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完以后,李昌盛每天都双手合十，像模像样地在院子里对着天上的方向拜来拜去的，嘴里还振振有词地念叨着：“求老天爷保佑求老天爷保佑，可千万要让我家幺儿考上大学啊,要是考上了我愿意一辈子不跟他娘吵架,保佑保佑！”

他家幺儿也是的,不跟他这个当爹的商量商量就把县政府的工作给辞了，这要是到时候没考上大学，那不都鸡飞蛋打了吗？

家里的老婆子心更大，天天跟没事人一样,这家里的孩子还没考上大学呢，老婆子整天眉梢里的喜气就挡也挡不住了,搞得真跟他们家幺儿考上了大学一样。

李昌盛在院子里愁眉苦脸地掏出兜里的烟斗子塞在嘴里，砸吧咂吧着嘴一口口地吸着,愁啊！操心啊！

高考这事,弄得他整天心里七上八下的,一点底都没有，这要是没考上，县里的那工作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干了.......

李昌盛满心地思虑过度,直到听到外面一阵吵闹声：“考...考上了,考上了，叔儿你快出来！”

考上了？

“啥考上了,谁考上了？”李昌盛眼睛顿时瞪的老大，赶忙跑出去着急地问道,

李振华一路跑得呼哧带喘的，今天他在大队里轮班，就听到县里给打来的电话,挂上电话后，他赶忙激动地一路狂奔来找他叔儿。

累得他现在说话都还大喘气：“清...清子考上了，咱县第一，好像还是啥省城第一，一会县里领导还要亲自来咱大队呢！”

“啥？省城第一？到底是不是啊，你说你这孩子咋听个电话都听不明白，想急死叔儿是不？”李昌盛心里等不了了，急的又跑回大队里给县里打了个电话。

听着电话另一头的回话，李昌盛心里的大石头可算是落地了，第一啊，不但是县里第一还是省城第一！！！

他就说他家幺儿是他们老李家最有出息的娃儿，像他！

消息落实了，李昌盛大嘴咧的，就差咧到后脑勺了，心里高兴地一路小跑回去找赵翠花，特意把全家都召集出来，宣布了这个好消息！

赵翠花当时听的差点儿没晕过去，激动的。

大学生啊，还是第一，省城第一，这以后她出去走路都得飘起来，真给她争气啊！

喜得赵翠花当晚就杀了一只鸡，自家娃儿考上大学了，谁还在乎这一只两只鸡儿的。

今晚赵翠花做了满满一大桌子的菜，还招待了县里来送消息的领导，领导不但带来了自家娃儿的录取通知书，

京大，省城最好的大学。

领导还带了省里和县里给的奖励，厚厚地一信封的钱。

同时又给他们家炸了个雷，他们小湾村的苏玉遥知青，考了县里第二，也考上京大了，不过是擦边球进的，省里也没什么名次。

但县里第二的成绩，也足够他们骄傲的了。

赵翠花喜的眼睛都快笑没了，县里第一第二都是她家的，谁能有这个福分啊，还给钱，哎呦她幸福的都快晕过去了。

下午留领导吃饭的时候，领导还推拒，说不能占人民群众的便宜，可赵翠花高兴啊，硬生生地给留下来了，虽然领导走的时候非要给补贴钱和粮票，但赵翠花也兴奋地要找不到北了。

对于这个成绩，李清许倒是没什么惊讶的，只是心里松了口气，总算是，能光明正大地去省城了。

玉遥也没什么惊讶的，数学有一半是她不会的，剩下的都是她连蒙带猜写出来的，反正甭管对不对，她都像答文科题一样，写的密密麻麻的。

就是准确率不太高罢了。

拿着自己的大学录取通知书，玉遥感觉还挺新鲜的。

晚上吃过饭，李清许送玉遥回去。

今天领导来家里，李昌盛又高兴，在饭桌上李清许也陪着喝了不少酒，虽然他没醉，但脑袋也有些头昏发胀。

其实他心里是开心的，他终于可以带这女人去省城，过她该有的生活，而不是陪着他一直窝在这个小地方。

女人的新鲜劲儿头还没过，手里一直捧着录取通知书左看看右瞧瞧的，水眸里满是亮晶晶，不自觉地就道：“要是姐姐在就好了，姐姐最喜欢看我进步了。”

