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第 57 章

汀舟将苏皖体内的残毒除去,又喂了她一枚清心丸,施施然道:“觉得怎样?”

苏皖扶了扶额头,之前有些沉重、眩晕的脑袋终于清醒舒服了。

她看向汀舟,冷冷道:“为何要救我?”

“医者仁心,自然是要救的。”

苏皖蹭地站起:“那你为何又炮制出血疫??你应该知道这样会害死多少人!”

汀舟并未答,而是收起了自己的药箱。

她的手停顿了片刻,抬起眼:“这些人该死!”

说罢,便悄然离去。

过了三天,人们仿佛还来不及享受治理洪水的喜悦,就进入了巨大的不安之中。

晋州的城门已经被封死,任何人不得进出。

城里不知不觉流言四起,说是晋州爆发了瘟疫,留在晋州只有等死!

人们来不及收拾包袱,纷纷涌向城门。

满身都是红点的人踩着凌乱的脚步,口吐鲜血,不停地拍打着城门,就算是死,也要死在晋州城外。

太子焦躁不已,找到汀舟,问她是否有了结果,到底是血热之症还是血疫之症?

汀舟叹了一口气:“殿下,恕我眼拙,这是血疫。”

“染上的人,可还有活路?”

汀舟摇了摇头:“染了这病,一般三天暴毙,最多撑不过七天。不过我这儿还有一个药丸,是当年祖师奶奶研制的,也是她终结了血疫的蔓延。可惜药方失传,也只剩下这一颗药,只能救一人。”

太子拉了拉自己的衣袖:“这枚药丸,我可以重金买下吗?”

汀舟将药丸递了过去:“你是殿下,我当然可以给你。”

太子将汀舟带往知府的后院,让她给苏皖看看身子。

汀月把了会脉,沉声道:“无碍,王妃的身子差不多复原了。”

太子点了点头,递给苏皖一个药瓶,轻声说了句:“这是调理身子的补药,你吃了。”

苏皖接过药瓶,拿出药丸,散发的丝丝香甜让她心旷神怡,可又有股不安在心头蔓延开来。

“殿下!”汀舟忍不住提醒道,“你可是想好了。”

太子没有理会她,给苏皖递上一杯茶。

苏皖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在太子的催促下,她就着茶水把药丸吞了下去。

苏皖见太子紧捂着袖口,神色有些怪异,便冲上前,撕破太子的袖口,满手臂的红点让她身子一颤。

“殿下?”

顷刻间,苏皖脸色惨白,跌坐再地上。

她抬眼看向太子:“你怎么会?怎么会染上……”

“血疫”两个字过于残忍,苏皖支吾了半天,也说不出口。

豆大的泪珠从苏皖的眼角滑落,她当然明白这红点代表着什么。

血疫之症,三日若得不到救治,便会高烧烧坏五脏六腑,腹泻痛楚而死。

“你在想些什么?汀大夫看过了,根本不是血疫症,只是普通的皮肤病罢了。”太子抽回自己的手,“你准备下,深夜我送你出城,去京都等我。”

太子将苏皖扶起,深深看了她一眼,便快步离去。

苏皖望着太子的背影,一时间险些站立不稳,连忙依靠在门边。

天空的乌云逼近,压得苏皖喘不过气。

“这世上最后一枚血疫症的解药给你吃了,我真不明白,你凭什么让殿下牺牲自己救你!”汀舟咬牙切齿道。

“怎样,才能救殿下?”苏皖紧抠着门框,眼一直盯着太子离去的方向。

“得了便宜还卖乖?难道你没听清楚?这世上最后一枚解药被你吃了,你是杀死殿下的凶手!如果不是你,殿下本可以活下来!”

苏皖猛地转身,紧抓着汀舟的肩膀,掏出匕首抵到她的喉咙:“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快说!”

汀舟落下一滴泪:“血疫症,无药可医。”

“咣当”一声,苏皖手里的匕首落在地上。

无药可医!

无药可医!!

这四个字就像一阵阵惊雷,将苏皖的脸色震得如十二月的雪,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春雨绵绵,在死寂的夜里无声飘落。

往日,城里的人们总要跳大神,弄篝火,祈求上苍:初春风调雨顺,秋收时有个好收成。

可如今,晋州满城都是全身布满红点,烧得不省人事的病人。

一大群病人挤在城门口,哭着喊着要出城。

太子穿着蓑衣,骑着马,运送一车的粮草,来到城门口。

“殿下来了!”

“殿下!”

一群百姓跑到太子身边跪下:“殿下,你这是要离开?要放弃我们?”

