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未白放开青时，背对她，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

逐月原本拄在他的手中，却忽的一松。很轻的，秋未白摇晃了一下。

大湖依旧波涛浩渺，不是银盆，更像一片血海。

好奇怪，明明只是看上去像血海，为什么闻上去也有股血腥味？好逼真。

抬起衣袖，青时才发现血味来自袖角晕染的一小片血迹？不细看，就像镶绣上的红梅印。

“你受伤了？”青时扯过秋未白的手顺着往上翻找，发现只有拇指长的一道划伤，创口不大，不伤筋不动骨。

转过秋未白的身扶他坐下。青时却立即紧张无比的开始摸药，一摸摸了个空，才意识到可能是刚才和百姝纠缠的时候掉了。

面色一白，青时之所以急着找药，不是她多么情谊深厚的心疼秋未白受伤，也不是秋未白多么娇生惯养的受不得一点痛。而是秋未白……根本就不会流血。

他是天生剑体，为剑生，人似剑。剑什么时候会滴血？

利刃只碎不折。

他的外伤就是内伤，内伤甚至比外伤更重。

现在他流血，就说明他的状况，他受的伤，远比想象中要重的多。

秋未白的唇色，本就比常人淡一些。此时微抿的唇瓣就像寒春枝梢的那瓣薄樱，衬着他愈发苍白的脸色，就像落在雪地里的樱瓣，美丽的无比单薄。

青时心猛一颤，怎么会这么狼狈？

从小到大，挨了欺负受了气，青时脑袋里想的都是秋未白狼狈不堪的凄惨模样，可她从没想过，居然有一天会亲眼看见。

青时小声道：“你、你……振作一点。”前期男配后期反派，秋未白可是将来会一统上下灵域，一剑威寒三界，分山断海，被畏惧“人间无敌”的人。

等等，那这样的秋未白，怎么会那么简单就被百姝伤到？

她猛抬头，望进那一轮血色弯月。

——是蚀月。

无垢剑体的天敌，她竟然忘了。

原书里，也有过关于蚀月的一段描写。是在废墟上的寒山门，秋未白碎丹的那一刻。

原女主向秋未白坦白一切时，天上挂着的，就是这样一轮红月。因为担心女主，秋未白不顾身体从千里外的云梦赶来，遭蚀月影响，才会被轻易毁丹。

十多年后才一出的一轮蚀月，怎么会提前到了现在！

“没有用”，温柔却坚决的止住青时不惜一切输送灵力的动作，秋未白淡淡道：“不只是蚀月。”

把灵力无底洞般的投在他身上，不如留下给自己。

看出青时的疑惑，秋未白主动解释，面容沉静：“鹿长老的尸骸灰烬里，有一种魔毒。”最阴狠最辣的方子，把溶丹化灵的剧毒种植在骨髓里，只在烟消云散的瞬间才会发作。这种毒植入的时候就非常痛苦，所以少有人用。

是同归于尽，不惜一切的最终反击。

这一招后手连秋未白都未曾防备。想来活的像鹿长老这般长的修士，进无望，退无路，过惯被人追捧尊敬的生活，珍惜现下的时间到了锱铢必较的地步，对性命的在意远超一切。但凡想到一丝会死在他手里的可能，想必鹿长老都不会和他动手。

他赢了较量，不肯安息的怨恨却也缠上了他。如果是往日，灵力逼毒不是没有可能，却万万偏偏遇上这一轮颠倒蚀月。

青时颤着嘴唇：“那、为什么我没事？”

“好了，不用你答。”她吸了吸鼻子：“我知道，是因为我灵力低微。”越狠毒的暗毒，对越高阶的修士影响就越大。青时知道自己没用，没想到有一天弱的连魔毒都不屑她。她问出口，只是抱着最后的希望，也许魔毒并没有秋未白想的那么厉害？可要不这么厉害，怎么会把他折磨成这个模样。

“一点、其他办法都没有了么？”她问。

冷静开口，秋未白的答案竟然是肯定的：“有。”

喜色还没来得及浮上青时的脸庞，就听见金珠滚落玉盘，清脆铿锵的两个字：

“碎丹。”

就像一盆冰水迎头浇下，每一丝血管都被冻结。青时听见自己麻木动唇：“你说什么？”

勾唇无声，嘲意转瞬即逝。重新恢复到一脸无波无澜的表情，秋未白淡淡重复：“碎丹。”魔毒盘勾灵力，直到金丹枯竭。如果直接拔了金丹散去灵力，此毒自然可解。

青时没有说话。

如果是其他人，甚至是除了秋未白以外的任何一个人，此刻青时都会毫不犹豫的劝他舍丹保命。但偏偏，那个人是秋未白。天资绝世，为剑而生的秋未白。刚刚青时还见过他“人间无敌”的模样。

——秋未白碎丹，就是他黑化的开始。

遭绑架的时候青时很紧张，被那么多黑衣人围着思考过自己会不会凉的时候青时也惶恐过，但她从未像现在这么害怕！

每寸骨缝，都在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