姐姐？

李清许脑子有些胀，转得慢，说话也不经大脑，再说很多事情压在他心里，也疑惑很久了。

路上黑，也没什么人，他猛地拉住女人的手腕，醉眼朦胧地眸子清水如波地望着女人：“你姐姐是谁？你们家里你最大，她到底是谁？”

那个人又做了什么，让你惦记了这么久？

听到这话，玉遥一下子噤声了，她从来都没有好好回忆过原身的兄弟姐妹，并不知道原来家里她才是那个最大的？

玉遥一时有些慌神，支支吾吾地说道：“就....就是一个姐姐啊！”

“苏玉遥。”男人眸色幽深，低低地叫她，

“你是我的玉遥吗？”李清许喝的脑沉，就有些黏糊，他不喜欢除了他自己，还有别人来占据了这个女人的心。

能让她一直放在心里惦记着的，他全都不喜欢，此时的李清许就像只被人抛弃了的可怜大狗一样，想要跟这个女人要一个保证。

可，玉遥心里有鬼，她会错了意。

听着男人的话，玉遥心里骤然一紧，努着嘴半天都说不出话，她看着男人，嘴巴张张合合的就是发不出声音。

说什么？

难道要说，嗨我不是玉遥哦，我是一条自己都不知道活了多久的美人鱼？而且还是我们人鱼族的老祖宗呢？年纪都可以做你好几个老祖奶奶了？

那她的小雄性怕不是要被吓死，这个年代可没什么鬼神邪说，而且她也不想骗她的小雄性，她做不到。

玉遥怂了，她好不容易得到的小雄性可不能就这样吓到他，玉遥扔下醉酒的男人一阵风似的逃走了。

夜里，

玉遥躺在知青宿舍的木板床上，被这事折磨地怎么睡都睡不着，闹心的不行。

她不想骗小雄性，又不能告诉他实情，可要是小雄性一直追问她怎么办？

今晚小雄性的眼睛，太过于认真了，弄得她心里都毛毛的。

其实玉遥主要还是担心年纪的问题，她这个年龄，她实在是羞于启齿，老牛吃嫩草什么的，她想紧紧地扒住这块遮羞布。

还有她不是人，也不知道小雄性能不能接受得了......

纠结来纠结去，玉遥担心地一晚上翻来覆去得都没睡着，早上起来的时候眼底都是青黑一片。

穿好衣服，玉遥就去柜子里翻箱倒柜地收拾行李，她决定先回省城，让她的小雄性冷静冷静。

说不定过几天男人就会把这件事情忘了呢？

临走前，玉遥怕男人多想，还特意找周芬芳给男人带了个口信：我回省城过年了，等你来。

玉遥觉得她的话没什么问题啊，还特别贴心地加了句等你来。

可等她拿着录取通知书回了省城以后，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玉遥整天都闷闷不乐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毁得肠子都要青了。

回到家虽然有小胖子每天在她面前卖萌献殷勤，还有全家因为她考上了大学，不是给她买这就是送那的，宠她宠的不行。

但是也添补不了玉遥心里的失落感，她从来都没有跟男人分开过这么久，甚至连句话都说不到。

玉遥盼啊盼的，好不容易盼到学校开学了，却没有找到男人，男人消失不见了！

玉遥心里更伤心了，呜呜呜呜想他！

李清许听着周芬芳的话，心里就是一沉，脸色难看的很。

什么毛病？一声招呼不打就走？

他心里担心，思前想后还是去给省城里玉遥的爷爷打了个电话，让他们帮着去火车站接一下那女人，不然她迷糊地到时候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打过电话以后，李清许那两天就一直坐在电话旁边等着。

