的身体,大声喊道,泪一滴滴落在她的脸上,身子不住地颤抖。

苏皖甜甜地笑了。

她自知大限将至,却仍感谢上苍待自己不薄。太子叫了自己一辈子“夫人”,终于在这刻,叫了自己一声“皖儿”,也值了。

“三郎,”苏皖颤颤巍巍地身处自己的右手,摸着太子的脸,“今后,找个贤良淑德的女子,好生过一辈子,莫要再娶个像我这般只会舞刀弄枪,对琴棋书画一窍不通的女子回来,上不得台面,令你蒙羞。”

“不,不!你很好,”太子向外吼道,“快宣太医!”

苏皖的手从太子的脸颊处垂下,身子摊向一边,两行泪从眼角落下。

太子抱着苏皖,仰天长啸。

太医赶到,要帮太子包扎。

太子没有理会,抱着苏皖的尸体一步步走向太子府:“是我不好,总是逃避,从未与你并肩而行,更未抱过你,我错了,我真的错了。皖儿,你快醒来,我答应你,以后天天抱着你在长安街行走,好不好?”

秋日的风将太子的发丝吹得凌乱,腰间的血将他的白衫染红,街道两旁的百姓退散在一旁,他们从未见过战神如此落魄的模样。

就算是十年前,太子战败,他依旧是骑着马,气宇轩昂地回城。

可如今,他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生机,犹如行尸走肉般向太子府走去。

到了太子府,太子将苏皖放在床上,守在床前,不吃不喝,抓着苏皖的手,痴痴地看着她。

太医在房外急得团团转,刺中太子的匕首也有毒,倘若不及时解毒,恐有性命之忧。

九公主来到,看见这般情景,冲进房内,将太子拖出:“阿兄,你的伤很重,让太医看看。”

太子一言不语,甩开九公主,依旧趴在床前,凝神望着苏皖。

“阿兄,苏皖已经死了,你还需保重身子,大周的国土需要你守护,大周的子民需要你安抚,八皇子联合突厥攻下大周数座城池,江山社稷危在旦夕!”

“皖儿她没死,她只是睡着了!”太子瞪着腥红的眼,大喊。

“啪!”九公主打了太子一巴掌:“阿兄,皖儿活着的时候你不好好珍惜,现在她为救你而死,你忍心这样疯魔下去?每年花灯节的时候,你在哪?苏皖生辰的时候,你在哪?”

太子脸色苍白,轻抿嘴唇,一言不发。

九公主坐在床边,入神地看着苏皖,低声道:“她曾说过,爱你,不仅仅因为你是战神,是天下的英雄,更是因为你就是你,独一无二的你。十年前,你战败,所有人对你避之不及。连之前与你有婚约的苏蔽,也怂恿着苏皖嫁与你。”

太子浑身一颤,曾收到苏蔽的书信,说是苏皖用计谋顶替她出嫁。这十年来,他没有一刻不仇恨着苏皖,这个粗鄙又不择手段的女子。

“你说的是真的吗?”

“苏蔽她只是一个庶女,又有什么能力左右嫡姐的婚约?”

太子手中的茶盏顷刻间炸裂,他闭上眼,仰起头,泪水不住地留下。

这一刻,他才明白这些年自己错了,而且错的是多么离谱。

“阿兄,振作起来,好不好?你这么颓废下去,皖儿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心安。”

听到“皖儿”两个字,太子麻木的眼神又有了些光芒。

他望着床上的苏皖,轻声道:“你先回去,明日将苏皖安葬后,我会即刻率兵驱逐鞑虏。”

九公主悬着的心终于放心,太医们鱼贯而入帮太子处理伤口,可他依旧盯着躺在床上的苏皖,片刻不舍得眨眼。

苏皖下葬的这天,太子很平静。

漫天如火的枫叶飘舞,仿佛是在送她最后一程。

太子跪在地上,只说了句:“等我。”便率领大周仅剩的五十万大军,向西边挺进,和百万突厥大军大战在一起。

战场上,太子犹如杀神,仿佛不要命般,凶、勇、狠、绝,逼得突厥和八皇子连连败退,被突厥人称为“玉面杀神”。

这场仗持续了三个月,最终突厥落败,损失了数百万精兵,倒退了数百公里,签下了降书,承诺永不再犯中原。

太子身披染着鲜血的铁甲,没有进宫领赏,而是去了第一次救下苏皖的那座城池,站在最高的城楼上,一跃而下。

倒在血泊中,恍惚中看到一个身着青衫的女子缓缓走来。

青色,是苏皖最爱的颜色,可自己却一直逼着她穿白衫。

身着青衫的苏皖,仿佛不认识自己似的,面无表情,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太子有些心急,不明白苏皖怎么不理自己,他用尽力气,抬起沾满鲜血的右手,想拉住苏皖。

可刚碰触到她,苏皖便化作幻影,消散开来。

这时,他才突然苏皖早已经离开了自己,永远离开了自己,再也不会回来。

天空飘起了鹅毛大雪,太子躺在雪地里,笑了。

没有苏皖的日子,他疯狂地上阵杀敌,他渴求战死沙场。

可命运仿佛在惩罚他,让他清醒地活着,孤独地活着,整晚整晚在思念苏皖中度过,在懊悔中度过。

他渐渐困了,终于可以离开了,终于可以去找苏皖了。

一代战神,就此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