“你就让我们走吧!我们中有人还未染病,出去还有一线生机,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

“殿下!我只是路过晋州,家乡在千里之外的崇州,我媳妇还怀着身孕等着自己。”

百姓们七嘴八舌地求着情,只是为了让自己活着出去。

苏皖在粮草堆里,口被粗布堵住,双手手脚被捆得严严实实。

她透着缝隙看着太子:雨水从他菱角分明的脸上滑落,他只轻声说了一句:“我不走!汀大夫正加紧研制血疫的解药,若是败了,我与你们一起葬身晋州。为了大周的百年基业,为了城外的黎明百姓,还请各位见谅。”

刹那间鸦雀无声,金贵的太子竟然愿意和自己死在一起,这些对于晋州的城民来说是不可想象的。

他们让出了一条道路,太子骑着马,望着四个士兵将一马车粮草退出城门。

在城门合上的一瞬间,苏皖呜咽地哭了起来。

她不怕死,她只是怕孤独地活着。

原本打算和殿下死在一起,可上天为什么连这么一个小小的心愿也不让自己实现?

士兵将苏皖推到一个空旷的地带,突然间一个黑影闪过,利落无比的快剑顷刻间一剑封喉,四人轰然倒塌。

苏皖只是听到外面几声惨叫,直到那人点燃火折子,才看清竟是姜沥。

“你怎么没走?”苏皖讶异道。

“我离开晋州没多久,就听说晋州封城了。猜想可能出了大问题,便守在晋州门口,里面真的爆发了血疫?”

苏皖点了点头。

“那太子?”

“也染病了。”苏皖闭上眼,无力地说着。

“太好了!”姜沥拥抱着苏皖,“我们总算能完成任务,可以活下去了。”

苏皖失神地坐在一旁,姜沥则是挖了个土坑,将四名士兵埋了起来。

姜沥看苏皖精神不太好,便带着她到一个巨树下睡下,等天亮了再赶路。

一整夜,苏皖都被梦魇缠着,醒来时轻声唤了句殿下,才发现,身旁空无一人,只有姜沥在不远处站着。

这时,一个青衫女子从不远处走来。

苏皖机警地翻身站起,姜沥则拔出佩剑:“来者何人?”

青衫女子背着草药,作揖道:“两位女侠,我只是游荡江湖的医者,听闻晋州爆发了疫症,便来看看。”

“那可是血疫症。”苏皖提醒道。

青衫女字微微颔首:“家父曾经说过,血疫乃血热之极,并非不可医治。只是还需要一味草药——兰雪草,它就长在西山的峭壁上,需要武功高强之人摘取。”

“我可以!在哪?快带我去!”苏皖来不及多想,抓着青衫女子奔向西山。

姜沥则沉默不语地跟在她们的身后。

“姑娘来自何方?”苏皖问道。

“神医谷。”

“为何出谷?听闻神医谷的谷主立下门规,所有门人不得出谷。”

青衫女子深吸一口气:“此事说来话长,有一个善用毒药的弟叛谷出逃,这疫症多半与她有关。我也是听了爹爹的命令,出谷收拾残局。”

苏皖紧紧抓住青衫女子的手:“那就拜托了。”

不一会儿,便到了西山,她们爬到半山腰,望着一片深蓝色透着冰晶的花朵,苏皖问道:“这可是蓝雪草?”

“不错,它阴寒致极,是血热疫的克星。”

苏皖转身,抓着姜沥的手:“我想救他。”

姜沥深吸一口气:“他活,我们就得死,对不住了!”

苏皖还没反应过来,只见姜沥拔出剑刺向青衫女子的心窝。

青衫女子倒在血泊中:“快,只有这药草才能救人。”

“你这是干嘛?这般行尸走肉地活着,没有一点温暖的活着,和死有什么区别?你爱过一个人吗?你想过为别人牺牲自己的生命吗?你活着,还不如死!”苏皖怒喝道。

“我只想活下去,我只知道,要活下去,太子就得死!要让太子死,眼前这个女人就不能活。而你,别逼我!”姜沥手握着剑柄,声音透着一丝冰冷,就像冰山里的雪狼,没有一丝温度,有的只是无尽的杀戮。

苏皖抽出腰间的软剑:“姐姐,无论怎样,你都是我的好姐姐。只不过,我欠太子一条命,等救活了她,我会陪你一起死。”

山间的粉色樱花漫天飞舞,苏皖脚踩巨石,飞身攻了上去。

姜沥一个翻身,踢飞了苏皖手中的剑,从空中落下,脚踩在苏皖的肩头,压得她跪落在地:“妹妹,我也一直把你当成我的妹妹。别忘了,你的功夫是谁交给你的?别逼我,真的别逼我。”

倒在血泊中的青衫女子突然睁开眼,向姜沥吹了一根毒针,姜沥瞬间觉得力气全无,跌落在地上。

“快去采草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