直到那边接到了玉遥，爷爷又给他打了个电话报平安，李清许才放下心来。

人接到了，在省城好吃好喝的住着，之后李清许就没怎么着急了，忙了些他自己的事情，家里要办流水席，还要忙过年的事，忙得他焦头烂额。

在家过完年后，他才坐了火车去省城，提前了几天，去了省城他也没有着急去找那女人，而是找了招待所先住下，把省城逛了个遍。

省城他还算熟悉，不陌生，他花了几天的时间把这里摸了底，心里的线也就清晰明了了。

他这几天除了摸省城的底，另一件事就是买房子。

一个属于他和那个女人两个人的房子，小家。

房子是在学校附近买的，没跑太远，大学要四年，现在也就住这最方便了，以后还可以再给她换更好的，不着急。

开学那天，校门口人山人海全都是学生，有背着蛇皮袋独自来报道的，有一家人来送的。

那天李清许特意在校门口的偏僻处，倚着墙等了会，直到见到那女人的父母和弟弟、甚至连奶奶都来帮着她搬行李的时候，他才放心地离开了，先去学校报道找寝室。

这几天他其实挺累的，找到自己的寝室铺好床，李清许困得很，躺在床铺上囫囵地睡了一觉，睡醒以后就见同寝的几个黑乎乎的大脑袋，凑在他的床前看着他。

要不是他心里足够强大，真要被这几个人吓出一身冷汗。

李清许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嘴：“你们这干什么呢？”

“这不是好奇考了全省第一的人嘛，就来瞅瞅，兄弟别见怪啊，我叫王擎，他们都叫我胖子。”胖子说完还伸了个手，

“李清许。”李清许回握过去，跟寝室里的每个人都打了声招呼，还挨个握了手。

不知道是因为他成绩太好了还是怎么，这几个人对他热情的很，李清许陪着他们聊了一会，就跟着他们去食堂吃饭。

吃饭的时候，来了个胖子的熟人，是个瘦子，竹竿儿似的，来了就大呼小叫的：“哎呦你们怎么来这么晚啊，你是不知道刚才食堂里来了个特漂亮的同学，皮肤特白眼睛特大头发还有些卷，现在大家都在打听那个女同学是哪个系的呢！”

“妈呀，早知道我不看咱全省第一了，说不定我还能看到，哎呦后悔死我了。”胖子瞪着眼睛，觉得手里的饭都吃的不香了。

李清许听着他们的谈话，极淡地扯了扯嘴，面无表情地吃着自己的饭，吃完他就先回了宿舍。

第二天，

昨天玉遥没找到她的小雄性，心里别提多失落了，这么久没见，她心里想得不行。

可她找了整个校园都没找到，还特意去了男人的学校楼碰运气，都没碰到，门卫说他们已经下课回去了，玉遥现在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他怎么不来找她啊，真让人生气！

男人选的是物理专业，学物理的大多数都是男孩子，女孩很少，几乎没有。

玉遥来的时候，物理系的男生一个个都激动的够呛。

可她现在心情不好，一路目不斜视地、难难受受的往回走。

“在找我？”突然一道清冷的男声从后面响起。

听到熟悉的声音，玉遥激动地一转身，一路小跑地像个花蝴蝶一样奔向男人，边跑还不忘抱怨道：“清哥你去哪了呀！”她都找不到，

“教授找我，去了一趟办公室。”周围人多，男人见她奔过来，有点刹不住闸的意思，用手里的书轻抵了下女人的肩膀：“我本来想着一会去找你的。”

这么久没见到男人，猛然一见到他，玉遥的脑子里就被塞地满满的，晕乎乎的，连要生气的事都忘了，问的也傻：“你找我干嘛呀？”

李清许睨了眼周围一脸热切观望的男人，扯着嘴笑了声：“领结婚证。”