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 40 章

月光洒进屋里,八皇子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习惯性地翻了个身,向右边搂去,却扑了个空。

才想起,苏蔽今早走了。

他的头突然痛了起来,有些不放心苏蔽,又有些自责。

三哥诡计多端,岂是那么好骗的?

自己真的不该让她以身犯险,三哥是个凶狠手辣的,若是发现了苏蔽的要加害他,恐怕不会放过她。

他深吸一口气,紧捏着拳头,心下发誓:若他日登上大宝,必许她凤位。

西津的风沙最是凌冽,这里昼夜温差极大。

正午时烈日能将田野的番薯烤干,晚上人们得披上皮袄御寒。

九皇子坐在屋顶,摸着玉箫,望着京都的方向若有所思。

抬头望向月亮,又想起了那个如月儿般清亮明艳的女子,是她将月光带入自己黑不见底的生活,给了自己希望,活下去的希望。

片刻后,他拿起玉箫吹了起来。

曲调缠绵,似有无尽的思念,不经意间泪湿了脸庞。

“将军,城墙已经加高,粮草已经备好。城中的壮年都整装待发,势要和突厥蛮人决一死战。”一个小将前来禀报道。

九皇子点了点头,飞身下了屋顶,前去细细查探一切是否准备妥当。

灰蒙蒙的黄沙下,是他孤寂又坚强的背影。

所有支撑他的就是立下军工,将来夺下九五之尊之位,再将苏皖给抢回来。

京都的夏夜,是沁人心脾的爽朗。

太子这晚却辗转反侧,脑子里全是苏蔽满是伤口的脸和浸满泪的双眼。

顿时心间一阵烦躁,他紧紧咬牙,一拳砸向身旁的床。

睡意渐无,他起身推门,走出房外。

不知怎的,太子就走到了苏蔽的院子前。

这院子里正好有一棵桃树,奈何花瓣已经落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

桃树依旧在,物是已人非。

他轻轻走到苏蔽的屋前,透着窗看到苏蔽侧卧着的身姿。

月光下,她的脸庞更加清透美丽。

太子抓着门框,紧紧闭上了眼,双眉紧皱,痛苦地转了头,连忙向屋外奔去。

他跑得飞快,似乎后面有着凶猛的野兽在追赶他。

上辈子,已然中了一刀,吃过一次亏,他暗暗发誓不再和苏蔽有任何瓜葛。

他住着一颗古树的巨大躯干,大口地喘着气,额头冒出点点汗珠。

此刻的太子,就像溺水的人,深陷黑暗的湖底,看不到一丝光亮,无法呼吸。

突然,他抬起头,看到右手边光亮的院子。

他知道,那是苏皖的院子,他就像个找到了浮木的溺水之人,着急着向苏皖的院子奔去。

苏皖在油灯下,画着画。

每一笔,都是对九皇子的思念。

如山峰笔直的鼻子,如刀锋般的美貌,灿若星辰的眼睛,微微一笑就弯起的嘴角。

九皇子的五官仿佛刻在了她的脑海里,只要闭上眼,就会浮现在脑海里。

太子推开门,大口喘着气,他想要告诉苏皖,这辈子定会好好待她,想乞求她永远不要离开。

因为自己怕,母后已然离开,怕这个世上再也没有陪在自己身边的人。

可就在他推开门的一刹那,他见到了苏皖桌上的画像。

太子的脸冷了下来,他喝退了碧尘和紫烟。

走到苏皖身前,讥讽道:“睡不着,是因为想着外面的野男人吗?”

苏皖放下手中的毛笔,看了太子一眼,摇了摇头:“殿下,不要再骗自己了,自从苏蔽进府的那一刻,你的心就飘到了她的身上。既然如此,为何不放我离开呢?你明明着她,如今她也拿到了休书,你可以娶她进门。”

“那你呢?”太子突然安静下来,坐在椅子上,盯着苏皖问道。

“我自会悄悄离开,你只需随便找个理由把我休了便可。”

“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他本就是个错误,不该来到这世上。我自会喝下绝子汤,你就当没有这回事。”

“你怎么敢?”太子突然拍案而起,他走到苏皖身前,将她画的画撕得粉碎,“告诉你,孩子我要,你,我也要!”

说罢,便摔门而去。

苏皖无力地坐在地上,看着被撕成粉碎的宣纸,紧咬着牙,不让泪水流出来。

紫烟连忙将苏皖扶起:“王妃,你现在有身孕,莫要生气,一定要好好歇息。”

听到“身孕”二字,苏皖更是悲愤,使劲捶打着自己的肚子。

碧尘连忙抱着苏皖:“王妃,孩子是无辜的啊,你如此这般,伤了自己的身子,落下病根,日后再想要孩子,可就难了。”

苏皖无声地抽泣着。

碧尘接着劝道:“若王妃真想离开,待太子离府后,机会多得是,何必急在一时呢?”

