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

马车颠簸地前进,苏皖双眸紧闭,一眼不语。

少年看出她脸色不善,反而轻哼了句:“是生是死可是我自己的事,别指望你救了我,我就感激你。”

马车正好停在一座大宅院前,苏皖不怒反笑,揪着少年的衣领,将他拎到地上:“自己去叩门,连你的下人都想杀你,可见是个瘟神,可千万不要和我扯上关系。”

少年望着掉头的马车大喊:“你是哪家的姑娘?”

苏皖撩开车帘:“忠勇侯府四房五姑娘的丫鬟六熙。”

少年嘀咕了句:“出生低了些,人也泼辣了些,不过因为救我而有了肌肤之亲,便也要负责。”

随即一瘸一拐地叩了门,老仆连忙出来将他迎了进去。

坤宁宫内,一个头带凤钗,身着金丝红袄的妇人抿了口茶,轻声问道:“竟又被那孽障逃了?”

一美妇匍匐在地:“皇后息怒,那小子诡计多端,估摸着假死沉入湖底,然后趁着我们不备,悄悄易容逃出公主府。”

姚皇后“蹭”地站起身:“陛下虽立我儿为太子,但是他一直最爱的就是那孽障九皇子!一日不除,我就寝食难安。”

“奴家觉得不像啊,九皇子自小就被陛下发落在京都偏远的别院内,而且从未去看过一次,怎么着也不是宠爱的样子。”

“你懂什么?”姚皇后看向窗外,幽幽道,“陛下若不这么做,九皇子还能活到现在?吩咐下去,即刻收手,一击不成,恐难成事,陛下也会起疑。”

“诺!”美妇退了下去。

姚皇后打开天机阁送来的纸条,见到“太子兵尽粮绝”这几个字时,头皮麻了一片。

她定了定神,走到红烛前,将纸条烧毁。

推开宫门,望着西边的云彩,双手合十,祈祷着上苍,保佑太子平安归来。

苏皖赶回长公主府时,才发现茶宴已经散了,阿姐早已离去。

听闻了来了刺客,掳走了九皇子,陛下正在彻查。

苏皖心头一惊,莫非先前救的人是九皇子?

上辈子只知道九皇子及冠之年死于溺水,而自己也未曾见过一面。

可是谁,敢谋害当朝的皇子?苏皖不敢多想,连忙让车夫赶车回府。

“阿妹,你去哪儿了?公主府进了刺客,又到处找不到你。”苏蔽眼中带泪,抚摸着苏皖的脸庞,煞是着急,“你怎么还换了身丫鬟的衣服?”

苏皖可不想趟九皇子的浑水,连忙道:“九公主爱热闹,非要拉着我和一群女眷捉迷藏,我躲在假山旁,一不小心没站稳,便跌落湖中,只能叨扰府中丫鬟,借了身衣裳换下。后九公主又拖我乘坐马车去长安街头吃小吃,便误了时间,还请长姐恕罪。”

坐在一旁的苏夫人笑了笑:“这不过是小事,皖儿何必如此内疚?玩了一天也累了,你先回房歇息去吧。”

苏皖感激地朝苏蔽母女拜了拜,便盈盈退去。

苏蔽望着苏皖的背影,始终有些不放心。

“你似乎很担心皖儿?”苏夫人悠悠问道。

“阿妹似乎有些心事,她消失那么久,我怕有什么意外,不行,我得去问清楚。”

“站住!”苏夫人站起身,走到苏蔽面前,“到现在,你还以为她只是来自穷乡僻壤的单纯丫头?”

“阿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夫人深吸一口气,摇头道:“吾儿,你心思如此单纯,日后可怎么得了?那苏皖若是个没有心机的,怎会一去公主府就技压群芳,让公主连连称赞?”

“那是,那只是巧合!”苏蔽咬着牙,她不愿意相信那么个天真烂漫的人竟有颗七窍玲珑心,如果她的单纯都是装的,那也太可怖了些。

“你应该很清楚,能弹出那种琴声,必然是心性狠绝之辈,若无十年如一日的艰苦弹练,不可能再今日一鸣惊人。”

“阿娘,你派人监视我们?”苏蔽有些不解,她原以为阿娘只是闺中妇人,先前从不过问自己和苏皖的事。

“我不仅知道苏皖用她的琴声让鹦鹉口吐人言,更知道你私下见了八皇子!”苏夫人眼神锐利,瞪得苏蔽后背湿了一片。

“我只是让他别再给我送小物件了,太子马上就要大胜归来,而我也与太子有了婚约。”苏蔽捏着裙角,支支吾吾,声音越来越小。

苏夫人捏着苏蔽的肩膀:“告诉阿娘,你是不是喜欢八皇子?”

苏蔽面色通红,推开苏夫人的手,转过身去:“没有!”

“你不要骗我了,你是我的女儿,我从小看你长大,你想什么,我会不知道?”

“阿娘!”苏蔽回过头,刚想开口,就被苏夫人喝住。

“住口!没有可能的事情不要问!”

苏蔽身子一哆嗦,点了点头,静默不语。

“你可知,阿娘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是什么?”

“未曾给爹爹诞下男丁,以至于苏家无后?”苏蔽试探道。

“错了,我这辈子后悔的就是嫁给你爹爹。我爱他入骨,纵然知道他心有所属,依旧让你权倾朝野的外公逼迫他娶了我。我是姚家的嫡女,可如今我只是一品诰命夫人,而从前矮我一头的姚家庶女姚辰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你可知,每次带你入宫,去拜见那个曾经伏低做小的她,比凌迟我更加痛苦百倍、千倍!”

“阿娘!”苏蔽从未看过阿娘如此歇斯底里的样子,心有不忍,走上前,扶住苏夫人。

“所以,答应阿娘,”苏夫人抓着苏蔽的手,“这辈子,你的眼里不要有心仪的男子,等你大了,就会明白,在权势面前,爱情一文不值!做好你的太子妃,然后再做一国之母,阿娘死也瞑目了!”

苏蔽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终究点了点头。

西津的早春透着令人心悸的干冷,北风伴着黄沙犹如一把把锋利的大刀,刮得人脸生疼。

太子站在一座巨大的佛像前,有些出神。

往年,每次征战都有苏皖求得的护身符,这次脖子上却空无一物。

他祈祷着速战速决,回京再牵起她的手,过好这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