苏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八皇子一连等了几天,都没有等到苏蔽发来的信号。

着急得在房内来回踱步,他担心苏蔽败露,被抓了起来。

他想着苏蔽那娇软的身子要受严刑逼供,心里就疼得不得了。

一个小厮跑来,递给八皇子一封密信。

他飞快拆开信,是一张空白的宣纸,长长地吐了口气。

看来,苏蔽已经成功将通敌叛国的密信悄悄放到了太子的书房。

他立刻起身进宫,向陛下禀报有密报太子勾结匈奴,意图谋反。

皇上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八皇子,看得他头皮有些发麻。

八皇子继续道:“陛下,就让我带着大理寺卿去三皇子府搜查罪证。”

“若是找不到呢?”陛下靠在龙椅上,他已经老了,却依旧有着不怒自威之势。

“儿臣甘愿受罚!”

“若是你找不到,你这便是败坏皇家威信,禁足一年!”

“是!”

皇上看着八皇子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

一旁的老太监不敢说话,将刚泡好的热茶碰到陛下身前。

他接过滚烫的热茶,吹了吹,神情一阵鄙夷:“难堪大任!”

八皇子带着大理寺卿陈大人来到了太子的府上,将整个府给围了起来。

太子神态自若地走了出来:“皇弟,何事竟然如此般态势?就算前来抓蔽儿,也不用这般大的阵仗吧,听闻你已经休了她?”

八皇子听到太子将苏蔽称为“蔽儿”,不由地心尖怒火中烧!

一直以来,人们总是念叨着太子如何优秀,姚皇后如何母仪天下。

自己和母后都是活在这对母子的阴影之下,似乎永远无法出头。

太子好不容易吃了败仗,被陛下废了储君之位。归来之时,瘸了腿,毁了容,可没过数月,太子竟又变回了如今这般宛若神明的模样:骨子里透着的从容不迫,举止投足间的华贵,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八皇子恨得牙痒痒的。

八皇子克制住内心的嫉妒,抱拳道:“皇兄,有人举报你通敌叛国,陛下特让我带着大理寺卿的张大人来府上查探。”

“再怎么说,本王也是镇北王。而你尚未封王,遍仰仗着毫无依据的举报来搜查我的府上,若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你该当如何?”

八皇子想了会,咬牙道:“自当任由皇兄处置。”

大理寺卿的张大人带了一队人搜查府上的西边屋子,八皇子派了一批人搜查东边的屋子,他自己则是带了几个心腹向太子的书房奔去。

在去的路上,八皇子碰到了苏蔽。

苏蔽对他点了点头,八皇子心头一热,若是周旁有人,他一定跑上前,抱住她,说句:这些日子,你苦了。

看着八皇子冲进书房的背影,苏蔽红着眼,心里说了句对不起!

对不起你的一往情深。

对不起你无条件的信任。

苏蔽闭上了眼,泪水流了下来,她知道经过这一天,自己便彻底回不到八皇子的身边。

无可奈何,苏蔽想着梦境中,成为阶下囚的八皇子,她实在无法再看他一眼。

自己从小便是要成为皇后!

一个无法登上九五至尊宝座的皇子,只能抛弃。

苏蔽紧紧捏着拳头,站在角落里。

一个士兵在书房内搜到了一封信,送到了八皇子身前。

八皇子立刻高喊:“去将三皇子和张大人请过来。”

张大人奔了过来:“可是有什么发现?”

八皇子举起那封信,讥讽地问向太子:“皇兄,这是什么?一封信,信封没有署名,不觉得太奇怪了吗?”

太子从容道:“你拆开看看便是。”

八皇子心中隐约有些不安,他看向角落里的苏蔽,只见她地了头,瑟瑟发抖地向后退了几步,仿佛这一切是自己逼着她这般干的。

他压制住心底的不安,拆开信,整个人僵硬了。

张大人问道:“八皇子,可有什么不妥?”

“没有,这是皇兄和九弟沟通如何抗击匈奴和突厥的书信,是我错信了秘报,想必是有人在挑拨离间。”

张大人一时尴尬,这皇子之间的争权夺势,他可一点也不想参合。

“且慢!皇弟,你忘了刚刚答应我了什么吗?查不出证据,任我处置?”

“你到底要怎样?”八皇子咬着牙,隐忍着心间的愤怒,无处发泄。

太子一把将八皇子拉到眼前,小声道:“苏蔽嫁给你不过几天,你竟然羞辱她、折磨她、逼着她帮你嫁我于我,她不愿意,你就毒打她?你还是个人吗?”

八皇子脑子一翁,脚步一颤,差点跌坐在地上。

枉自己一直担心苏蔽的安慰,没想到她费尽心机拿到休书,回到太子身边,不是为了自己栽赃嫁祸太子,而是为了能永远留在太子身旁,而自己便是她的投名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